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躺著。
我其實已經醒了，可是卻不想睜眼。
這幾天我其實很累。
現在說這種事兒聽起來挺像是找借口，你既然不想這么累，當初為什么不把那個正義女神趕出去？我相信在我把原委說出以后一定會有人這么問。而我能給出的回答也只是“辦不到”三個字。
不會在聽我說了這一切的原委之后還會有人這么問我吧？
總之我需要休息，不是身體，而是心理和思考。
我還是起床了，閉著眼摸到眼鏡，戴到臉上。
我走出自己的房間，隨手拿了個杯子倒水喂自己喝下去。我環視房間，最后把目光聚焦在潛藏著四個神仙的臥室。這幾個家伙窩在這里干嘛？我忽然對這個問題感到好奇。
我之所以現在有這么多莫名其妙的心理活動，大概是因為我對未來沒底。這些神還打算在我家待多久？我對這群外來戶感到焦慮。一個不靠譜的正義女神，一個靠恐懼生存的死神，一個靠尸體余溫生存的火神，一個災厄女神，一個瘋了的雷神。
接下來是誰？是哪個神？我接下來又會面臨什么？我總會去想。還有什么神會出現在我面前？
“啊……”我捂著頭，頭重腳輕的我找到把椅子坐在上面，然后上半身趴在了開放式廚房的桌子上，冰涼的玻璃把我激的渾身雞皮疙瘩，這時候我才想起來我在發燒。
回去睡覺吧。
我這么想著，那間臥室的門打開了，里面四個神一個接一個走了出來，彼此不發一言。
我抬起趴在桌子上的頭，看向四個神。
“喲，醒了？退燒了沒？”藍首先向我打招呼。
“沒，”我的聲音有氣無力，“你們在干嘛呢？”
“就未來的動向作親切而友好的交談。”
“動向？”
“嗯……也可以說行動方針。”
“結果呢？”
“我們達成了高度共識，愿意為了成為新社會下的安定神明而努力。”
“哦。”
“你好像興致不高嘛，正常人要是卷進這么多事兒里，不是應該對這種說法感到很高興嗎？”
“哦，我好高興啊。”
“這就是所謂的‘棒讀’嗎？我第一次實際聽到這種語氣。”
“去你的，你們怎么達成那什么‘一致’的？”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從根本利益講到我們都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唄，說白了就是我給那幾個提供他們愿意接受的條件。”
“那倆還勉強能安分幾年，可是那個雷神呢？”
“我就是要跟你說這個，從現在開始，你要全面恢復對雷電之神的祭祀，以防止這廝的智商進一步下跌。”
“具體說說。”
“擺貢品就行，只要你心里想著供的是雷電之神，那家伙就能收到貢品，無論貢品實際上擺在什么東西面前都沒問題。”
“……哪怕我拜的其實是你也沒問題？”
“只要你想著供奉的是雷電之神就沒問題，哪怕貢品你供完了隨手給我吃了都沒問題。”
“那就行了，”我說，“正好我家還真擺著佛像。”
“其實你也可以不用太在意貢品面前是不是真的擺著個雕像，生物也行。”
“那我去找只野貓，最近總有野貓纏著我。”
“其實你找個人形生物都沒問題。”
“人形生物也可以啊，那我改天讓我媽給我介紹個大德。”
“其實你直接供給我也不是不行。”
“供給你吧……”我嘬牙花子，“總覺得不是給雷神供的。”
然后藍不說話了。
“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說話了？”我問藍。
“……我覺得好像沒什么說的必要了，恭喜你已經神功大成，可以獨立自主地供養一位神明了哦……”
藍的聲調好像有些降低，是我的錯覺嗎？
我從冰箱里掏出三個蘋果。
“你站那兒別動，對，”我對藍說“站桌子后面，別動。”
我看著藍的一臉問號，一邊發自肺腑地默念著“愿諸位神仙保佑雷神的智商”一邊把蘋果呈三角形擺在藍面前。為了使我的這一行為更像供養，我還特意三鞠躬。
結果等到我鞠完躬的時候，蘋果已經消失了。
我看著藍。
“別這么看著我，雖然我是想吃，但我還沒練出神速吃東西的技能。”
“那是怎么回事兒？你知道嗎？”
“知道，”藍的表情變得很嚴肅，“既然蘋果是憑空消失了，那么我們可以確定一件事。”
“確認什么？”
“這是個超自然現象。”
我沉默了。
又是神？
“恐怕又是一個神。”藍三下五除二地肯定了我那毫無依據的猜想。
“這次你有什么頭緒？”我問，“這次可沒有天降異象了。”
“這次并非全知的本神仙我也不知道啊……”
“完了，這下連你都沒有頭緒了。”
“你別著急，上午咱倆還一起想是誰燒你腦子來著，結果不就發現是雷電之神了。”
“那不就是你瞎猜然后撞見了嗎？”
“至少咱倆集思廣益找對了不是。”
“說真的，得找別人一起商量商量。”
“說得對，”藍朝屋里喊，“屋里那倆！出來共商國是啦！”
“'這不是國是。”
“來了來了，干嘛？”祝融打著招呼從我媽的臥室里走出來，迪賽亞跟在后面漂浮著，現在這位死神先生是一團球狀的黑霧。我剛命名為紫電的雷神也在漂浮著，仍然是人形的電漿狀態，我萬分感謝這家伙沒有赤腳踩在地上，要不然家里的地板就完了。
“找你們商量點兒事兒。”
“什么？”
“我面前剛有仨蘋果平白無故的消失了，你們覺得這是怎么回事兒？”
“……你對問題的描述詞匯能不能再多幾個？”
“很遺憾，我也想啊。”
“我們在場的幾個神都能隨時讓蘋果消失。”祝融說。
“我說的消失是指平白無故的消失，不是死掉，不是燒掉，也不是電糊。”
“這么說吧，”我把話頭接過來，“三個蘋果是在我和藍看著的情況下毫無特效地消失的，這一剎那蘋果還在我視線之內，下一剎那就消失了。”
“從物理定律考慮，有這么幾種結果，”死神先生迪賽亞說話了，“第一，蘋果是在物理層面上被分解了，被分解成各種最基本的粒子，然后再重組為空氣。”
“這個不可能，”藍說，“我檢驗過了，在場沒有任何粒子曾經是蘋果的組成部分。”
“那么第二，”迪賽亞接著說，“蘋果的時間出了問題，蘋果或許在它的過去或者未來。”
“我沒發現有這方面的印記，你們發現了嗎？”藍問那幾個神。
下一瞬間我感覺到整個屋子被四種力量掃描著，縈繞在我周圍的力量，讓人喘不過氣、渾身雞皮疙瘩的力量，使空氣發熱的力量，像是觸摸到靜電的力量。
這些神仙怎么想都和時間毫無關系，他們真的能得出正確的結論嗎？
“神明之間的聯系和涉及到的領域很繁雜，是你想象不到的繁雜。比如說我，有句話叫‘遲到的正義不是正義’，所以遲到和正義也有關系。”
“你這說法太牽強了吧。”
“這只是聽著很扯淡而已，實際上就像老師總要求你不許遲到一樣，這是規矩，也就是正義，但和時間有關系。”
“那你們神仙既然什么都能辦到，為什么還要分什么火神水神？”
“你可以這么理解，比方說你負責做菜，你就得懂火候，調味，刀工，擺盤等等。這些涉及到物理學、化學、人體生理、菜刀的使用技巧和美學，可是總結起來就是做菜。”
“所以你是說，你們其實會很多技能是嗎？”
“對。呃……”
“怎么？”
“我的結論是：屋子里的時間是正常運行的，沒有被篡改的痕跡。你們幾個呢？”
“我也沒發現。”迪賽亞說。
“沒。”祝融說。
“m……沒。”
這句沒說利索的話是雷神紫電說的，話說這家伙的智商這樣，它得出的結論可信嗎？
“可信。”
“你怎么確定的？”
“我用那家伙的視角又掃描了一遍。”藍說。
“好吧，總之二號結論也否決了，那么幾位神仙，你們的三號結論呢？”我問。
“第三個結論，”迪賽亞說，“蘋果在空間上被扭曲了。它現在在別的地方。”
“不找了不找了，”藍說，“那蘋果現在在火衛一上都有可能，怎么找啊。”
“那就是說，這個結論沒法驗證？”
“Bingo，猜對了小子。”藍說。
于是乎調查自一開始就陷入僵局，幾種理論都沒法驗證，我們成了睜眼瞎。
“我說你還有沒有辦法了？”
“……沒有，我還是出去找吧，看看能不能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