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賤人!”吳氏幼女——繼后吳佳葉在坤寧宮中破口大罵,“大婚那日她使得妖術迷惑圣上去了長春宮中,怎的夜夜強占著圣上不放!自己年紀一大把了,還這么不知廉恥!居然還處處給我臉色瞧,就連她身邊的那兩條林、趙狗也敢不對本宮行禮!”
“娘娘乃是皇后,她不過是個貴妃,按理是要天天向娘娘行禮參拜的。”吳佳葉的貼身侍婢說道,“所謂擒賊先擒王,娘娘不妨教訓她一下。一來可在宮中立威,二來也可給眾人一個教訓。”
“好,你帶上幾個可靠的人,咱們去長春宮去!”吳佳葉拍案幻想著,不禁得意笑道。
“是!”婢女領命即刻行禮出門。
吳佳葉憋著一肚子氣帶著幾個強健的太監直奔長春宮而去,也不顧宮門口太監的阻攔直闖進萬貞兒的寢殿之中。
萬貞兒剛入睡,吳佳葉命人悄悄制住月兒,扯開幔簾,將萬貞兒從榻上拖下,居高臨下在正殿鳳座中審問。
“娘娘,”月兒掙開束縛,疾步跑到萬貞兒身邊,將其扶起,雙臂環抱,關切地問道:“您怎么樣?”
“娘娘好大的脾氣,怎的就這般直接奔進臣妾的殿中?”萬貞兒斜眼看了看四周,直起身笑道,“娘娘帶這么多爪牙前來刁難,不知臣妾身犯何罪啊?”
“大膽萬貞,竟然不對皇后行跪拜大禮!”吳佳葉身邊的宮女走上前和幾個太監一起將萬貞按跪在地。
“你們……娘娘!”月兒被人拉到一旁捂住了嘴,看到萬貞被人侮辱、自己也被控制只能無奈地急出淚來。
“皇后,你今日這么一鬧,難道不怕圣上怪罪么?”萬貞兒的笑依舊沒變,桃色上揚的唇角更多了一些輕蔑,“本宮明白了,皇后雖然貌美,在后宮之中也不過是個擺設,太后不親、圣上不愛、妃嬪不敬……哈哈,也難怪娘娘有這么大的火氣!”
吳佳葉被她說中心事,如此一激火氣更勝,大步走下臺揚起手便用力扇萬貞的耳光。
“啪啪”的耳光直直落在萬貞兒白皙細嫩的臉上,響聲在偌大的宮室中飄飄蕩蕩,像是幽靈一般久轉不絕。
許是怒氣未消,吳佳葉連著扇直到萬貞兒嘴角都被打出了血,才顫抖著紅腫的手狠狠下令:“萬貞不敬本宮,拖下去亂棍打死!”
“誰敢!”朱見深突然出現在大殿之中,明黃的身影沖上前抱住萬貞兒在懷,皺著眉怒視驚詫不已的吳佳葉,下令道:“來人,將皇后拖下去,廢除名位,重打三十大板,趕出宮去!”
“是!”通報圣上前來救急的梁芳還喘著粗氣,不顧皇后一直流淚求情,便和身旁的侍衛太監將一干人等架了出去。
“月兒,速請太醫來!”朱見深揮手下旨。
“是。”月兒提起裙子便沖出門外。
“圣上,臣妾冤枉!圣上恕罪……”吳佳葉凄厲的呼喊聲逐漸消失在宮墻之外,能見到的只有強行將她架起的幾個面無表情的太監和恒久冰冷的鮮紅色宮墻。
朱見深抱起萬貞兒走進寢殿,命眾人退,拿出懷中的手帕為她擦拭嘴角,蹙眉問道:“打疼了吧,孩子還好么?”
“原來圣上只是擔心皇兒并非臣妾,”萬貞兒別過臉去,冷漠道:“皇兒安好,臣妾身為母親自然會竭盡全力保護他。”
“你這是什么話,朕是他的父皇,他是朕的皇長子,朕自然關懷備至。”朱見深坐近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解釋道,“若不是你是他的母親,朕也不會這么重視。剛才梁芳前去養心殿通知朕,朕忙不迭跑過來,滿腦子都是你受刑的慘景,若你真有什么不測,便是要了朕的命!”
“圣上是天子,誰敢要了你的命!你不喜太后安排,不過是借我的手伺機除了皇后。”萬貞兒轉過身,紅著眼抓著朱見深的衣袖委屈地吼道,“還不都是你的錯!是你娶了她,是你給了她傷害我、傷害皇兒的機會!你口口聲聲說愛我,還不是一個個皇后的娶進宮來!你就是個騙子!騙子!”
朱見深見解釋無用,只是緊緊地深擁著她,忍著痛任由她打去。
“圣上,太醫來了。”月兒站在門口通稟道。
“我不看太醫!你走!你走!”萬貞兒哭著推朱見深。
“你不讓我告訴旁人皇嗣一事,怎的連太醫也能不看呢?”朱見深用力抱著她說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都是朕的錯,可你也要為孩子想想啊!”
正當朱見深費力勸和著,周蕙在宮中乍一聽說又廢了一位皇后,氣不打一處來,即刻動身便去行刑之地傳梁芳問道:“皇后究竟身犯何罪你們要如此待她?”
吳佳葉看到太后這顆救命稻草,強忍著痛,從刑凳上爬到周蕙身邊,拉著她的衣角哭訴道:“太后,臣妾冤枉,太后救我!”
梁芳行禮低首,輕笑著回稟:“啟稟太后,圣上已經下旨廢除吳氏皇后之位,貶為庶人,打完三十大板后轟出宮去。”
“大膽奴才,竟敢拿圣上說辭!”周蕙忍住怒氣,道,“圣上為何如此?”
“吳佳葉口出嫉妒言辭,且毆打妃嬪,戕害皇嗣,形同瘋婦。圣上不忍將其殺之才如此下旨,真乃是皇恩深厚!”梁芳低著頭笑道。
“皇嗣?萬貞兒懷孕了?”周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三十三歲的婦人竟然還能懷孕?
依著圣上對她的千般寵愛,看來吳佳葉已無回天之力。哎,枉費自己一番心思教導數日,這個吳氏怎的又重蹈了她姐姐的覆轍!罷了,王、張兩家還有的是好姑娘。
“既然如此,”周蕙用力扯回袍角,大步離去,背著身淡漠道,“你便快快執行圣上旨意吧。”
“太后!太后救我啊!”吳佳葉聲嘶力竭的哭喊著,但看到的卻只有太后漸行漸遠的身影和身邊獰笑的行刑太監,她用盡最后一絲氣息大喊一聲:“冤枉!”聲音在寂靜皇宮的回響中逐漸銷跡。
秋風里的花朵,再嬌艷,也注定是要凋零,碾作塵泥。
待回到慈寧宮,周蕙的貼身宮女為她遞上茶水不解的問道:“太后一向不喜貴妃,為何這次不救吳氏,以起制衡之術?”
“圣上一向愛重萬貞兒,甚至到了癡迷的地步。若她沒有孩子倒還好辦,如今她根基穩固,一個皇后根本無法與之抗衡!”周蕙接過茶杯,搖首嘆道,“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如此……哀家讓你找的可備好了?”
“一切妥帖,太后請放心。”宮女回稟道。
“兩個皇后沒得悄無聲息,哀家萬不能看到蠱惑圣上、縱橫六宮的萬貞兒再施展妖術,威脅江山!”周蕙嘆氣道,“三日后,你請她來。”
“是。”宮女應道。
三日后……
“太后怎的突然要娘娘前去慈寧宮?”月兒跪在萬貞兒身旁為她捋著發絲,簪好鳳釵,抬頭試問道,“莫不是為了吳氏的死?”
“若是為了那個賤人,她何必等到今日,都毀尸滅跡了才想起來興師問罪?”萬貞兒曾是周蕙的貼身宮女,伺候她多年,按理是最了解她的心計想法之人。可這次,就連她也猜不出太后這葫蘆里究竟買的什么藥。
“什么?”萬貞兒來到慈寧宮,周蕙隨意問候幾句,便說明特批她出宮看望家人,甚至可小住幾日的懿旨。
“太后,錢太后這幾日身子不爽,日日都念叨著臣妾呢。再者,圣上不可一日無臣妾,這太后恐也知曉……即便是臣妾想念父母親人,也實在不敢走啊。”雖不明白周蕙此舉是何意思,但她總有一種不詳之感,趕緊連連推辭。
“錢太后那里自有太醫照料,圣上也要專心處理朝政,都無妨。你本就有著身孕,切不可再勞累傷了身子。”周蕙見她又有推托之詞,便拉起她的手笑道,“哀家已經命人將車馬備好,且你也許久沒與父母親人團聚了,這回他們好不容易在京中安定下來,你怎能不去瞧瞧?百善孝為先,你是貴妃,當為眾嬪妃之表率!五日后,哀家再命人將你迎回宮中!你看可好?”
太后這是鐵了心的要將自己趕出宮去,如此也好,反正有些事還要自己親自處置。萬貞兒淺笑道:“讓太后如此費心,臣妾真是惶恐,臣妾遵旨便是,多謝太后安排。”
周蕙直接將萬貞兒送到宮門口,盯著她進了馬車中,確實出了宮后才長舒一口氣,對身邊的宮女說道:“圣上下朝后,速請到慈寧宮中,那兩個女子你也要安排好!”
“太后娘娘請放心,奴婢已經將一切安排妥當。”宮女回稟道。
周蕙擔心萬貞兒一誕產下男嬰,朱見深就會迫不及待地將其立為太子。到那時,無論是前朝還是后宮之中,圣上都無君威可言,她費盡心機為他掙來的皇位也將不復存在,這天下怕就要易主姓萬了。
在舀給朱見深的雞湯中被下了大量迷春散,太后又安排易、程兩個千挑萬選的美女侍寢,旨在趁這幾日時間,讓她們順利懷上子嗣。
萬貞兒聽從周蕙安排的確回到了京中的新府,只是晚上攜著月兒和數位武衛悄悄去了王府。萬貞兒遣走了所有人,護衛、王老爺都守在王家二小姐的閨房門口警戒著。
“拜見貴妃娘娘,愿娘娘千歲金安、長樂未央。”王家二小姐——媚菡跪拜道,頭磕在地上,態度極盡謙卑恭順。
“姑娘有禮,且起身抬頭回話吧。”萬貞兒看著她修長纖弱的的身材和恭敬有禮的舉止心中便有了底。
“多謝娘娘。”王媚菡站起身,略略抬頭卻不敢直視萬貞兒微瞇著酷似狐貍的眼睛。
“聽你爹說,你叫媚菡,”萬貞兒站起身走上前仔細端詳著她的容貌笑道,“菡者,出水芙蓉是也,純潔多姿、嬌柔嫵媚……這個名字卻是貼合你的。”
“奴婢賤名,讓娘娘笑話了。”王媚菡低頭淺淺笑道。不是很美卻清麗可人,粉白的瓜子臉襯得似紫葡萄般的渾圓明眸更加有神。
“你這孩子本宮一見就喜歡,便想把這個寶貝送給你。”萬貞兒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她笑道,“你與張家二小姐都是先皇中意曾許諾為后的人選,她也像你一樣年輕貌美。不過……本宮這里有個寶貝,只需一粒,本宮便可助你順利坐上皇后之座,包你家族興榮。只是,你要用終身無后和一夜腹痛相換。本宮想你也是愿意的吧,若真是成了皇后,要個妃子的孩子作為義子收養也無不可。全族也會因你而成為皇親國戚,以你而傲。你想必也知道吳家兩個女兒的下場,本宮不想那么麻煩,你也不想步她們的后塵吧?”
王媚菡聽后身子一顫,萬貞兒肯對她說這番話便已起殺意,無論她答應與否,知道了這個秘密,便已是粉身碎骨。
經過短暫的思想斗爭她還是含笑行禮,果決地取出一顆藥,當著萬貞兒的面吞了下去,跪在她面前,乞求道:“萬請娘娘可憐奴婢。”
“你既知道求本宮,便也該知道此事若除你我之外第三人知是什么后果吧?”萬貞兒笑道,“不過,本宮看你機警玲瓏,想必不會那么傻。”
“奴婢必守口如瓶,今后只要娘娘有命,莫敢不從。”王媚菡蹙眉咬唇叩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