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那篇作文，是蠻久以前的事了。
季姽在作文里寫了一個小女孩，女孩在五歲生日那年，媽媽帶她去了游樂園玩，因為心臟不好，小女孩玩不了刺激的游戲，只坐了旋轉木馬。
女孩開開心心從木馬上下來時，媽媽遞給了她一塊小蛋糕，并讓女孩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她。女孩乖巧的應了，捧著小蛋糕看著媽媽三步一回頭的離去。
她感覺有些奇怪，為什么過生日這么開心的事情媽媽要掉眼淚呢？她心里生出一種不安的感覺，但她一向聽媽媽的話，站起來一下又坐回去了。她看著手里的小蛋糕，小心翼翼的捧著它，心里想著：等媽媽回來了一起吃。
她等啊等啊，媽媽一直沒有回來。
天漸漸黑了，她聽見旁邊的路人在竊竊私語。
“那小孩坐在這里好久了，家里人呢？”
“不會是不要她了吧？”
“不會吧，這小孩挺可愛的，說不定家里有事耽擱了。”
……
女孩晃著的腿終于無力的垂下了。她覺得那個阿姨說的沒錯。
其實她聽到了的，那一天。
從醫院回來媽媽的表情就一直不太好，都不對她笑了。她晚上拿著玩具去找媽媽的時候，聽見了爸爸媽媽在吵架。
“孩子怎么會有心臟病？我們家又沒有遺傳病家族史。”
“我怎么知道，我家也沒有！”
“反正我不能接受我們家的孩子是個有缺陷的殘疾人！”
“你說什么？那是你的女兒！親生女兒！”
“我才不認這個病怏怏的孩子，出生起就不停的在生病，又哭又鬧，公司現在本來就出了狀況，回家還要去照顧生病的孩子，糟心事兒一大堆！”男人在事業上收了挫折，心情本就不好，孩子的殘缺就像一根導火線，引爆了他。
“這種殘疾的小孩，還是趕緊送走的好！”
“我不！那是我懷胎十月的孩子。”
女人不愿意，哭著嚷著“我的孩子！”
小女孩抱緊手里的毛絨玩具，是她本來打算送媽媽的禮物。但現在爸爸好像不像看到她，她有點不敢敲門進去。
小女孩在門口踟躕了一會兒，還是離開了。
小孩的抵抗力一般比較弱，兒時她的心臟病尤為重要。不能接受太大聲的說話；不能夠做跑跳等運動；不能夠去人多擁擠的地方……
日子一天天過去，女孩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她只能夠待在家里，透過窗戶看外面的世界。
與此同時，公司的情況江河日下。
女孩的爸爸媽媽每天都在吵架，她表現得越來越乖，但媽媽看她的表情越來越奇怪。
終于，女孩的生日到了。
這天媽媽很喜歡，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說要帶她去游樂園玩。
她好開心，以為媽媽終于變回以前一樣了。
原來——
女孩看著手里的蛋糕，挖了一小口放進嘴里。
“好膩。”這個蛋糕又苦又澀，她再也不要喜歡吃蛋糕了。
女孩把剩下的蛋糕丟進垃圾桶里，用身上僅有的十塊錢打了個電話。
“喂？是警察叔叔嗎？”
然后女孩就以“什么都不記得了”為由，被警方送去了福利院。
當院長問起女孩的姓名時，一直沉默的女孩吐出兩個字：小鬼。
她是沒人要的小鬼。
警方雖然驚訝，但看出女孩的不情愿和不配合，也只當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那小鬼就交給你先照顧了。到時我們找到她的家長再聯系你。”
院長是個很好的人，她覺得“鬼”字寓意不好，給她換成了同音字“姽”。
故事就到這里了，當然，作文里沒寫后面的事情，只到女孩吃蛋糕那里就結束了。
當時的作文題目是半命題：____的生日。
季姽因為這篇文章非正能量而被老師叫出去批評了。路眠好奇年級第一為什么會被批評，偷偷去辦公室找出她的卷子瞄了一眼。
雖然季姽本人的解釋是偶然間看到的一個故事，覺得新穎就寫了，但當時她知道季姽沒有吃班上搞慶祝活動的蛋糕，她覺得作文里的小女孩就是季姽。對此，她沒有向季姽求證，卻始終堅信不移。
路眠一個人待在房間里，想的出神。
因為身體殘缺被拋棄，她的確可憐季姽，可憐又心疼，但她的內心深處，總有另一種感覺企圖支配她。
漸漸的漸漸的，路眠閉上了眼睛，呼吸平穩。一夜無夢。
路眠和季姽再次見面是在開學后了。
寒假季姽忙著工作，路眠和家里人一起出去旅游。唯一的聯系就是是不是的短信消息。
在快開學的時候，季姽決定把禮物送出去：一條她自己織的圍巾。
這是她之前說好給衛絨的補償。早在上次圖書館的時候，她就有衛絨的聯系方式了。一直沒聯系他也是因為圍巾沒織好。
這次季姽坐車去找衛絨時，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子川哥？”
衛絨和本該在外面旅游的路子川坐在一起，兩人明顯在聊事情，看到她，都坐正了身子。
“小姽？”你怎么在這里？
原本想這么問的路子川突然意識到什么，看向衛絨，“你們私下還有聯系？”語氣驚奇。
衛絨這個人什么時候會和季姽這種乖乖女聯系了，他們也算從小一起長大了，同班八年，他身邊就沒出現過這種類型的女孩。
記得他當時怎么說來著？
那種好學生看著乖巧，一點都玩不起，哭得他心煩。
雖然他不認同衛絨的做法，但對他也算了解的。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他也不能讓衛絨害了季姽。
“我來送個東西。”
季姽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然后把它丟進衛絨的懷里。
“你怎么要送他東西？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
“那倒不是，是我之前欠他的賠償。”
季姽也沒細說，解釋起來太麻煩了。
衛絨直接就拆了，看見里面是什么后，表情怪異：“你送我這個？”
“嗯。”
“這都春天了，你送我圍巾干嘛？還是毛線的。”
“額，春天也可以用嘛，再說還有那么多個冬天。”季姽也是實在不知道送什么了，買東西費錢，手工做的話她能想到的就這個了。
“有就不錯了，挑什么挑！”路子川插了句。
衛絨瞪了他一眼，多管什么閑事！
“算了，我和子川正準備去吃飯，一起吧。當是給他接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