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阿哥福全只年長玄燁一歲，個頭卻高出很多，一副氣定神閑的姿態。順治這才注意到他，斜昵了一眼，挑眉道：“怎么？你要為你額娘開脫么？”

寧愨妃立刻慌了神，生怕兒子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惹得順治不高興。一旁的吳良輔也緊張了起來，既擔心二阿哥沖撞了圣上，又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他在明朝崇禎年間就進了宮，早習慣了登高踩低，如今雖說是順治眼前的紅人，可這立儲一事已經是呼之欲出了，他也要提前給自己做打算。不過他心思縝密，老謀深算，雖然早已有人過來拉攏，可他從來不表明立場，為自己留了多條退路。

“二阿哥還小，可千萬不敢沖撞皇上，還是讓奴才帶您下去候著吧！”吳良輔連忙賠笑說。

“皇阿瑪請恕兒臣斗膽。額娘今日穿杜鵑服其實是別有深意的?！备Ｈ焕頃慌詤橇驾o的暗示，不卑不亢地回道：“額娘知道皇阿瑪因為思念先皇后娘娘而憂思慎重，額娘心里著急，擔心皇阿瑪的龍體，可自知不敢在您面前提起，于是額娘只好冒著沖撞先皇后娘娘的危險，特意穿上杜鵑服來拜見皇阿瑪，希望皇阿瑪您能因為這件衣服而感覺到先皇后娘娘的存在，以緩解皇阿瑪的相思之情啊?！?

順治雖知道這些話大多都是借口說辭，但卻驚訝于這個孩子的心思，冷峻的臉色也明顯和緩了許多。

“皇阿瑪，其實先皇后娘娘的魂兒一直在您的身邊，只是因為您下令宮里不許人模仿先皇后娘娘的一切，才會讓您感覺到她離開了。額娘一直深愛皇阿瑪，敬佩先皇后娘娘，哪敢有逾越之理？皇阿瑪，您錯怪額娘了?！?

寧愨妃聽完兒子的一番話，心里一大塊石頭這才落地。順治也沉默了片刻，想來自己之前的做法確實有些不妥，于是走上前扶起寧愨妃，溫言道：“靜云，看來是朕錯怪你了?！?

寧愨妃立刻雙目含淚，甩了甩帕子裝模作樣地沾了沾眼眶，說：“臣妾自知不及先皇后聰明賢惠，但臣妾關心愛護皇上的心卻是和先皇后一樣的，只要皇上龍體無虞，臣妾就是受再大的委屈也是值得的?！?

“你的心意朕明白了，朕這幾日確實是忽略了你們母子，沒想到朕的二阿哥已經出落的如此優秀了?！?

一旁的吳良輔見狀，立刻堆著笑臉說：“可不是？奴才早都聽說皇上這幾位阿哥中，就數二阿哥出類拔萃，寧愨妃娘娘可真是教子有方?！庇诌B忙遞上藥碗，對寧愨妃說道：“得虧了娘娘您體貼，還是由您來服侍皇上喝藥，奴才可算是得空兒偷閑了。”

寧愨妃接過藥碗，萬分感激地看了吳良輔一眼，吳良輔也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兩個人似乎是達成了某種默契。寧愨妃心里早已經樂開了花，此次福全的表現已經引起了順治的注意，只要自己再多花點心思，福全一定會在眾皇子里面脫穎而出的。

慈寧宮。

正值晌午，慈寧宮內燃著冉冉的香熏，這是孝莊最喜歡的味道，馥郁綿延，頗能使人氣定神閑。一旁的小宮女早已擺好了新鮮的橙子，盛在白玉盤里，晶瑩剔透。孝莊正在修剪一盆羅漢松，這是慈寧宮所有盆景里長的最好的一盆。她曾專門從宮外請了大師學習修剪盆栽的技巧，如今一盆羅漢松已經在她的剪刀下，頗有俊逸之感。

蘇麻端來了一盤馬奶糕，那是孝莊還是蒙古格格的時候最喜歡的一種糕點，奶香濃郁，香飄四溢。孝莊聞到后滿意地笑了笑，卻只是吩咐蘇麻先擱在一旁。

“這羅漢松已經被您修剪的很好了?！碧K麻贊嘆道，將馬奶糕放在一旁的木桌上，又往香爐里添了一把香料。

孝莊略略有些得意，旋即又看了一眼伏在西邊玉案上寫字的玄燁，頷首道：“再好的盆景也是需要日日修剪的，否則任憑它肆意瘋長，到時候怕是再有心也修不出本來的面貌了。”

蘇麻似是領悟了孝莊的話外之音，微微點頭。

“對了，昨兒個寧愨妃在乾清宮里的事情你可曾聽說？”

“聽說了，各宮都在傳呢，奴婢是今早聽昨夜值班的宮女說的?！?

“大家都是怎么傳的？”孝莊放下剪刀，順手拿起一塊馬奶糕，放在鼻子邊細細一聞，輕輕含了一小口。

蘇麻稍微頓了頓，微微一笑說：“各宮都在夸寧愨妃賢良，又得了個出色的兒子，真是好福氣?！?

孝莊淡淡一笑，道：“福全倒是真有幾分睿智，不愧是我愛新覺羅家的子孫，不過……這個寧愨妃哀家可是知道的，心機頗深，她阿瑪喀濟海近些年戰功彪炳，在朝廷頗有威望，如今她借助娘家勢力，可不得好好地為自己的兒子打算？哀家就恐怕這福全跟了她，學不到什么好?！?

蘇麻沉思了片刻，又說：“不過奴婢聽說昨晚的事情，吳良輔可沒少出力，想必這老東西……”

“哼！這老東西仗著圣寵各處賄賂官員，哀家并不是不知道！況且哀家最痛恨這種包藏禍心，左右逢源的小人。不過福臨用慣了這個奴才，哀家暫且留著他的狗命，日后再找個由頭收拾他！”孝莊冷笑，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玄燁，心生憐憫地說：“別的倒沒什么，只是可憐玄燁這孩子從小不在額娘身邊，又不得阿瑪疼愛，雖說事事有哀家護著周全，可到底不及生母的陪伴。小時候得了那場天花，從鬼門關里出來，可是遭了劫難呦?！?

蘇麻也跟著唏噓不已，“玄燁這孩子天性善良，聰慧正直，卻只因不得父母之愛，才養成了頑劣的性格。奴婢知道，他不過是想借此來引起他皇阿瑪的注意罷了。只可惜佟妃性子太過倔強，還因為當年那些事情耿耿于懷，否則憑她的才貌，定能為玄燁掙得一個好前程?！?

孝莊聞言嘆了口氣，望了望玄燁，玄燁也正巧回過頭，碰上孝莊的目光后憨憨地一笑。孝莊的心里越發悲戚了，佟妃心高氣傲，指望佟妃再去邀寵是不可能了，可只靠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扶持玄燁青云直上，看來是時候搬救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