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聯系上了大燕的人，一樁心事了卻，這一晚秦宜歌睡得格外的香甜，幾乎無夢。

第二日醒來，精氣神自然也是極好的。

就算流鶯她們犯了一些小錯，秦宜歌也就是笑笑就過去了，并沒有前些日子那般的冷厲苛責。

才用了早膳，秦闌便上了門。

秦宜歌用手托著腮，笑盈盈的看著自家的兄長：“這些日子大哥哥往妹妹這里跑的可真勤快。”

“哥哥我這是我關心你，結果還要被你調侃，那下次哥哥可就不來了?！鼻仃@笑著屈指敲了敲秦宜歌的額頭，“人小鬼大?！?

“哥哥可別污蔑我，我這可是關心哥哥呀，畢竟前些日子，我才聽娘親說……”秦宜歌抬眼悠然的打量了秦闌的一眼，見著他有些著急的痕跡，才緩聲道，“自古男兒便該先成家后立業，怎生到了哥哥這，就顛倒了過來?！?

“好妹妹?！鼻仃@笑著，一下子就坐在了秦宜歌的身邊，“娘親還說了什么，不如今兒你先給哥哥通通氣?。　?

秦宜歌似笑非笑打看了秦闌一眼：“這就得看哥哥的誠意了?！?

秦闌別有所思的一笑：“小丫頭，你現在真的是膽大包天，敢威脅你哥哥了?！?

回答他的，是秦宜歌輕飄飄的一哼。

秦闌也不惱，而閑情逸致十分好的端著剛剛泡好的茶盞喝了一口：“小丫頭，你拜托你哥哥做的事，你是不是都忘了？”

“大哥，你莫要忘了，就算你不肯幫我，自然有其他的哥哥愿意幫妹妹的。”

秦闌的臉上出現了幾分懊惱：“你這個壞心眼的小丫頭，說吧你想要哥哥做什么？”

“也沒什么，只是妹妹許久未曾出府了，今兒想出去看看?！?

聽此，秦闌睨了她一下：“你不是昨兒才出去嗎？”

“那是去寒山寺還愿的，可如今日不同?！鼻匾烁栊χ?，挽上了秦闌的手，“若是哥哥肯帶妹妹出去，那妹妹就將娘親心中的人選，告訴哥哥?！?

“那你先告訴哥哥，你想出去做什么？”

秦宜歌笑容不改：“就是想出去看看呀，日日呆在府里，早就悶壞了?！?

“也罷，哥哥帶你出去就是?！鼻仃@嘆了一口氣，“但是你的答應哥哥，不許亂跑。”

聞言，秦宜歌噗嗤一笑：“哥哥，你覺得妹妹能怎么跑？”

秦闌楞了一下，隨即有些羞赧的撓了撓頭，沒有說話。

長安的茶樓不少，而且各個都十分雅致。

說書的先生正拿著一柄折扇眉飛色舞的說著大秦和大燕開戰的種種，還有云止和即墨云宜交手的過往，雖然十句話中也不見得有一句是真的。

但是對于一些平民百姓，當做飯后的談資，卻是綽綽有余了。

秦闌點了一壺君山銀針，就攜著秦宜歌坐在了窗戶邊。

清風徐來，十分怡然。

聽著下面的聲音，秦闌微微一笑：“這些事情都是編的故事，歌兒你完全不必當真。”

“我還是相信長風哥哥的，再說大燕和大秦不和已久，長風哥哥又怎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喜歡長樂帝姬。”

“你明白就好?！鼻仃@頷首，“好妹妹，現在哥哥也帶你出來了，你該告訴哥哥，到底母親心儀的那位姑娘是誰了吧？”

“是曾外祖父家的一位姐姐?！鼻匾烁栌朴埔恍?，“到了我們這一輩，曾外祖父家也就兩位嫡出的姑娘，都是大房出的，不論哥哥娶誰，都不會虧的?！?

秦闌仔細想了想：“曾外祖父？”

“是啊，就是沉香表姐和卿兮表姐，不過妹妹覺得沉香表姐不錯?！?

“此話怎說？”秦闌立馬就坐的端正起來。

“比起卿兮表姐來說，沉香表姐更宜家宜室。”

秦闌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但到底還是神色有些哀怨的嘆了一口氣：“歌兒你知道嗎？大哥以前覺得，我以后的妻子，就該如賀嫣然一樣，能與我并肩殺敵，同進同歸的。”

“賀將軍雖然巾幗不讓須眉，但到底還是個女兒家，戰場上她太過依賴長風哥哥了，說婉轉一些是直爽磊落，說難聽些，就是沒腦子?！鼻匾烁杳媲暗牟璞K，迎著窗子口打進來的光暈，緩緩一笑，笑靨溫軟純粹，“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被人當做刀用?！?

“她就算有些小手段，也不過是上不了臺面的，有心人一眼就能看穿了?！?

“你以為她當初從軍演的那一段，皇爺爺真的不知道嗎？”

“不過是皇爺爺早就想要賀家無人了，所以才順勢答應的?！?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想讓一個人死很容易?！鼻匾烁璧?，“不過賀將軍運氣好，得了云止這個表哥，上一代的恩惠，到讓賀將軍，撿了一個便宜?！?

想了想，秦宜歌又說道：“雖然沉香表姐不如賀將軍這般英勇，但是說到打理內宅，處理事務，賀將軍卻是遠遠不及沉香表姐的。”

“所以啊哥哥，你今生若是能娶沉香表姐為妻，那是你的福氣，也是我秦王府的福氣。”

秦闌聽了并沒有點頭贊同，反而極其復雜的看了秦宜歌一眼，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猶如心中有著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哥哥這般看著我的作甚？覺得妹妹很陌生嗎？還是說在你的認知里，我就應該在閨房中繡繡花草，彈彈琴，當個什么都不懂的小郡主？”

“這樣不好嗎？”秦闌嗓子有些干澀的問道。

秦宜歌頓時就將一臉的笑意全部收斂住了。

過了半響才輕輕地笑了起來：“或許以前我覺得這樣的生活不錯，可是哥哥，生在皇家，一輩子怎甘就此籍籍無名?！?

“你別忘了，皇爺爺如今年事已高，怕是沒幾年了，可爹爹了，卻手握重兵，我如今又與鎮南王的世子訂了親，幾乎我們秦王府是擁有了大秦所有的兵力，如果將來的儲君是大伯還好，如果是二伯他們了？哥哥你有想過這個下場嗎？”

“大伯生性淡然，不屑爭權奪利，寄情山水，爹爹雖然志在四方，但心思卻沒有一點是放在了那個位子上的，娘親雖然是楚家的女兒，但生性溫婉，并不擅長這些，我若不打算，待來日，我們又該如何立足？”

“難道要仰仗著二伯的鼻息而活嗎？難道要讓爹爹看著二伯他們的臉色行事嗎？”

“哥哥你別忘了，當年我這雙腿之所以折了，與二伯可脫不了什么干系？”

“他當年面對一個稚童便能下如此狠手，若待繼位，他又將如何對付爹爹了？”

秦闌面色有些難看，但還是忍不住出聲辯解：“可爹爹是他的弟弟?。俊?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歌兒你這些大逆不道的渾話，日后還是不要說了，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就爛在肚子里吧?！?

“不管二伯將來會對父親如何，可在父親心里，那人是他的兄長，這就夠了。”

對此秦宜歌只是譏誚的彎了彎唇角，但到底還是沒有在說話了。

一下子兩人之間就陷入了靜默氛圍。

秦闌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替她倒了一杯茶：“茶要涼了。”

“謝謝哥哥。”秦宜歌接過杯盞，還未說話，就聽見下面傳來一道冷厲的嬌斥聲。

那聲音真的是分外耳熟。

秦宜歌順勢就將茶盞擱了下來，伸頭去看。

茶樓中站著英姿颯爽的女子，縱眉目精致，卻盛滿了桀驁，將她與身邊的各家閨秀，硬生生的劃分出了一個等次來。

“賀嫣然……”

秦宜歌輕輕念著，但舌尖處卻似乎纏綿出了別樣的味道。

“歌兒?！鼻仃@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她。

“嗯，許久未見賀將軍了，于情于理我這個未來的表嫂，都該下去見見的，畢竟是一家人，哪里有避而不見的道理。”秦宜歌理了理袖口，“哥哥，我們下去吧?！?

秦闌有些為難的看了秦宜歌一眼：“歌兒，不管如何，賀嫣然也是我大秦的將軍，也是長風的表妹，你萬不可太讓她難堪了，若是日后你嫁到了鎮南王府，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

秦宜歌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沒有回答秦闌的話。

嫁云止？

抱歉，她從來都沒有想過。

她現在就是想將兩人的婚事攪黃，然后他愛娶誰，娶誰去。

秦宜歌自個推著輪椅，從屏風后繞了出來：“這是誰惹了賀將軍，竟然發了這么大的脾氣?！?

場中央一身裙裾飛揚的賀嫣然原本是擰著眉頭的，但是在看見秦宜歌的那一瞬，臉上的暴怒就更加明顯了。

可是當事人卻偏偏不知，依舊笑得一派溫軟澄凈。

這不得承認這是秦宜歌面貌的得天獨厚之處，眉眼生的十分干凈，就像是未染過這世間的塵埃般。

“賀將軍?！鼻仃@緊跟著出來，站在了秦宜歌的身后。

賀嫣然一看見秦闌，就知道今兒想要為難秦宜歌恐怕是不行了，便將心中滔天的怒氣都給按壓了下來，依照規矩給兩人見了禮：“賀嫣然見過世子，安樂郡主?！?

“賀將軍，多禮了?！鼻匾烁栊θ菸锤?，只是心下到底還是警惕了幾分。

一段時日未見，賀嫣然真的聰明了很多啊。

要是以往，她該發火胡攪蠻纏的才對。

她坐在輪椅上看著她，笑靨溫婉干凈。

她站著一身英姿勃勃，桀驁的眉眼間看不出喜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