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多與玫蘭護送著人群到達城衛隊大樓時，時間已經來到夜晚十點多鐘，看著最后一個人進入大樓，玫蘭與埃德蒙多低聲交談幾句之后，就消失在了街道上。

“芬里斯，你先帶著虞老板和莉絲小姐去探視希爾先生，我隨后再去。”埃德蒙多沒有讓虞楠和莉絲進樓，而是在大樓外就吩咐芬里斯將尸體交給聞訊而來的城衛隊醫生，讓他帶著兩人去城衛隊大牢中等著。

“是。”芬里斯應聲走到虞楠身旁，“虞老板，莉絲小姐，請吧。”

“希望待會兒能從總隊長那里聽到我洗刷嫌疑的好消息。”不再被埃德蒙多質詢之后，虞楠的交流方式再次變得溫和起來，仿佛又回到了兩人上午時相敬如賓的狀態。

“嗯，我也希望虞老板與希爾先生能夠仔細說明這段時間的事情，以便我們之后的交流更加和諧融洽。”埃德蒙多提示道，也可以說是向虞楠主動示弱，希望雙方能夠在之后的溝通中友好相處，以待不久的將來可能會出現的合作，即使合作對象不是自己，虞楠的實力實在是不容小覷，他自己都不敢說能夠擊殺虞楠，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從古至今都是至理箴言。

“我相信會的。”虞楠得了面子里子，自然也不會讓對方太過難堪，畢竟那封信即使是對他而言，也過于無解了，他自己是事件的親歷者，可奧爾森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位宗師明知命運，主動赴死，又在死后留下一封無人知曉的信件，雖然因為內容的原因，擺脫了自己的嫌疑，可是信封上的久遠二字，又作何解？

這些謎團，他估計希爾也是一無所知，倘若提前發現這封信，信件上的預知就是錯誤的，也就沒有人會在意上面的線索，偏偏是在這樣的時刻，信上的內容反而真實得令人難以置信。

虞楠自然地走在頭前領路，芬里斯與莉絲走在他的兩側，不知情的人看來，恐怕以為虞楠才是城衛隊的小隊長。

“芬里斯隊長，這兩天你有去探望阿里克隊長嗎？他恢復得如何？”虞楠主動開口搭話，卻是問起了一個躺在病床上的人。

“恢復得還不錯，至少精神頭還不錯，我和他說起虞老板前去探望的事情，他托我轉告虞老板，之前的事情可能要食言了，他的提議被總隊長拒絕了，就算沒有拒絕，我估計經過今晚的事情，虞老板你也沒有機會了。”芬里斯瞥了一眼另一側的少女，斟酌著開口。

監視酒館的時間里，他了解到這位新加入酒館的員工，莉絲?阿爾伯特，希爾本次回盧恩帶回的不知底細的少女，所以他沒有直說。

“沒事，希爾先生馬上就要出獄了，希望他看到鋪子的樣子不要太過難過才是。”虞楠面露無奈，雖然并非本意，但是他也對鋪子變成現在的樣子有一份責任，好好的房門就直接被踹飛了，上午也是，直接打塌了公爵府的院子，甚至面臨一份大額欠款，今天的他有些隨心所欲了。

“希爾先生要出獄了？”芬里斯驚訝地說道，“我好像沒有聽到這個通知。”

虞楠理解芬里斯的困惑，希爾在大牢里呆了也才六天時間，這就要離開嗎？他來大牢里難道是來度假采風的嗎？

“奧爾森老爺子的信上說他被周易殺死，而公爵大人與總隊長沒有否定，說明大概率是事實，而陰影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斗篷人又一死一逃，既然如此，希爾先生就沒有道理繼續留在這里了。”虞楠想起身旁兩人沒有看過信，便開口解釋道，然后看向莉絲，“這個好消息可以由你來告訴希爾先生，想必他也會很高興。”

“這樣嗎？”芬里斯之前雖然看到了那封信，但沒有人告訴他信的內容，虞楠說是奧爾森寫的時他也覺得不可能，沒想到那封信居然真的是兩年前的奧爾森寫的，甚至還時隔兩年證明了自己弟子的清白！

進入大牢后，兩側潔白的墻壁上電燈通明，各個牢房門窗緊閉，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雖然已經來過一次，莉絲還是覺得不太適應，透骨的冷意被她覺醒火焰后的體質隔絕在外，但始終在不斷地沖擊著她的膚表，意圖滲入。

虞楠與芬里斯已經習以為常，并無異樣。

三人進入大牢后便不再閑談，只是沉默地走著，直到來到希爾房前，芬里斯這才主動開口：“我就不進去了，總隊長來之前你們可以好好聊聊。”

這位被埃德蒙多青睞有加的小隊長靠在了對面牢房的墻壁上，示意自己并無旁聽的想法。

“多謝。”虞楠頷首道謝，領著莉絲推門而入，厚重的金屬門重新關閉，留下芬里斯一個人在長長的走道中。

盧恩城外的城衛隊大牢離城不過六里地，牧春來一路跑跑停停，一個半小時后便回到了羅斯旅館，他必須要先回來看看慕春來。

雖然他把剩下的三十銀龍都給了慕春來，但是還差一天的房費，她身體不好，這樣的冬天可千萬不能露宿街頭。

“小牧啊，你可算是……回來了，你怎么穿著囚服！”旅館老板羅斯看到穿著囚服的牧春來，面上喜與驚交加，城衛隊巡邏的時候難道沒有看到嗎？

羅斯不知道的是，由于南城區的事件，現在整個南城區已經是城衛隊的真空區了，盧恩又不設置城防，所以牧春來能夠一路順暢地回到旅館。

“春來怎么了？”牧春來聽到羅斯老板的話心中就是一突，雖然慕春來的身體沒有差到沒有他就照顧不了自己，但他也生怕出什么突發意外。

“小姑娘沒事，只是今天上午在房間里暈倒了，我去送餐的時候恰巧發現，連忙送她去了圖盧茲醫院，醫生檢查之后也說不出是什么疾病，所以留院觀察了。”羅斯心有余悸地回憶，他的店里昨晚才發生了一場大戰，結果今早就出現客人昏迷住院，他付了一枚金龍的費用，確認小姑娘平安之后，又連忙趕去光明教會捐了一百枚金龍，只求接下來的日子里一定要平安，聽說樂芙蘭請了位財神像，他都在想是不是也要請回來一位。

“謝謝老板，我先去看看她！”牧春來心亂如麻，問清楚病房號之后，道了聲謝便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羅斯在身后欲言又止，半晌才嘆了口氣，雖然這少年少女確實可憐，但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強撐什么？

等到喘著粗氣的少年跑到圖盧茲醫院問了104病房的位置，站在潔白的房門前時，這才深深吸了口氣，然后長呼吸，才循環兩次，就聽到了房間里的聲音：“春來，是你嗎？”

“嗯哼，是我。”牧春來推開房門，里面是并排的三張干凈的床鋪，前兩張空著，少女就靠坐在最里面的病床上，銀白的短發，蒼白的臉色，潔白的病服與被子，了無生氣，只有那雙空洞的眸子，才在看到走近的少年時綻出了微光。

“你的呼吸好亂，怎么穿著這么難看的衣服啊？”少女有些心疼地說著，目光之中情緒難明，“我沒事，只是又花錢了。”

牧春來感覺眼眶有點熱，勉強地笑起來：“沒事，前些天一沖動又去偷東西不小心被抓住了，幸好沒偷到，那位城衛隊大哥挺善良的，只讓我在牢里住了七天，三餐免費呢，你看我的臉，好像都吃胖了點，不信你捏捏。”

他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握住少女的手按在自己臉上，替她捏了捏。

“好像是真的誒。羅斯老板是個好人，他幫忙付了錢，給我做了全身檢查，醫院說沒有見過這樣的病，愿意免費治療，還免費提供三餐，只是要一直住在這里。”少女笑了起來，她笑起來很好看，只是有些太好看了，她低著頭就要收回手，卻被少年緊緊捉住，很疼，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少年一眼又趕緊低頭，“春來你覺得呢？”

“我以后不會再偷東西了，我會努力賺錢把錢還給羅斯老板，把錢還給酒館老板的。”牧春來聲音有些發顫，“我今晚來是有消息要報給城衛隊，他們會給我們賞金的，我們會有錢的。”

“春來，我聽你的。”慕春來低聲說著，任由瘦弱的手掌被少年握住。

“你沒事就好，我去一下城衛隊大樓，很快就回來。”牧春來松開少女的手，然后毅然起身離開了病房。

少女抬眼看向窗外，一枝梅花悄然綻放，已經到梅花開花的季節了嗎？

春天好像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