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日二小姐這一回來，府上就變了不少，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聲聲對話自綠蔭下傳來，不算大，小段距離外就有些模糊不清。但在這個修靈的世界，有心要聽還不是綽綽有余。

“是啊是啊，之前相府都在為二小姐奔走，好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相府了。”

“會不會是二小姐的‘病’其實就、就沒好吧？”

聚集的一群人中又有幾人加入進來，突然有人壓了聲音，吞了吞口水，“難道相府要大難了？她這一回來相府就……”

眾人聽得這話，立馬有幾個仆從瞪了這人一眼。這人也意識到什么，立馬啐了自己幾口，怎么什么話都敢說！

“不過你們說，二小姐她不是被妖邪纏上了嗎？怎么突然——”眼睛一睜，這個丫鬟一下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了，“唔少咳……咳咳咳！”

眾人也覺著不對，順著那丫鬟慌亂的目光看向身后的樹。

誰？

多道目光匯在一處，那些個丫鬟仆從的臉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幾度。本家少爺不知何時抱胸靠在樹邊，眼色不比往日。

“……少爺。”

那群仆役立即噤了聲，暗自祈禱前面的話語未被少爺聽見，恭敬又畏懼地低下頭三三兩兩散了開去。

陌如止站直身子，盯著四散的奴仆不發一語。

﹊

李夫人這回來得很是時候，正值晌午。恰逢老爺與大當家下朝回府，一時間陌府內大大地熱鬧起來，這才散了陌府久積的愈來愈盛的沉郁氛圍。

對于今日的夜宴，仆役們各有各的負責區域，分工明確毫不懈怠。整個下午，陌府上下全在忙忙碌碌的準備中度過了。

夜色切入游廊，聽著朦朧的絮語可一路尋著這段鋪開的青石磚，直至盡頭，面前便是陌家大堂。

“蘭辭啊，這些年可苦了你了。”

“快過來讓伯母好好看看你...”雖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李夫人還是不可避免地紅了眼睛。早先見得那家書里的內容，在驚喜之余又暗暗為好友感到欣慰。

這孩子，終究還是醒過來了。

李夫人兀自想著，陌聆風已經笑著走到了這個坐在梨花木椅上出神的端莊女人面前。

李夫人揚起笑伸手就想揉揉陌聆風的發頂，伸到一半又注意到這家伙四年來高了不少，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坐著還能摸上她的頭了。

于是手便轉過了個方向，握住了陌聆風有些發涼的手。

人都站在這里，關切的話語說的再多也沒什么實在意義了。

“清妍，如止，快過來為娘這。”李夫人望了望四周，突然對著門口招呼著，語氣隱隱有些無奈。

這倆孩子，教人叫了這么久才過來。

眾人聽得，齊齊將目光撇向門口，有兩個人影漸近。尤其少年那張臉，真真是有些不情愿。

可不是？也不知道被催來多少次了，又不是不來。

陌如止撇撇嘴，此時換上藍色錦袍的他，整整一副如玉公子哥的形象，與陌清妍上前依次喊了陌權幾人。

“爺爺，爹，娘。”

陌權只是笑，伸手捋了捋胡子，“清妍啊，女兒家家怎么都還是對感情細膩的，雖然你不時常表現出來。現在蘭辭好好的在你面前，你也就可以不用再四處去尋鬼醫谷的入口。”

那中間身著青羅裙的女子僵了一僵，垂下眼，答了聲是。

復抬首時又看了眼坐在娘旁邊的自家妹妹，就這樣平靜地望向自己。陌清妍那清冷的面容柔和不少，想到她小時候也是這么拉著自己的衣角，搬來凳子坐在自己旁邊。

“阿辭。”

青袖隨著動作輕輕翻動，陌聆風聽得她喚了聲，看她一步步自堂中走來，停在了她的座位面前。

陌蘭辭微微抬起頭看她面上清淺的笑，喊了聲“大姐姐”。

“長這么高了...”

再接著，陌聆風的視線就被青色一晃——

發頂落了個東西，輕柔。

表面冷靜，嘴角卻有些崩裂的陌聆風：……

果然。

算上剛剛李夫人欲摸又止的一次，應該有四次了吧？怎么都喜歡摸頭？？？

眾人看這幕就只是笑。這丫頭，打小別人一摸她的頭就會有小情緒，這下大家都太過欣喜，順手都摸上了頭，指不定那丫頭心里又有些小情緒了。

“你這小子，杵在那干嘛呢？”笑著，陌桓瞪了眼在一旁直直站著的少年，示意他前來向陌聆風打招呼。

陌如止才不大情愿地叫了聲二姐，當即被李夫人拆了面：“這模樣瞧得，也不知道是誰自己求了符，馬車還未停穩就匆匆跳了車。”

“攔都攔不住，是吧清妍？”李夫人絲毫不留情地曝出某人的行為，而行為發出者見狀立馬咳了一兩聲，霞云淺淺飛上了兩邊臉，惱的。

“才沒有，我這是太想爺爺了。”

堂內幾個奴仆偷偷笑開，陌權大笑幾聲，一旁陌桓平日肅穆的臉上帶了些無奈，也繃不住嘴角笑了起來。

李夫人又撫了撫陌聆風的手，堪堪斂了些笑顏，又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小子的性子。”

他啊，著意得很呢。

堂里又笑開來，笑聲直穿屋瓦，縈繞房梁，府外幾只才歇腳鳥兒又被驚了去。

陌如止見說不過，干脆走一邊背身吃瓜果去了。

“哈哈哈好！”

此時時候已不差多少，陌府內燈火通明，亮了半邊天。陌權朗聲開口，“既然人都到了，就座罷。”

佳肴上桌，一杯一盞間歡聲笑語不休。

“蘭辭，快，趁著熱，”李夫人乘了一碗黑米膳食粥，放到了陌聆風面前，“特地叫膳房去煲的，現在吃剛剛好。”

陌聆風剛吃了一碗藕絲羹，又夾了幾筷子雪耳銀魚，雖有些飽腹，看在李夫人那雙期盼的眼也還是接過了。

飯桌上，陌家人都擔心陌聆風不適應世事，無論是她方才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從頭到尾給她梳理了一遍。陌聆風聽得認真，不放過任何一件事。

及陌桓講完東霖現狀，陌權神色肅了肅，一旁的張叔為老家主斟滿酒。陌權端起酒盞，其余人對視一眼，也不發言，靜靜等著這個家主位上的威嚴老者發話。

“蘭辭啊，你的靈力...到什么境界了？”

陌權喝上一口，放下了酒盞。全桌的人，都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