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靈笑道：“自己打下一份基業？如此難事，楊兄為何說得這般輕巧？”

楊修說道：“事在人為。適才聽燕兄說馬上就要南下長沙，小弟仔細想了想，又立刻搜集了些情報，發現燕兄長沙之行真是暗合天意。”

燕靈問道：“此話怎講？”

楊修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攤開來放在桌上，指著圖中的四個黑墨畫出的圓圈，從容不迫地說道：“燕兄請看，這里是長沙，這三地是桂陽、零陵、武陵，這四郡合稱荊南四郡，因為地處湘水兩岸，也被稱為湘水四郡，歷來被中原視為蠻夷之地，不受兵家重視。其實這四郡均是地大物博、水土肥厚之處，更兼民風兇悍，只要調教得當，必成虎狼之兵。如果能拿下這四郡，廣積錢糧，以為根本，那我們就能在這亂世中站穩腳跟。到那時，進可重興漢室，退可雄霸一方，即便是再退一步，去投靠其他諸侯，也多了很多談話的本錢。”

燕靈看了看地圖，又看了看楊修。

楊修說道：“燕兄是不是覺得地圖上這幾個圈圈只是畫餅充饑？而小弟卻是在癡人說夢？”

燕靈直言道：“正是。”

楊修笑道：“燕兄還真是坦誠，幸虧小弟面皮夠厚。其實此事說難則難，說易卻易。剛才小弟已經說過，這四郡均不受兵家重視。如果小弟的消息無誤，每郡之中的守兵不過兩三千，而且都不是什么精銳。除了長沙有名將黃忠以外，其余各城并無良將把守。所以，只要我們能拿下長沙，剩下三郡當可迎刃而解。”

燕靈嘆道：“兩三千守兵確實不多，可是我們卻還連一個士卒都沒有呢，就憑我們兩人去拿下長沙嗎？”

楊修說道：“無兵可以募兵。小弟家境雖大不如前，但招募百十士卒卻還是綽綽有余。”

燕靈訝道：“百十士卒？不要說攻下長沙，恐怕還沒到長沙，就已被別人吃掉。”

楊修哂道：“小弟說過要去攻城嗎？小弟說過要帶著百十士卒千里迢迢地去攻城嗎？小弟是那么傻的人嗎？”

燕靈說道：“楊兄自然不傻，是小弟太傻，還望楊兄指點。”

楊修說道：“我們只需帶著錢財，大搖大擺地邁進長沙城，而后大張旗鼓地做他幾個月的財主，一邊結交當地強豪，一邊就地招募鄉勇，等待時機。等荊南有了風吹草動，我們就可以趁勢發動，一舉拿下長沙。”

燕靈問道：“楊兄怎么知道荊南定會有風吹草動？”

楊修緩緩說道：“因為荊南四郡雖歸劉表管轄，但是當地強豪氏族卻大多恨劉表入骨。而劉表，雖是一代人杰，卻已經英雄遲暮不復當年。現在的荊南四郡已經是暗潮涌動，隨時都會波濤滔天，就看誰有本事能在風尖浪口上搏出個天地來了。此事說來話長，咱們明日啟程共赴長沙，路上再慢慢謀劃，如何？”

“小弟當然樂意，有楊兄相伴，想來南下之途會平添不少樂趣。”燕靈笑道：“不過，小弟本就是一介布衣，縱然大事不成，還可以接著做我的‘布衣’，怕就怕楊兄一旦上了賊船，前程會就此斷送。”

楊修大笑著說道：“決然不會！小弟看好燕兄！”

※※※※※※※※※※※※※※※※※※※※※※※※※※※

戌時，城西。

燕靈腰挎環首刀，肩背亮銀槍，出現在落日樓上。

落日樓所有的窗戶都是向西而開，黃昏時剛好可以看見西沉的夕陽。

燕靈掃視了一眼樓內，沒有看見與那兩名刺客身材相似的人。

小二跑了過來，說道：“客官，這邊請！”

燕靈跟著小二走進了一間包房，房間里端坐著兩名英武的大漢。

看身形正是那兩名刺客。

高個刺客向小二擺了擺手，小二忙不迭地離開，并從后掩上了門。

高個刺客笑著說道：“小兄弟請坐。”

另一名身材略矮，肩膀更寬的刺客拿起酒杯倒了一杯水酒，笑吟吟地放在燕靈面前的空席上。

燕靈見二人毫無敵意，輕輕地坐了下來。

高個刺客看見他身上全副武裝，臉上全神戒備，不禁啞然失笑。

略矮的刺客奇道：“小兄弟既已猜出他是誰，為什還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燕靈硬著頭皮說道：“小弟只是猜猜而已，并沒有拿準。”

高個刺客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莫要多疑，這世上除了我，再沒有第二個人能看懂你那個手勢。”

他轉頭對略矮的刺客解釋道：“當年我和老顏常常切磋武功，馬上功夫我自然是比他不過，可這步戰比武，十場里面我也能勝他個四五場。每逢老顏輸給我一招半式，他必定會咬牙切齒地做出剛才那個下流手勢。哈哈，這可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

略矮的刺客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會認定這小兄弟跟老顏關系不同尋常。”

“那是自然！要不老顏怎么會把這種秘密也告訴他？”高個刺客笑嘻嘻地看著燕靈，問道：“小兄弟的刀法跟老顏至少有七分相似，你究竟是老顏的什么人？”

看到燕靈依舊沉默不語，略矮的刺客終于沉不住氣，他哈哈笑道：“小兄弟年紀不大，戒心卻不小，你放心好了，我高覽用自己項上人頭擔保，這個人，”他指著身邊的高個刺客說道：“絕對是貨真價實的河間張郃張儁乂。”

燕靈雖然早已猜出這兩名刺客必是顏良的老相識，卻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是袁紹的手下大將，排名僅次于顏良、文丑的高覽、張郃。

看著他吃驚的樣子，張郃奇怪地問道：“小兄弟為什么會這么吃驚？難道小兄弟并沒有猜出我是張郃？那小兄弟為何要向我做那個手勢呢？”

燕靈心念急轉，已有了主意，他開口說道：“顏將軍并沒有告訴小弟要向張將軍做此手勢，他只跟小弟說過，若是遇上劍法高超難以抵擋的人，就做出這個手勢試試，說不定可以轉危為安。其中詳情，小弟并不清楚。”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張郃聽到顏良這猛將形容自己時用到了“劍法高超難以抵擋”這八字，英武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喜色。他拍了一下大腿，說道：“怪不得！竟是這么回事！那么，小兄弟你究竟是誰？”

燕靈說道：“小弟姓燕名靈，是顏良的，師弟。”

張郃說道：“我可從沒聽老顏說過他有個武功這么高的師弟。”

高覽說道：“別說師弟，我連他有師傅都沒聽說過！燕兄弟，你們師承何處呀？”

燕靈有心杜撰一個高手出來，可又怕編出來的名字太離譜，只得正色說道：“不是小弟存心隱瞞，實在是師命難違，不敢泄漏。”

高覽緩緩地點了點頭，不再逼問。

卻聽張郃說道：“聽說延津一役，有個少年力退關羽，那一定就是燕兄弟你了？”

燕靈苦笑著說道：“確實是小弟。只是‘力退’一詞，實在太過離譜，實情是小弟被關羽震得七竅流血，差點兒一命嗚呼。”

張郃說道：“原來你是那時受的重傷，怪不得身法呆滯如此。那么，后來把丑鬼帶走的定然也是你了？那丑鬼現在何處？”

燕靈微一錯愕，繼而明白張郃說的“丑鬼”自然是指文丑，當下說道：“文將軍已經歸天了。”

高覽、張郃齊聲長嘆。

高覽黯然說道：“軍中士卒將我們合稱為‘河北四庭柱’，沒想到仗剛剛開打，顏良、文丑就已斃命，四庭柱已去其二，這仗還怎么打?”

張郃看了高覽一眼，轉移了話題，他問道：“燕兄弟的刀法之中為什么會夾雜著丑鬼的槍法呢？”

燕靈一邊考慮如何應對，一邊拖延著時間，他說道：“張將軍真是高明，小弟并未使槍，居然還是被張將軍看破。”

張郃說道：“我跟那丑鬼同樣鉆研槍道，怎會看不出他的槍法？”

高覽說道：“你還是不要再‘丑鬼’、‘丑鬼’地亂叫了，文丑那小子現在真的做鬼了！他奶奶的！”

張郃喟然嘆道：“確是兄弟不對，文將軍走好！”他舉起一杯酒，灑在了地上。

三人良久無語。

張郃突然笑道：“大戰將至，你我尚不知埋身何處，何必在此徒勞悲傷？何況大丈夫戰死沙場，豈不是死得其所？”

高覽點頭稱是，只是堅毅的臉上依然有抹不去的哀傷。

張郃卻似乎很能拿得起，放得下，他轉頭看向燕靈，笑道：“燕兄弟，快回答問題！張某好奇得很！”

燕靈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回答，只得說道：“文將軍曾指點過小弟槍法。”

張郃說道：“燕兄弟定是武道奇才，刀耍的七分像顏良，槍舞的七分像文丑，不簡單，不簡單！”

燕靈暗暗好笑，還什么七分？那明明就是顏良、文丑自己在耍嘛！

卻聽張郃接著說道：“不過張某有一句話，燕兄弟若是聽著不順耳，大可左耳進，右耳出。”

※※※※※※※※※※※※※※※※※※※※※※※※※※※

謝謝閱讀！求收藏！求紅票！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