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爺
在兒孫當中,外爺最疼愛的就是我。不知是他出于故意還是發音的原因,他一直叫我軍建,從我記事到最后見他老人家,他都這么叫我。
據說外爺年輕時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拉得一手好板胡,跟著舊社會的戲班子走州過縣見過大世面。后來由于撫弦的大拇指受傷,不能拉板胡了,就回到山溝里務農。由于年輕時干農活少,外爺和別的莊稼人比,務農經驗和干活力量欠缺,加之外婆年齡比他小得多,自然而然地外婆當了家,而外爺任由外婆指揮著干這干那,經營著那個困難重重的家。
小時候我是外爺的小跟班,他到房前的自留地侍弄烤煙或辣椒時,我就跟他到自留地玩,一到地邊,外爺先拿出火鐮打火點燃一條火繩放到地邊,坐下來用火繩點旱煙抽幾鍋后才去干活。這時,我會拿起外爺的旱煙袋裝模作樣地吸幾口,然后不是用草咪咪掏煙袋鍋,就是拿起火繩搖火玩,或者看螞蟻搬家、抓蛐蛐、數地里飛來飛去的蝴蝶。外爺干會活再來抽煙時,不是訓我把煙袋鍋掏的太凈漏氣,就是嫌我把火繩搖得太旺燒不到收工!
我最喜歡的事就是跟著外爺走親戚了,外爺在族里輩分高,逢親戚結婚、過壽或者給孩子過滿月什么的,外爺一出席就坐上席,我經常坐在外爺懷懷里享受著上席非同一般的待遇。
那時家里困難,大家經常餓肚子,跟著外爺的我享受了許多至今難忘的牙祭。冬天在炕頭烤火時,外爺會神奇地從熱灰中扒出幾個燒熟的土豆來,我倆悄悄地一吃,感覺好極了。有時外婆趕集或回娘家,我和外爺留守,平時從不做飯的外爺就會動作嫻熟地烙一個鍋盔,他一大半我一小半,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消滅,之后外爺會叮嚀我不要給外婆說,但每次都沒能逃出外婆的法眼,她不但會在第一時間發現我們的小動作,而且會對外爺責罵不止。每當那時,外爺就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一聲都不吭。
外爺具有博大的胸懷和包容的智慧,那時家境不好,當家的外婆經常沖著外爺發牢騷甚至責罵,外爺總是像沒聽見一樣,該干啥干啥,從不反駁,從不計較。面對當時家庭遇到的種種困難和變故,外爺沒有抱怨,沒有唉聲嘆氣,沒有沖家里人發泄過任何情緒,而是日復一日地勞作,默默無聞地忍受,甚至連過多的話都不說。外爺用寬廣的胸懷,包容了苦難,包容了傷痛,包容了那段艱辛歲月。
外爺晚外婆兩年去世,是村里極少享年八十歲以上的老人。讓人欣慰的是,外爺去世前三個舅舅已全部成家,外爺有了兩個親孫子。那時我軍校即將畢業,一個經歷了苦難的家族正在蓄勢待發,前景讓方圓幾十里地的鄉親期待不已。
外爺經歷的苦難,是大山深處那一代人苦難的縮影,回望那時的艱辛,我們沒有理由不只爭朝夕地努力!
2013年3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