你不可能見得到他。

這話顏莎莎也說過，那時候她剛剛成為顏莎莎的助理，無意間問過怎么才能見到紀霄，顏莎莎的回答也是這一句“你不可能見到他”。

但她那時候剛剛入世，不曉得何為人心叵測，世事難料，即便用盡了方法碰了無數壁，也堅定地認為有志者事竟成，直到看到比她進圈早，又篳路藍縷艱苦奮斗到現在也只是一個不起眼小配角的苗苗，她才恍然發現，原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努力了就能成功的。

而今，她仰頭看著面前這個差不多已經半只腳踏上娛樂圈頂峰的人，有些茫然地問：“那我該怎么做呢？我到底要怎么做呢？”

裴星辰伸手把她手中那個礙事的微波爐拿走，又回了客廳拿出一套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茶具，插上電，開始慢悠悠地泡起了茶。

他的動作不算太熟練，好在白歡喜也不懂茶，看不出他是真的會還是在裝高雅，但見他一步一步有條不紊，想必也是有認真學習過的。

白歡喜目光不禁緊緊追隨著他的動作，心中卻更加茫然。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有茶的清香飄散開來，裴星辰招呼她過來坐了，給她倒了一杯茶，說：“你知道網絡上的人都是怎么罵我的嗎？花瓶、票房毒藥、白蓮花……什么樣難聽的話都有，你覺得我是不是該很生氣？”

白歡喜目光聚焦在手中冒著熱氣的杯子上，不知該答是或者不是，但她在腦海中將這些詞放在自己身上過濾了一遍，得出一個答案：“是?！?

“沒錯，有一段時間我也的確氣的破口大罵，那段時間我脾氣很差，見誰都不順眼，屋內東西摔了一個又一個，連助理都忍受不了這樣的我，換了一個又一個。那時候，我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我?！?

白歡喜沒說話，裴星辰又說：“但他們雖然罵的過分，有一點卻是對的，我演技不好，這倒是真的。而為了提高演技，我曾連著幾天熬夜看前輩們的電影電視劇，了解并試圖去掌握他們的表演技巧，那時候我想著，有一天我要讓他們刮目相看，讓他們后悔之前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墒悄憧纯船F在，即便我現在演技已經得到了前輩的認可，即便我已經拿到了影帝的稱號，他們依然在否定我，他們甚至都沒有仔細看過我演的電影，這是一味地盲目地重復著他們之前給我下的定論，不愿意去推翻去承認自己之前所犯的錯誤……”

“你這是在告訴我，”白歡喜仰起頭，“不要白費力氣，我永遠也不可能接近紀霄？”

裴星辰看著她，忽然輕輕地笑了一下：“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他說：“這世上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哪怕你耗盡心機費盡心血，哪怕你在南墻面前撞得頭破血流也不可能做到?！?

新添了水的茶壺燒開，蒸騰的水汽在兩人之間蔓延，白歡喜看不太清對面裴星辰的表情，卻莫名覺得那人現在一定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子。

只是不知這傷心從何來，因何起。

“可我不會放棄的?！卑讱g喜低頭抿了茶，抬起頭時忽然朝他笑了一笑，輕聲說，“總會成功的，總有一天我能站到紀霄面前的?！?

說著，她撥開眼前氤氳的霧氣，直直望進裴星辰的眼睛里：“就算一直有人罵你又怎樣，不是還有更多喜歡你為你顏值傾倒的人嗎？”

“更何況，裴星辰，你從始至終有把這些言論放在心上過嗎？”白歡喜說著欺身而上，兩人之間距離不過一厘米，她附在裴星辰耳邊輕聲說：“裴大影帝，你的演技一點兒都不好，騙人都不到家?！?

裴星辰神色不動：“是嗎？”

白歡喜沒說話，他卻忽然攥緊她按在茶幾上的手，說：“我不管你千方百計要見紀霄的目的是什么，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像你想象的那么簡單?！?

他說著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可惜白歡喜不領情，她掙了掙，沒掙動，卻聽到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兩人動作無比一致地朝門口看去，只見顏莎莎睜大了眼睛站在門口：“你們這是……”

也是在這時，白歡喜才意識到兩人的動作有多曖昧。她的臉還貼在裴星辰耳邊，按在茶幾上的右手也還在被他握著……

她登時抽離身子，瘋狂擺手：“天地可鑒，我們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顏莎莎這時像是緩過神來了，又恢復了之前的狡黠模樣，她上前幾步，自然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別緊張，我沒多想?！?

白歡喜松了一口氣，又見她上下打量一番，不懷好意道：“再說了，誰不知道裴星辰偏愛大波美女，你呀，還不夠格?！?

這話頓時把白歡喜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偏還有裴星辰落井下石：“我喜歡的人啊，還必須是個超級大美女，就她？給我提鞋都不配?！?

顏莎莎神色一動，又向他走了幾步，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那我這樣的呢？”

白歡喜正咬牙，沒聽出這句話里的忐忑，可裴星辰是怎樣心思玲瓏的人，他只需一眼就看出了她眼中的某種期待。

可惜他天生薄涼，嘆口氣，避重就輕回道：“大名鼎鼎的顏影后性格好，氣質優雅，有那么多人喜歡，我當然也不例外?！?

顏莎莎眼中的光芒散去，片刻后，又昂起頭晃了晃手中的平板說：“我是來告訴你們，劇照官博已經發出去了，反響還不錯，導演發來消息讓我們每個人多多轉發點贊?！?

白歡喜抬頭：“真的呀，那我的工資是不是也會漲呀？”

裴星辰糟心地看了她一眼，對顏莎莎說：“這倒霉孩子是不是掉錢眼里了？”

顏莎莎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一個月后，苗苗戲份殺青。

為了給苗苗慶祝，白歡喜把顏莎莎送回家后，應了苗苗的約去了她家。

苗苗家挺簡陋的，是很常見的一室一廳，除了一些必須的家具之外，多余的東西一樣都沒有，放眼望去，還沒有白歡喜現在住的地方好。

“嘿嘿，我現在沒什么名字，公司就只給我配了個簡單的房子。”苗苗從廚房里端出一盤盤已經切好的火鍋食材，有些不好意思，“歡喜姐不要嫌棄呀?！?

這話一出，住著白撿來好房子的白歡喜更加不好意思了：“哪兒的話，我覺得你以后一定會很紅的，那時候就不用再住這種房子了。”

苗苗靦腆地笑了一笑：“會比顏姐更紅嗎？”

火鍋香味兒蔓延，為顏莎莎跑了一天腿的白歡喜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招呼著苗苗做了，心不在焉地說：“肯定會的。”

苗苗又是靦腆一笑，往白歡喜碟子里加了一塊牛肉丸，說：“那就謝歡喜姐吉言啦?！?

白歡喜一揮手：“吃吃吃，快吃，快餓死寶寶了?！?

吃完了火鍋，苗苗忙前忙后收拾殘局，白歡喜攤在沙發上哼哼唧唧：“苗苗你太賢惠了，誰要是娶了你這是修了八輩子的福分?！?

苗苗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從廚房里拿出了兩瓶已經開了封的紅酒：“歡喜姐，你幫我推薦的那個導演答應讓我參演他的新戲啦，下個月開拍，取景在新加坡。

白歡喜笑：“多好呀，恭喜恭喜，我打聽過了，這個導演這次拍的是個文藝片，票房雖然不會太高，但肯定會拿獎，我們苗苗天資聰穎，演技又好，肯定會得獎的?！?

苗苗神情卻有些低落：“可惜今晚一別，之后咱們再見面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本來還有些昏昏欲睡的白歡喜一激靈，拿過苗苗手中的紅酒，安慰她道：“我們不是加了微信嘛，還可以經常發發視頻聊聊天的嘛?！?

“如果顏姐有什么比較好的戲，我也會跟她推薦一下你?！卑讱g喜抿了一口紅酒，豪邁地說，“誰讓咱倆這么投緣呢！”

苗苗臉頰有些紅：“歡喜姐，你真是個好人?！?

被發了好人卡的白歡喜心里也歡喜，情不自禁地就喝完了整整一瓶酒。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牌子的紅酒，感覺純度有點高，從苗苗家出來時，她已經搖搖晃晃走不穩路了。

本來苗苗是要留她住下來的，但白歡喜推辭說擔心明天一大早顏莎莎會有什么任務給她，所以盡管馬上就要人事不知，還是堅持地要回去。

苗苗不放心，專門給她滴了一輛出租車，看著她上了車才放心回去。

而白歡喜上了車沒一會兒，直到看不到苗苗住的小區，忽然喊了一句：“停車?！?

司機不明所以，白歡喜卻徑直給了他錢，然后下了車，那姿態，像是一點兒都沒醉。

開玩笑，她剛來這座城市時，可是天天泡在酒吧的，怎么可能喝了一瓶紅酒，就醉得人事不知。

“出來吧?！卑讱g喜嘆氣，朝身后的花叢喊了一聲。

只見團簇簇的冬青葉晃了晃，有一個人從里面走了出來，帶著墨鏡和口罩，衣服上滿是泥土和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