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拉開～帷幕，你突然間倉促的光顧～，像不經(jīng)意間出現(xiàn)的雨露……”

青年手提印著小青魚圖案的灑水壺，口中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優(yōu)哉游哉地澆灌小院里的花草盆栽，這是他習慣喜歡的事。

“高玉蘭，杭白草，君子蘭，淑女竹，三葉草……咦，這是四葉嗎？”虞楠沿著小院正在一叢一叢地清點著自己往日里親手種下的花花草草，越是清點越是讓人歡喜，直到注意到那株不一樣的小草。

一株四葉柔順的小草在一叢三葉的草叢中迎風招展，葉尖勾住了幾滴將落未落的水珠，展現(xiàn)出獨屬于它的韌性。

真是許久未見了，四葉草。

虞楠彎腰輕輕觸碰小草嫩青的柔葉，將葉尖上的水珠一顆顆地緩緩抹勻。

“小楠，又在澆花？”溫和而又中氣十足的聲音將他的思緒從四葉草上拉了回來，青年聞聲抬頭，看到了笑呵呵的紫衫老人。

老人面色紅潤，頭發(fā)烏黑，壯實的身材寓示著深蘊在肌肉之中的爆炸性力量，這是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人，卻比尋常十七歲的少年都更有活力。

老人隔著鐵柵欄微微探頭，這一動作倒是讓他顯得像一位尋常老農(nóng)，他順著青年的目光看向這叢三葉草。

“這株三葉草似乎有些營養(yǎng)不良？”老人注意到最外層的一株小草葉尖枯黃，“最近在忙些什么呢？連家里的花草都沒時間關心了？”

話雖這么說，若是尋常，老人定會在詢問主人后進來仔細查看，但今日卻無此閑情。

“嗯，一些小事情，稍微花了些時間。老爺子，什么事情這么開心啊？”虞楠隨手將點了點四葉，將那株不常見的植株暴露在老人的視野內(nèi)，面露笑容，提著水壺，打開院門，走到老人身旁。

老人現(xiàn)在可沒有心思看這些花花草草，倘若還是頤養(yǎng)天年的狀態(tài)，他自無不可，但不是了。

兩人并肩沿著街道前行，午后的陽光正正好，映照出兩道半明半暗的身影。

老人眉頭一挑，看向身邊的青年，“這么明顯嗎？”

老人其實很容易懂，至少虞楠是這么覺得的，老人的一言一行，都在傳遞著情緒。

“不然現(xiàn)在我就是在酒館里看到的老爺子了。”虞楠閉上雙眼舉起灑水壺高高仰頭張嘴，逗得老人大笑著拍上了他的肩膀。

“哈哈哈！”

老人就是喜歡和虞楠這樣的年輕人聊天，不像自家的兒孫，一個二個都成天板著臉，他年輕的時候也不是這樣的啊？

“蒙國王陛下器重，指派我為大將軍，不日就將離開盧恩，前往東嶺，我呀，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咯！”老人樂呵呵地說著天大的事情，但嗓門卻是輕了不少。

這種大事本不應該告知虞楠，但是老人既然說了出來，自然是有他的想法。

虞楠心頭思緒百轉(zhuǎn)，笑容更甚，“恭喜老爺子得償所愿！”他拱了拱手，不論如何，只看結果確實該為老人感到高興。

自他認識老人以來，每每提及先帝的東嶺固守之策，往往是氣不打一處來，想來年輕時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小楠，我今天這一趟，就是專門來找你的。”比爾·納蘭頷首接下年輕人的道賀，隨后目光熱切地看向年輕人，他自認為沒有人能比自己更有機會說動虞楠。

“找我？老爺子又想要喝酒了？打仗什么的我?guī)筒簧厦Γ撬蜕蟽善亢镁莆疫€是可以做主的，尤其是要知道我送給老爺子壯行的，就連拉娜都怨不了我！”虞楠先是有些詫異，隨后恍然大悟，胸脯拍得震天響。

“小楠！”

納蘭老爺子有些不滿眼前年輕人裝傻充愣，與虞楠相識數(shù)年，聽到自己的話，他怎么可能看不透自己的來意？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所謀不過功業(yè)二字，如今機會就在眼前！”老人對身邊的年輕人自是無比欣賞，有此機會，他甚至愿意在陛下面前為他請官。

“實不相瞞，老爺子，我在帝都辛苦打拼這些年，實在是舍不得啊！”年輕人哭喪著臉，活脫脫的一個法院苦主原告，正在控訴被告慘無人道的惡行。

“小楠。”納蘭老爺子看著虞楠的表演，一腔熱血冷卻下來，嘆了口氣。

“你有什么想法條件，都可以盡管告訴我。”老人不解，這明明是對青年百利而無一害的事，男兒當世時，不就是拼搏一場，建功立業(yè)嗎？為什么虞楠好像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呢？

“老爺子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酒館老板，到哪兒都只想掙點金龍，哪兒懂這些？”虞楠一臉無辜，仍舊在裝傻充楞，“兵家沙場之事，向來沒有定數(shù)，大國傾軋之間，枯骨無數(shù)，生死有天命，哪兒有開酒館來得穩(wěn)定？”

“向來沒有定數(shù)？你覺得帝國會輸？”老人自覺隱隱約約好像明白了眼前這位年輕宗師的態(tài)度，竟然是對于東嶺之戰(zhàn)沒有信心？

“老爺子，與輸贏無關，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帝國這些年的固守之策，本身就是一種態(tài)度。”虞楠搖頭，他只是聽到老人的好消息，就已經(jīng)知道了很多，大陸好不容易才安穩(wěn)了些，又要亂起來了。

“可是陛下已經(jīng)任命我為大將軍了，這是一個信號。”納蘭老爺子不明白，他是帝國的宗師，需要他出手時，必然是已經(jīng)打出了真火才對，所以他才希望自己的這位忘年交可以隨自己一同前往上任，既是擴大己方的勝算，也是看好這個年輕人，想要給他一個上升的機會。

他更沒有機會明白的，是虞楠沒有明說的，他是宗師，但也只是宗師，而不是大宗師，時代已經(jīng)變了，宗師沒有以前那么重要了。

宗師也是人。

“老爺子你是大將軍，所以要上戰(zhàn)場，要打勝仗，我只不過是帝都一所小酒館的店主，那就該好好經(jīng)營酒館，等老爺子得勝歸來，有酒可飲，有話可說才對。”虞楠生硬的轉(zhuǎn)移話題讓老人無奈地又嘆了口氣。

他有太多的不明白，不管是自己的那位已經(jīng)辭官的好友也好，眼前的年輕人也罷，為什么總是不把話說明白呢？

“既然小楠你實在不愿意，那就罷了。”老人意興闌珊地擺手，兩位好友的態(tài)度讓他的興致大減。

“老爺子明鑒。”虞楠笑了起來，“要一起去喝兩碗嗎？”

“不了，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先回去了，這次出來本就匆忙，后面還有許多事情要安排，我不在的時候，府上人事就拜托小楠你了。”老人與年輕人只是揮揮手，就要離開。

“那老爺子慢走，待你得勝歸來，記得來喝酒啊。”虞楠招了招手，站在原地看著老人龍行虎步，幾步就要消失在岔路口。

“陛下既然讓老爺子走馬上任，便只管打好這一場便是。”年輕人終究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眼看著老人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怕自己這話一出口，又會被這位老人誤解自己的意思。

虞楠的興致自然不會被一個老人所影響，兩人并沒有走多遠，他調(diào)頭看到自家的院子后來了精神，哼著小曲兒就打算進去順便也澆澆花草。

“虞先生？”

騎著自行車的少年停在了虞楠的身旁，他猶疑地停下車子，待看清面孔之后恭謹?shù)鼐狭艘还@才主動替青年接過了灑水壺。

“剛剛那是，納蘭公爵吧？”少年的語氣略帶疑惑，讓虞楠覺得有些好笑，現(xiàn)在的孩子啊。

“嗯，納蘭老爺子散步的時候遇到我在澆花，就一起走了兩步。”虞楠也不點破，帶著少年向著一旁的獨棟別墅走去，別墅前同樣是一片小花園，這就是他的兩棟房子，他買下土地自己蓋的。

“虞先生，母親的身體似乎有所好轉(zhuǎn)，今天更是胃口甚佳，不知道先生這幾日是否有空？”少年將車子停在了路旁，跟著虞楠進了小花園，看著虞楠坐到躺椅上，他才去一側的出水口將水接到壺嘴處，細致地澆起花來。

“今日酒館有些瑣事需要處理，明日中午如何，我會登門為夫人診脈。”虞楠揉揉眉心，不是因為他思慮過甚而頭痛，只是因為曾經(jīng)思慮過甚所養(yǎng)成的習慣，年輕人舒適地閉上了雙眼，像是千年前的學堂老講師，搖著同樣的木椅。

“有勞虞先生了。”少年認真卻又不專心地澆著花，心上有人，心中有事。

半晌，少年好似無意地隨口問道：“虞先生今日怎么想起回來澆花了？往日里虞先生此時應當在酒館才對，虧得我還自以為已經(jīng)有些了解先生，先去了酒館一趟。”

“那格特你倒是想錯了，酒館白日里都是歇業(yè)的，只是我不喜走動，這才在店里休息。今日新招了名員工，所以帶她來挑選住處。”虞楠閉著眼睛，初冬的陽光還是舒適溫暖的。

他并不會戳破少年淺顯易懂的心思。

格特·路伊斯頓了頓，發(fā)現(xiàn)青年躺在躺椅上并沒有動作之后，才道：“芙蓉小姐她們一直想多個人分擔工作呢，畢竟酒館的生意一向很好，即使是藍玫瑰酒館，恐怕也只是略勝一籌吧。”

這自然是客套話，帝國的酒館只有兩種，藍玫瑰與其他，除了藍玫瑰，別的自然都差不多，說是藍玫瑰略勝一籌，這一籌怕是通天之籌啊。

“嗯？芙蓉居然這么說？看來今晚得好好和她談談了。”虞楠挑了挑眉頭，他這樣古板的老板，找遍整個盧林也找不到幾個，居然有人嫌棄工作壓力大？

“不是不是，虞先生，我覺得芙蓉小姐應該也是玩笑話吧。”格特心中惱怒，只得連忙轉(zhuǎn)身看向虞楠，卻發(fā)現(xiàn)青年人還是閉著眼休息。

“哈哈，不用緊張，我也只是開個玩笑罷了。”虞楠的笑聲中有著少年可以清楚感知到的調(diào)戲的意味。

“虞先生，花已經(jīng)澆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拜訪先生。”少年慌慌張張地放下了水壺，向虞楠道別后便出了花園，掛上大門后騎上車子便飛快地向遠處離開。

“呵，年輕人哦。”虞楠枕著手臂感嘆了一聲，美美的瞇了一會兒之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差點忘了！”他匆匆忙忙起身，掛起大門就向著隔壁跑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個瘦弱嬌小的身影坐在石桌旁。

“不好意思，辛苦你久等了。”虞楠進到小院里和少女打了個招呼，他想著帝國的東部戰(zhàn)事，差點忘了今日還有瑣事要處理。

“沒關系，你之前不是說要去定制衣服和登記嗎？現(xiàn)在還來得及嗎？”少女搖了搖頭，提起正事，再過些時候就到了小鎮(zhèn)里人們晚飯的時間了，晚飯之后大家都不再談論事情了。

“來得及，來得及。”虞楠點點頭，“你選好房間了嗎？”他注意到少女的心思似乎有些不滿。

“嗯，已經(jīng)選好了，房間很好，我很喜歡。”少女將其余的鑰匙還給青年。

“滿意就好，那我們就出發(fā)去設計協(xié)會吧。”

虞楠從桌子上拿起本子，揣好鑰匙，引著少女離開了院子。

“到這里的路你記住了嗎？”青年店主主動開口詢問。

“嗯，不是很遠。”莉絲點頭，其實有些遠，估計有五千多米的路程，不過路途中有一段電車軌道經(jīng)過。

“那就好。”虞楠點頭，“我們先去設計協(xié)會，量身為你定制兩套工作服，這件事很快，然后就去契約協(xié)會，那里的事比較多。”

就在這邊兩人啟程前往東城區(qū)設計協(xié)會之時，南城區(qū)酒館旁的成衣定制鋪子外，披著大衣的希爾推開了剛剛打掃完的鋪子大門，向城外走去。

盧恩是帝國都城，為了能夠盡可能地提高帝國都城的經(jīng)濟效益，這里的土地價格昂貴，除了皇宮中的國王之外，其余王室成員都在帝都之外。

原因自然是要把最昂貴的地方租賣給大陸上最富財力的人，爭取土地利益的最大化，同時提高帝國都城在全大陸經(jīng)濟體系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