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殺心驟起
- 與魔女在一起的日子
- 落筆生喜
- 3370字
- 2020-09-25 18:39:22
希爾離開后的成衣定制鋪子里,雇主與中間人開始了新一輪的交易。
“不知道奧爾森先生,考慮得怎么樣了?”周易開門見山地看向眼前的老人,他確信自己已經摸透了老人的心思。
“希爾是我最喜愛的弟子,我一直希望他能夠繼承這份工作。”奧爾森目光惆悵地越過風衣男人,似乎透過墻壁,看到了正在漸行漸遠的希爾。
他確信,眼前的外鄉人并不知道自己與希爾的關系早已經發生了改變。
“我已經向您證明過了,只要您愿意出手,那么這就是我們精誠合作的良好開端。”周易的話語之中透露出危險的訊號,“這是必要的犧牲。”
奧爾森怔怔地收回視線,最終將目光落在了神色平靜的中年男人臉上,對上了一張含笑的面龐,以及冰冷的視線。
“那就由我這個老師,為他送行吧。”老人最終閉上眼睛,緩緩地躺在沙發上,“周先生,公爵府那邊?”
“您的弟子非蠢即壞,公爵即使是七階也不可能留下他。”周易一反此前的震驚,語氣不屑。不論哪種,是把他當做傻子嗎?
“一種可能,公爵本人是八階小宗師,希爾被擒暴露了藍玉,現在不過就是公爵的棋子。”周易喝了口粥,白松露的口感意外的有些太甜了。
“另一種可能,公爵對藍玉也有了解,您的好徒弟主動走出棋盤,想要成為棋手,所以需要引出我來,他需要成為棋手的本錢。”周易帶著一抹嘲諷看向眼前的老宗師,“而我,就是他的目標。”
老人閉目不語,紅色的正裝在開胸處微微起伏,房間內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
“既然奧爾森先生已經決定親自動手,那么我就預祝先生心想事成了,公爵那邊我會想辦法,至于未見蹤跡的紅玉,還需要你我二人共同留心。”周易總算是喝完了松露八寶粥,“味道還算不錯,您慢慢品味,我就先離開了。”
風衣男人起身離開了房間,絲毫沒有看過那本他放在桌子上的古籍,他們都明白,那無關緊要。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
老人終于睜開雙眼,他的年紀很大了。對于任何人,七十三歲都已經是風燭殘年,即使他是八階宗師也不例外,體內激蕩的氣息也已經不復從前,一身修為十不存一,習武習武,終究不是修仙,說到底也不過是肉體凡胎。
他在盧林闖蕩了幾十年,他還沒有過癮,還想再闖闖看。
“可惜了。”房間里最后一聲嘆息之后,燈光熄滅,人影消失不見。
松露節的夜晚,盧恩的街道上燈火通明,卻人影稀疏,風衣男人的腳步聲在石板上回蕩。
“嗯?好巧啊,希爾先生。”一道年輕的聲音隨著風,從不算太遠的地方傳入他的耳朵。
“松露節晚好,希爾先生,是來拜訪奧爾森老爺子的嗎?”那道年輕的聲音似乎與話中兩人都有些關系。
“虞老板?松露節晚好,松露節酒館也營業嗎?”希爾的聲音中透露著詫異,不是因為被人認出,而是因為在這樣的拐角里,遇到了一個絕對不應該遇到的人。
“芙蓉提議來酒館一起喝酒過節,我覺得也不錯,希爾先生要一起喝兩杯嗎?”戴著棉帽,裹著棉衣的年輕人熱情地發出了邀請。
“剛巧我回去做了兩只燒雞,還擔心我們三個人吃不完呢。”
“不了,我打算去松露坊買些八寶粥回去喝,今年才發現推出的新品,味道很棒。”希爾客套地擺了擺手,他待會兒還有事情要做。
“那也好,我就不打擾希爾先生了,有空的時候可以來酒館坐坐。”年輕人微笑點頭,提著兩包燒雞繞過中年男人走入了光亮的街道,又驚訝地看到站在原處望向自己的風衣男人,微笑示意過后走向了反方向。
“希爾先生,是有什么話要和我說嗎?”周易正要上前,腳步卻是一頓,語氣真誠地看向從小巷中走出來的戴帽男人。
“周先生,好巧啊,為什么會這么問呢?”希爾抬起帽檐,詫異地詢問,好似不明白風衣男人的問題。
“松露佳節,希爾先生竟然沒有回家而是在此等候,讓我有些意外,所以才會有此一問。”周易隨即反應過來,“既然不是尋我,不知希爾先生在小巷中是在?”
“處理一件私事罷了,那我就先回家了。”希爾面露恍然,邁步走向周易,“先生說得對,松露佳節,確實應當在家中休息。”
周易的身體緊繃,時刻準備動手,只不過這里距離鋪子有段距離,也不知道奧爾森那個老家伙有沒有察覺到動靜。
他不相信奧爾森,也不相信希爾,地下的人總是遇人自降一階,他嚴重懷疑這位十多年前聲名鵲起的巧手希爾已經是八階小宗師了,所以陰影才能發展得如此之快。
希爾就這樣從周易身旁走過,仿佛是一場偶遇,打過招呼便是結束。
周易轉身目送希爾不緊不慢地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心中升起一道奇怪的念頭:他難道真的沒有別的想法?
周易的疑問終究不會有人替他解答了。
空蕩蕩的街道上,冷風卷起男人的衣角,隨后一路南下。
酒館內熱鬧的歡呼聲隨著屋門的關閉被隔斷,讓街道重新回到了安靜。
隨后的兩天中,一切都是那么的尋常。直到這天傍晚,來自東城區的消息牽動了周易的思緒。
希爾在兩天的四處走動采購之后,成為了光明教會的一名教士,即將乘坐火車北上,從此離開盧林帝國的中心,去往無人知曉的角落里,度過余生。
“去通知奧爾森先生,就說,到時候了,請他送希爾先生一程。”周易這樣吩咐。
他要不要去送一送這位曾經的巧手先生呢?畢竟與自己的以后息息相關呢。
去?還是不去?
周易思來想去,等到回過神來,手中的毛筆已經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干脆利落的“殺”字。
到底還是想去的,一身黑色正裝的男人隨手握起了桌上的折扇,上書:心平氣和。
此時的東城區,光明教會門前,穿著黑色教士服,披著紅披肩的老人在胸前劃出了教印:“愿神光普照。”
穿著黑色教士服的希爾聞言流暢地劃出教印,“愿神光普照。”
“教宗大人,保重身體。”希爾神色嚴肅,寬大的教袍將一切都藏在黑暗中。
“去吧。”老人慢吞吞地點頭,他的年紀很大,大到曾經叱咤風云的八階小宗師,現在連幾步路,都快走不動了。
希爾莫名有些悲哀,目送老人在一旁教士的攙扶下緩緩走入教堂。
火車站等候廳里,奧爾森正閉目養神,希爾挑了個好時間,現在正是飯點,車站里只有零星的幾個人。
“老師?”希爾驚喜的聲音將奧爾森喚回了現實,男人快步走到黑色正裝的老人身前。
“不是說過您不用來送我了嗎?”
盧恩的火車站并不在城里。寸土寸金的帝都容不下占地面積巨大的火車站和鐵路,也容不下吵鬧的金屬碰撞聲,更容不下烏黑的煙霧。
其實不止是盧恩,每個城市的售票處都在城內,但是火車站都會建在城外,畢竟太過于擾民了。
“坐吧,老師怎么能不來呢?”奧爾森睜眼,深沉地看向這個今年已經四十歲的弟子。
希爾神色松動,順從地坐到了奧爾森身旁,抬眼間再次看到了老人發根處的一段灰白色。
“希爾,一眨眼,你都已經這么高了啊。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才剛剛到我腰間,總是低著頭不說話,像個小姑娘。好像過去沒幾天,就突然這么高了。”奧爾森目光幽遠,仿佛逆著時間的洋流,看到了二十八年前,那個沉默靦腆的孩子。
拋開八階宗師的身份,他也只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罷了。
“真是好久了。”希爾難得也有些感懷過去,他已經有些年頭沒有和奧爾森這位老師如此親切地交談。
他出生的城市是星敦,盧林南部的一座大型城市,那里人口眾多,人們的思想前衛卻又混亂,年輕男女不負責任的行為與態度促進了當地孤兒院的發展。
他在孤兒院里懂事,并不出眾卻也不叛逆,直到某一天,老師來到了這家孤兒院,選中了普普通通的他。
從此,習武,讀書,他成了老師手中最好用的弟子,直到他遇到那個人前。
“我以為,你可以接替我的,我年紀大了,做不了多久了。”
“我也以為,我可以像老師你一樣,但是終究不是老師你。”希爾嘆了口氣,他曾經真的是這么覺得的,甚至是在不久的以前。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不是因為我當初的決定,你是不是就不會留下心結,事情也不會發展成現在的樣子?”奧爾森也在嘆氣,希爾的習武天賦很好,所以在二十七歲時就一路走到了七階。
就在他即將勢如破竹地成就小宗師時,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困住這個向來冷血無情的人,他成了一個普通的男人。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故事。殺手與目標在漫長的相處之后成了情侶,作為老師的奧爾森親自出手打死了禍根,帶回了自己的弟子,或者說,失去了自己的弟子,帶回了一個純粹的工具。
希爾聞言只是搖頭,“老師無需自責,我的這條性命,本就是老師給的。”
奧爾森聽到這句話就明白了這個弟子的言外之意,只能再次緩緩嘆氣。
老人轉過頭來最后一次仔細打量著自己的這個弟子,向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希爾,這是必要的犧牲。”
希爾明白老師的意思,這位在大陸上籍籍無名的只差一步便是大宗師的宗師,想要建立的,是一個黑暗中的帝國,而自己,就是第一根支柱。
只可惜,這根支柱終究還是上限低了,所以一切都成了幻影。
“對不起了,老師。”這是那只大手扼住希爾咽喉前,他最后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