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接班人?
- 柔嘉公主
- 樂微
- 2798字
- 2020-08-10 17:36:36
正值入冬時節,雖說晌午有太陽,卻還是抵不住空氣中的絲絲寒意。玄燁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還沒一會兒就凍得直哆嗦。他緊緊地握著小拳頭,雖然只有七歲,卻有著超乎年齡的堅強。他雖說淘氣頑劣,但也知道孝莊這一切是為了他好,他也想像二哥福全那樣得到大家的喜歡,無奈小小年紀就深知宮廷人情冷暖,他很清楚即使自己再努力,也不會得到順治的青睞。
玄燁的生母佟妃娘娘因為董鄂貴妃獨占圣寵,根本不得順治寵愛。況且她本身體弱多病,性格懦弱,在宮中也不被各方重視。在這個子憑母貴的環境下,她自然不能給玄燁的成長帶來什么好的幫助。且皇室有規矩,除了皇后之外,妃嬪無特許是不可隨意與皇子見面的。從玄燁落地那一刻起,佟妃甚至都沒有看清孩子長什么模樣,就被管事的嬤嬤帶走了。
不過佟妃畢竟是一宮之主,雖不得圣意,卻好歹是皇子生母,宮里人也并不敢過分苛待于她。她經常會躲在玄燁上下學的路上悄悄看看他,這些越矩的行徑并未能瞞天過海,只是順治顧念舊情,往往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剛才見玄燁從房頂上摔下來,她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若不是太后在場,她想必是早就沖了過去。太后處罰玄燁那一幕,以及玄燁小小年紀的隱忍和委屈,她都點點滴滴看在眼里,卻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將眼淚咽回肚子里。
不過幸運的是,就在玄燁出生那晚,東邊的天空有三顆星星異常耀眼,匯聚成一股亮光。欽天監說這是百年一遇的祥瑞之景,意欲三阿哥將來必定是人中俊杰。孝莊也見玄燁的眉眼和順治小的時候最為相似,心里大為歡喜,才一直把玄燁留在慈寧宮教養。這對于別的阿哥格格來說,可是天大的殊榮,可是對玄燁而言,因為被寄于厚望,他自小便沒有多少自由與玩伴,整日只是學文習武,讀政論兵。
慈寧宮。
紅底青鶴香爐里的檀香散發著悠長而綿厚的香氣,孝莊靠在蜀錦織成的芍藥纏絲軟榻上,悠閑地閉目養神。蘇麻輕手輕腳地進來,捧著一個精致的釉色白玉杯,杯里散發著雨后露珠的清香,溫言道:“太后娘娘,這是昨兒個新進貢的枸杞雨露茶,內務府特意送來,請您嘗嘗鮮。”
孝莊嗯了一聲坐起身子,頭上的萬年吉慶簪趁著陽光,明光閃閃的。因起身過急不免輕咳了兩聲,這些日子順治臥病在床,她也是夜不能寐,飯不思味,鬢角間多出了幾根白發,也受了些許風寒。她皺了皺眉頭,接過蘇麻手里的白玉杯,放在鼻子邊輕輕嗅了嗅,果真是茶香清冽,沁人心脾,一時心情也暢快了不少。不過她只是抿了一小口,便將茶杯放在一旁的翡翠玉案上,問:“玄燁可好?”
“奴婢派人在一旁暗地里伺候著,說并無不妥。”
孝莊嗔笑著白了一眼蘇麻,“哀家說了不許管他,你是成心要忤逆哀家不成?”
“眼瞅著玄燁從房頂上摔下來,奴婢都心疼的不得了,更別提太后您了呢!您呀,只是嘴上厲害,心里卻十分疼愛那個孩子,刀子嘴豆腐心,奴婢心里清楚的。”蘇麻笑著打趣道。
“你這個老東西,什么心思都瞞不過你,看來改天定要找把鉤子把你這心掏出來,好好看看究竟是不是個七竅玲瓏心!”
孝莊與蘇麻主仆多年,孝莊還是蒙古格格的時候,蘇麻就一直追隨左右,后來她嫁到盛京做了皇太極的妃子,又到了紫禁城成了權傾天下的皇太后,蘇麻也是終身未嫁,一直不離不棄,無微不至地服侍照料。蘇麻撫養過順治,連順治都對她畢恭畢敬,又一手帶大三阿哥,在宮里的地位甚至高過某些不受寵的娘娘,也算是這紫禁城中的半個主子。平時人前對孝莊十分敬畏尊重,人后兩人便如姐妹一般,互相打趣兒。
蘇麻止住了笑意,頓了頓低聲說:“玄燁倒是一切都好,不過剛才佟妃娘娘在一旁哭鬧不止,看得奴婢也實在是于心不忍。唉,不過她終究沒有露面,鬧了一陣子也就走了,也難為她年紀輕輕的……”
“哀家何嘗不知她心里的苦楚?身為皇家的女人,只是表面上看著尊貴一些罷了。”孝莊深有體會,她又奈何不是隱忍了大半生呢?
蘇麻見孝莊神思恍惚,恐是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懊悔不該說這些話,便連忙笑著安慰道:“這話是沒錯,不過您也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福臨年紀輕輕就穩坐帝位,勤政愛民,以孝治天下。玄燁雖說淘氣了些,不過說到底也正直,您享福的日子還在后面呢!”
孝莊搖頭苦笑,動情說道:“哀家這輩子就福臨這么一個兒子,你說的沒錯,作為一個皇帝,他的確是兢兢業業、愛民如子。不過他最大的錯就是太重感情了,在兒女私情上太過優柔寡斷。如今是否月明尚未可知啊!哀家心里明白,福臨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皇子們又都還小,我大清未來如何,著實令人堪憂吶!”
孝莊說到這里,雙眼已經開始泛紅了。這段時間看著順治日漸消瘦的身子,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蘇麻上前輕輕地替孝莊揉著太陽穴,她的按摩手藝很嫻熟,孝莊緊鎖著的眉頭很快便舒展了些,擺手道:“罷了,不提這些了。常太醫到了么?快讓他進來,哀家有事問他。”
這次順治的病情來勢兇猛,整個太醫院上下各個如臨大敵。常德庸是太醫院的院使,順治元年進的宮,因醫術高明又為人耿直、不畏權貴,深得孝莊信任,此次專門負責照料順治的龍體。常德庸年約五十左右,胡須微微發白,他在侍女的帶領下到了內殿,隔著屏風向太后請安后,便垂首站至一旁。孝莊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問道:“常太醫,哀家宣你來就是想問你,皇上的病情究竟如何?”
常德庸略微有些木訥,不善言辭,便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依微臣看來,皇上此次乃肺火過剩,皆因憂思過重,全郁結于心懷。”
孝莊年輕時曾讀過幾本醫書,大抵知道這就是所謂的“相思病”了,只是被這常德庸說的這般正經,便挑眉道:“哀家不懂你說的那些,你只需告訴哀家有什么法子能解?”
“這……”常德庸一時語塞,始終未敢抬眼,可神色間卻有些猶疑,似是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
孝莊道:“怎么一向快人快語的常太醫今兒個也吞吞吐吐了?哀家今日召你前來就是想聽些實話,你且但說無妨。”
得了這句話,常德庸才像吃了定心丸,訕訕一笑道:“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然而能醫治皇上的那味藥……”常德庸頓了頓,又說:“皇上雖然后宮佳麗三千,卻唯獨對董鄂貴妃不能忘懷,長期思念之情無法疏解。加上皇上年輕氣盛,志趣逍遙……這一切不能遂心,因此才郁郁寡歡。”
常德庸的話意很明顯,孝莊也是個聰明人。她自己的兒子自己不是不清楚,順治年少即位,說是君臨天下,其實是被鎖在龍椅上,早年又因為多爾袞把持朝政,他的一腔治國熱情無處釋放,長期以往便形成了沉默的性格。后來難得遇一傾心知己,誰知天妒紅顏,董鄂氏的離開對他而言又是致命的一擊。所謂:不得,不想。擁有后的失去往往比不曾擁有更加殘忍。
想到這里,孝莊心里一酸,聲音也哽咽了起來,“難道哀家就不能為福兒做些什么?”
福兒?孝莊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原來自己剛才是這樣稱呼皇帝的。也許即便對她這樣一個傳奇的女人來講,在孩子無助脆弱的時候,也可以僅僅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母親。常德庸后面的話孝莊已經不感興趣了,她忽然想起前日上朝有大臣諫言說立儲君的事情。
想到這里,孝莊的心像是被什么撞擊了一下,想當年她牽著順治稚嫩的手一步步走向那至高寶座,如今好不容易才坐穩了,她又得開始思量下一任接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