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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貞節
  • 申小平
  • 6591字
  • 2020-10-23 14:48:15

第四章

南方一幢歐式鄉野別墅。一名叫王改梅的家庭教師正與學生家長向秀莉促膝交談,主題是向秀莉離婚后愛上了本市電視臺一有名氣的節目主持人,且還懷上了這個主持人的孩子。王改梅來自農村,對于城里這些所謂長得帥氣的花花男根本上不了心,她勸向秀莉還是和前夫吳新登復婚吧。王改梅用自己從小到大所經歷過的各路男人告誡向秀莉:男人沒有不拈花惹草的,看上去老實巴交的男人在妻子眼里是十全十美的老實人,事實上這樣的人也往往不是那么百分之百的可依賴;這種男人不尋花問柳也罷,一旦動了真格的,就會走得更遠。趁前夫吳新登現在對向秀莉是咬了門牙狠了心,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也得看世面。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個個對老爸歸來會掀起一股熱火朝天的浪潮,讓這個家里其樂融融……但,正處在熱戀中的向秀莉根本無法聽進去王改梅的逆耳忠告,她非但不領王改梅的情,還極不情愿地回敬了一句:

“你看見吳新登好你不也空著嗎?你跟她過我是一點也不會介意的。”

王改梅有些忿忿不平,她覺得好心當成驢肝肺,看來向秀莉現在是財大氣粗了,渾然不顧我王改梅的感受,居然以這樣偏頗的話還擊,她來個以牙還牙:

“好好好,你現在是富婆,你是一公司總裁,你是女強人;你有生母養父,我一無所有;你有一群男人追你,我至今還是單身。咱們倆不是同一戰壕的兵,我應該早知道你是將軍我是士兵還是憑著你混。”

向秀莉很少見過王改梅用這種陰陽怪氣的調子給自己講話,她的眼里,王改梅不僅僅是自己的好姐姐,而且還是她行程中的一盞指路明燈;照亮的是向秀莉,燃燒的是王改梅。她倆是在一次全國性文學筆會認識的,那時候王改梅在師大新聞系,向秀莉已經把自己的木藝由吳新登的人脈從本省推向國際市場,也就是那時候向秀莉決定和吳新登回到養父當初撿拾她的故鄉,向秀莉一直把養父從糞簍里拾起自己的地方當成是自己的家鄉。養父說本來他是陜西人,死后也想安葬在故鄉的土地上,但考慮到向秀莉在江南故土若能邂逅自己的親人更好。在即將啟程時,吳新登發現了報名參加這次文學培訓的信息,他當時找的禿頭張伯,說他是幫一位朋友忙,以師大學生名義把向秀莉推薦。他拿著向秀莉在本市報紙上發的幾篇豆腐塊小文,那關于親情、愛心、情感方面的細膩描寫,著實把張伯給打動了。張伯親自帶著吳新登去見了師大中文系主任說明了情況,吳新登當面給了那主任一價值一萬塊錢的手工藝品,激動得那系主任連連夸贊禿頭張伯的人脈,這事三下五除二就辦妥了。向秀莉連初中都沒上,充其量只能說是個文學愛好者,在報到處簽了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叩響了屬于自己的那個房間,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現在做她兒子家庭老師的王改梅。她們雙方都看到的是對方的優點,說起各自的家世很快地萌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默契。于是她們在那一段培訓的日子里,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情同手足的姐妹,這樣的友誼不是作家筆下和歌唱家嘴里能表達到真正的極致的。而今天,王改梅突然以自己和她本人進行了對比,雖說是氣話,但也不乏真實的感受在其中。此時,向秀莉抱起從地毯上跑過來的愛犬“盼盼”,小狗很懂事地用舌頭舔舐她的手背,不時發出嗲聲嗲氣的啼鳴。向秀莉的眼睛濕潤了,她看了一眼還在氣憤中的王改梅,主仆二人?向秀莉有些慌亂,她看到自己坐在主人的位子上,而這位為小兒子補了一天課的家庭老師只坐在一把椅子上。她忽略了這些細節,她只知道她既然把王改梅請到家就是家人不是客人,然而,王改梅時時像林黛玉寄居寶玉家一樣,總會滋生出一種卑微感。氣氛仍在尷尬中,小兒子吳宇航走過來,先探身把向秀莉深吻一下,而后又跑到家庭教師王改梅面前,拉住王改梅的手說:“老師阿姨,你和媽咪怎么了呀?我愛你們,請你們不要吵架!”

經吳宇航這個六七歲的小毛頭一點撥,兩個女人頓時恢復了笑意,都指著吳宇航的小腦勺,直夸贊這孩子可真是聰明到頂,將來是不可預估的商界或政界奇才。笑聲過后,向秀莉用平緩的語氣對王改梅就像向姐姐請示一樣,對市電視臺主持人曉風做出了這樣的評價:

“曉風確實屬于女人緣極佳的大眾化情人,但他對我是真心的,我懷了這個寶寶曾征詢他的意見,他沒說話不就是默許了?因為他也知道我懷個孩子不容易;再則,我知道他心里始終是深愛著我的,愛我的善舉,愛我的賢惠,愛我的漂亮。姐,你說身為女人,小妹我自我感覺還算良好,除了和吳新登有過長達十六年的婚史,再的可以說我應該算得上是完美女人了。錢,我的資產上了億;房子,我不加這幢鄉野別墅,就上次你跟我去過的那個濟世莊園該不錯吧?方圓不足三公里全是我的地盤,我把來自各方的孤兒寡母接到莊園來,供他們吃喝,讓他們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至于這幾個孩子,無論撿來的還是朋友交代的,我都一心一意像服侍自己的孩子一樣,我的眼里他們本來就是我的孩子。”

向秀莉一時語頓,但,她的淚水順頰而下。之后,她近乎用央求的口氣向王改梅說:

“姐,你說我這么些年過來容易嗎?你知道一個女人在醫院讓院方告知此生將沒有生育能力的感受嗎?我想我做了這么多善事,老天為何要這般對我?好在曉風四處打聽求醫幫我圓了這個夢,我要有我自己的骨肉,有我和我愛的人的結晶。你知道我小時候不受父母看好將我扔在野外,我一直以為養父就是我的父親,等到養父供不起我上學,我哭著埋怨他無能時,一位街坊大嬸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就想,我一定要在這個世界上活出一個女人應有的尊嚴,哪怕吞糠咽菜我都要活到人的前頭。我失學了,我只上了小學,養父看我心靈手巧,就教我學了手工藝,我萬萬沒有料想到,我那養父一雙粗糙的大手居然能把一廢棄的樹根撥弄成一件神圣的帶有科幻性的工藝品,那工藝品里滲透著一個真實的故事,一個孩子正吮吸母親的乳汁。我當時既驚羨養父的手藝,又為自己沒能喝到親娘的奶水而遺憾。此后,我跟著養父學手藝,從木藝到刺繡,從篆刻到剪縫。”

向秀莉剎住似開閘洪水的話鋒,她下意識地看了看手機上剛剛發過來的一條短信,顯示著吳新登的名字。本來她不想看他的短信,甚至覺得在她決定了和曉風生孩子后他仍然是死皮賴臉死纏爛打,這簡直有些胡攪蠻纏不可理喻!但剛剛王改梅為勸說此事還跟她較上真讓她心里有了些許緩和,再加上說起過去,畢竟今日的輝煌還摻雜著昔日與吳新登一起的奮斗歷程,于是,她瀏覽了短信內容:

“秀子,”吳新登認識她的時候,養父一直這樣叫她,他也就習慣了這樣的稱呼,“王改梅老家父親仙逝,電話打到了師大校園張伯處,讓張伯操心到夜不成寐。”

向秀莉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王改梅無數次告訴她,她的父母雙亡了,怎么突然在師大來電說父親仙逝了呢?王改梅正如癡如醉傾聽向秀莉的故事,她整個人已沉浸在人生這個大銀行里存進去的到底是時間還是金錢。她理性地分析,對于向秀莉這個成功人士是金錢戰勝了時間,但對于自己來說永遠都是消耗著時間荒廢了年月。她忘記了向秀莉的話臨時中斷,還支棱起耳朵等待著向秀莉的下文。

向秀莉看完短信,滿腹狐疑地打量著王改梅,這讓王改梅多多少少有些忐忑不安的意思,她有些不解地向向秀莉笑笑:“怎么了?你的曉風主持人又要約見你了?”

向秀莉頓了頓,很復雜地,似揣測一件古董是不是贗品,臉上的表情寫著滿滿的匪夷所思。良久,她才下定了決心,用近乎一種凍結的語氣對一直處于惴惴不安中的王改梅說:

“你說過的,你老家的父母雙亡了,是嗎?”

王改梅的神經剎那間將她整個人收縮成一具僵尸,她迅速耷拉下腦袋,整個人失卻了剛才盡有的朝氣。向秀莉就是在那一刻,才真正知道了什么是抽搐,什么是扭曲,什么是萬念俱灰。本來向秀莉想問她這么多年來,為什么逢人便說父母雙亡的緣由,現在,她什么也不想說了,她走過去攬住她,讓她伏在自己的懷里,輕聲說:“你說出來吧,說出來一切都成為歷史,不要擠壓心臟小小的空間,會讓你身體吃不消的。”

王改梅沒有哭,她只是眼里泛起霜花抬頭看著比自己還要小好幾歲的妹妹向秀莉,輕聲問了一句:“他死了?”

向秀莉點點頭,主仆二人不再為女人的一生辯論,她用自己能想到的思維竭力說服著王改梅:“他沒有盡到父親應盡的責任,或說你母親去世后他又續了弦,繼母對你并不好,他袒護了老婆。改梅,你要知道男人活在世界上也是極不容易,面對這樣情形,如果他傾向了你,那么他的第二次婚姻也將告終。生命的江河,日夜遞嬗。你不該這樣倔的,你不該出走,更不該這么多年來音信全無讓他擔心,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真正愛你的人除了父母還是父母,愛情只是一道快餐,有時遇上合己味者你會忘乎所以地享受,但那只是瞬間的美麗。婚姻也一樣,如果這樣的快餐變成了家常便飯,而雙方又以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吸引著誘惑著樂此不疲地接受著,盡管心里面都想對對方負責任,但責任是什么?對于一個貧窮的家庭,那就是衣食住行的解決;對于一個富裕的家庭,便是心靈釋放的憩園。”

向秀莉還想說,對于思想感情豐富的人,除此之外,還再能加上傾心交流與溫馨問候才能深陷婚姻的圍城不想自拔。但她聽到了啜泣聲,她趕緊俯身讓王改梅這個家庭不幸婚姻不順的老大姐倚靠在她的肩膀上。她們的經歷頗相似,但相對而言自己還是頗幸運一些。

“不,不是那樣的,如果是為了袒護繼母我不會憎恨他,知道嗎?他不是人,是畜生!”

向秀莉一只手擁著王改梅,一只手試圖在茶幾上探過來的水杯從手中滑落。畜生!是一個女兒應該對父親應有的評價嗎?畜生,身為父親,怎樣的行為可以劃分到這個行列中?向秀莉又想起了自己去世的養父,養父那一張臉對任何人都是那么安靜慈祥和藹可親。王改梅要過向秀莉的手機,一字一板看完短信后,失聲號啕起來。

“姐,我恨,恨得咬牙切齒,恨得十指釘釘,恨老天讓我在這個世界承受苦難!”

“苦難人人都有,”向秀莉抹了一把自己臉上不知不覺溢出的淚,“不瞞你說,你眼里認為我不知享啥厚福,有甜蜜的愛情,有億萬資產,還有鍥而不舍苦追我的前夫。可是你忽略了妹妹我之所以喜歡把自己打扮得艷而不俗,實際上我總是把生活中的每一天都當作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來過,這樣你就會陽光積極,對于好像要轉瞬即逝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充滿了留戀。十幾歲,我斷斷續續撿拾過兩個孤兒,都是小女孩,我就想,為什么這個世界上的父母要如此瞧不起自己的骨肉,僅僅就因為沒有那個小雞雞讓他們感覺到后繼有人嗎?我不,我要把這倆孩子撫養大,養父雖說年邁,但他力盡所能地幫助我。我看到這倆孩子,就有一種雨后陽光的灑脫。也就是那時候,我認識了吳新登,那時我和養父輪流著上街叫賣工藝品,也為了好照顧家里的兩個女兒。當時吳新登的前妻留下一個七歲的女兒,叫丫丫,我看到丫丫的頭發上經常性地會有虱子爬過,還繁衍了白白的胎殼,每見這,我心里的泛酸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給她梳頭,我給她捉虱子,我還給她洗那一雙稚嫩的小臟手。時間久了,吳新登會幫我們一些男人比較下力氣的活,搬蜂窩煤,下雪天或下雨天幫我去到二里遠的地方挑水。那時候我家和對門家的吳新登好像有一種魚兒離不開水的依賴。事情在丫丫由叫我阿姨改口成媽媽有了變化,她那一聲媽媽叫得我好心慌!那年我十七歲,我這兩個女兒一個三歲一個兩歲,她們叫我是從牙牙學語,我一天一天親自教她們由含糊其詞慢慢習慣了的。可吳新登的女兒這樣叫我,讓兩家人陷入尷尬中。因丫丫叫了媽媽吳新登在我家就動手打了丫丫,我抱住丫丫哭得稀里嘩啦。沒娘的孩子呀,做父親的怎么就下得了手舍得打她,我哭得比丫丫還要傷心。丫丫一邊為我揩眼淚,一邊安慰我‘媽媽別哭,媽媽我就想叫你媽媽,你就是我的媽媽’!從那次后,養父問了我一個很嚴峻的問題,如果真舍不得丫丫受罪,就將丫丫也收留了,但人家孩子有父親,吳新登是不會將孩子給一個黃毛丫頭的,經濟條件也不允許再有一張嘴在我這個本來就支離破碎的家中。那時候我極向往錢,我要是有錢我就開一個孤兒院,讓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都來我這,都喊我媽媽。可是,現實就是現實,它容不得半點虛假。我記得養父說了一句非常令人后怕的話,意思是有人議論上我和吳新登是夫妻,或是丫丫本來就是我和吳新登的私生女,我撿拾的倆小女兒是因為躲避計劃生育蒙騙眾人;還有的說因為我,吳新登的妻子才產生了仇恨,跟上有錢人私奔了。這些好嚼舌頭的閑人眼里,我現在所受這些罪是遭到了報應,活該外頭家里兩邊奔忙,十幾歲的女孩子落寞得跟三十歲的老媽子差不了多少。我就養父的意思考慮了一百遍,如果真的按養父意思,要么和吳新登組建一家,要么搬離此地,再不要與吳家人相見。可我不忍心離開丫丫,我走了,孩子怎么活,會哭壞,會餓死,會出去在馬路上讓車撞,我至今不明白我那時怎么就為別人想的比我還要多。所以我挺爽快地給養父做了回答:兩家合并一家,讓丫丫永遠叫我媽媽,名正言順的。就這樣,我搖身一變成了吳新登的妻子。”

這感人的故事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王改梅渾渾噩噩中還以為是在向秀莉家的客廳里,她聽這些話一直是閉著眼睛的。那一刻,她的眼前展現出平常百姓人家的鍋碗瓢盆,過往著離不了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可離不開這些的是人。人無非就是男人和女人,女媧造出了男人女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過日子幫忙是好事,可幫著幫著就牽扯上了男與女的話題,一旦有了這樣的話題,即使沒有情感也就真的有了情感。哪怕這情感是單一的不摻雜任何隱隱約約的男與女,本來與性別是無關的,可是他們做了夫妻。十七歲的女孩子讓三個小女孩喊著媽媽是什么滋味?王改梅被一聲慘叫嚇得睜開了眼睛,對面有人墜樓了!

王改梅確定自己所在位置已經是向秀莉家的陽臺上,她感慨南方四季如春的季節,那些仍然蒼翠欲滴的綠化樹,還有月季花正如血地綻放著。只是,偶爾會有一兩株如北方常見的梧桐,渾身上下都在古老的衰敗中,只因南方多雨無風,那干枯了的葉子還像一把蒲扇在樹身各個枝椏上站立,似一班聯系緊密合作默契的雜技演員,在向這個城市的人們昭示這美麗如春的季節事實上是正在沉睡著的冬天。她喜歡這里每放眼即能看到的船只與湖水,大的小的,青的綠的,那些身著少數民族服裝的老太太站立在橋上是一道永遠看不膩的風景。正當她遐想的思維漫無邊際,對面馬路上人群騷動起來,吶喊聲如雷震耳,似海嘯一浪高過一浪。警車過來了,拉起了警戒線。城市里這樣的場面并不稀奇,但是她不知怎么,在這一瞬間腦海里盤旋出一個影子,他不是別人,就是她自離家從未向人提及過的畜生王有福,那個曾經也視她為掌上明珠的親愛的父親。母親健在時,只有兩歲的她被父親無數次將她的一雙小腳放在手掌心打硬硬,看到她身子直挺挺得渾身鼓著勁,王有福的臉上洋溢出寫不盡的幸福,他口里喊著“硬硬硬,能能能”!身子在地下旋轉著舞蹈著,活像在表演一場生動活潑的雜技,而后緊緊地將女兒摟在懷里,用滿是胡楂的下巴貼近女兒的小臉,無數次發出大動靜的親吻,恨不得昭告天下一位父親對女兒的百般疼愛。同時,她看見了母親,那個在她的印象里比向秀莉所描述的養父還要慈愛的母親,她在臨去世時一再對王改梅叮囑的話便是:“咱們的成分不同,出去說話做事都要小心,少說話威信高,有好多事都是來自一張嘴的口無遮攔。你要永遠記住:家丑不可外揚!你爸這人是不怎么檢點,我曉得他夏天在院里睡覺為了涼快是借口,我清楚他被窩里放的是一把鋤頭,枕頭上蓋了頂帽子罩在鋤鉚上,老遠里瞅見好像人還在那熟睡,實際他早已去到別的女人那里撒歡去了。你是女兒,你早看開了這些對他不滿;但往后再遇這事,你要待理不理視而不見,把自己變成聾子啞子傻子!你只記住念好書,將來找一有文化的薄家業主嫁了;這種人肯吃苦,將來有盼頭。不要像我,提名嫁個財主,實際上我過來除了讓人批斗,看見過你爸那個洋煙桿子,過的日子事實上比貧下中農還要可憐,可你爸還總是一副老財東指使傭人的樣子……”

“媽!”王改梅聲嘶力竭好似扯破了喉嚨,她手扶住陽臺高處正擺放的一盆君子蘭,目光呆滯地望著對面樓下孩子正喊叫著“媽媽”,剛剛有人跳樓的地方,這一聲出去,她長久壓抑在心海的噩夢決堤了……

哭夠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趕緊向和她一樣正心猿意馬看著對面墜樓現場發呆的向秀莉說:

“打電話,問你老公,我指的是吳新登,看看打電話的人是誰?”

“王永存,是王永存打來的電話。”

如果是這樣,必須回去。常常抱怨老天不公的王改梅突然覺得老天原來是眷顧偏愛自己的,那時候要不是王永存兩口子,她會逃離虎口嗎?她又豈能認識天下第一菩薩心腸的向秀莉?

她決定立馬起程。為那個曾經的父親奔喪,為母親報個平安,讓她在地下有知女兒還活著。也好看看王永存兩口子現狀。

喇叭鳴叫起來了,警車響笛不斷,救護車也停在了對面馬路上。聽到有嘈雜的低語:“人還有救,無大礙。”向秀莉和王改梅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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