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御王府的冷無月此刻正站在霞露桑榆書房外面,在雨夾雪的夜里淋成落湯雞,冷得連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
身體冷,心更冷啊。
誰丫的能告訴她,怎么霞露桑榆的那個心尖寵竟然真的是綺里詩旖,而綺里詩旖就是詩若旖!
什么隨便她玩,分明就是利用她,他好英雄救美。
怪不得,她對他出現在隔壁的巧合百思不得其解,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半月前,霞露桑榆突然去找了太子綺里洛舒,綺里洛舒就立刻向霞露桑榆靠攏,她還納悶兒,怎么兩個一直暗流涌動的對手,分分鐘就握手言和了,原來是霞露桑榆知道了詩若旖的真實身份,而霞露桑榆能給綺里洛舒的遠比詩若旖更多。
所以,霞露桑榆許諾了什么東西給綺里洛舒,讓綺里洛舒毫不猶豫就倒戈,扔了綺里詩旖。
知道一切緣由的冷無月心里還是哽得難受。
雖然綺里詩旖一心幫助綺里洛舒,卻被不遺余力的出賣很慘,但是那關她什么事?她被騙的仇還是要報啊!
然后,冷無月就思索,她報仇的后果,生死殿會不會被滅了?畢竟霞露桑榆那個偽君子是真的偏執護短。
就在冷無月思索的期間,生死殿的三殿主冷無君出現了,語氣清嘲:“二殿主這是心有不甘呢還是真的動了芳心呢?可真讓人唏噓啊,閱人無數的二殿主,到頭來卻是愛上了個女人,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十六歲小姑娘。”
當局者迷,可旁觀者清。
冷無君厭惡冷無月,一直都在暗中觀察、調查她,她自從一年前那次刺殺失敗,又被陰陽閣的頂級殺手追殺,和詩若旖一起死里逃生之后,就動不動去騷擾詩若旖,整天把詩若旖掛在嘴邊。
像極了,她曾經對那個人的模樣。
冷無月冷眼微瞇,心里咯噔了一下,冷無君這是在找死。
她殺綺里詩旖的確是因為惱羞成怒,因愛生恨,就連霸王硬上弓,也是因為想要保她一命,畢竟她冷無月的面子,霞露桑榆肯定是要給的。
可誰曾想,這群人要么利用她,要么在看她笑話。
冷無君這男人都看得出來她對詩若旖不同,詩若旖她會感受不到?
感受到了她也沒反應?
提醒一下她的性別會死嗎?
她倒好,在被扒光的上一刻還在隱瞞!
“刷!”
“嘭!”
冷無月突然怒火中燒,暗影閃現,猝不及防的一腳,就把防備不當的冷無君踹到地上口吐鮮血。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冷無君,高傲的猶如女王,冷言冷語:“這就是你的態度嗎?你莫不是忘了,你這三殿主的名頭是怎么來的了?只要我冷無月還在這生死殿一天,你就得低聲下氣一天,也別指望你那敬愛的大殿主會來撥亂反正,他要是出現了,也只會是一具尸體。”
“就是你!”冷無君捂著胸口,目露仇恨:“你也承認了,就是你囚禁了大殿主!”
“是我又怎么樣?”冷無月抬腳,踩著冷無君的臉,用力往下踩,把他的臉狠狠地摁在地面上,她陰森得可怕:“害我變成現如今這副模樣的就是他,讓他付出點兒代價怎么了?要不是他害死他,老娘才不會正眼看你生死殿一眼。冷無君,知道我為什么不殺你嗎?因為痛苦的人不能只有我一個,我要他生不如死,要他在乎的人同樣痛不欲生。”
憑什么只有她一個人受折磨?得有人陪著她啊,不然她受過的那么多苦,就白受了,她可不甘心。
霞露桑榆沐浴、上藥過后,來到書房外,恰巧看到這一幕,卻也當做什么也沒看到一樣。
巧了,冷無月火氣下不去,連霞露桑榆也不想見了,也不怕霞露桑榆下殺手,轉身就走。
她一直都知道霞露桑榆整顆心都在某位公主身上,可是那與她無關,她從來不去關注是哪位公主,因為她不需要也不愿意去討好霞露桑榆。
可霞露桑榆為她做的事情,她知道啊!他是真的……認真的。
而她從來不在意的那個人,竟就是綺里詩旖——詩若旖。
夜深十分,閃電不止、雷鳴不停,風雪交加的夜,冷得蝕骨。
穿著一身性感黑裙的冷無月出現在綺里詩旖的房間,看著床榻上睡得并不安穩的美人,她突然心里酸澀。
當酸楚翻涌,總是先澀疼了眼眸。
她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再次丟了胸膛里那顆心。
是什么時候把心給她的?
她不清楚。
也許是那一次她刺殺失敗,冷無君雇了陰陽閣殺手追殺她時,她第一次遇到他。生平第一次刺殺失敗,她陷入自我懷疑,腹背受敵,身受重傷卻遇見了白衣翩然的他,那不染纖塵的容顏,向她伸出手,像極了那個人。
——善良到讓她覺得愚蠢。
也許是第二次,她故意雇殺手刺殺他,他卻很快猜了出來,竟誤導那些殺手反過來殺她,她故意不還手,受了傷,最后還是他出手又救了她。
——假想的溫柔,讓她覺得世界上除了那個人,還是有人挺有趣的。
也許是第三次,她故意破壞他的生意,他明明很生氣,卻依然只能陪她吃陪她玩,任著她纏。
——他苦中作樂的笑容太過干凈,模糊了他身上她看到的她自己曾經的影子。
也許是那一次,他知道了她曾深愛的人被殘害了,她當著最心愛人的面成了別人的女人,他帶她去了一個冰湖,冰湖下斷木青蔥、欣欣向榮。
——他沒有憐憫她,也沒有鼓勵她,她卻感受得到,那是祝愿,希冀她的人生只留美好。
也許是那一次……
也許,僅僅只是上一刻,她知道他的堅持,知道他心之向往,卻注定愿望落空。
——他努力的活著,與命運抵抗,做著毫無意義的掙扎,堅韌到讓人覺得可笑,然后只余心疼。
然而,每一個他,都是她。
綺里詩旖醒過來,看著坐在自己床邊的女人,心中百味交雜。
“嗯……呵呵呵……”低低的笑音卻從冷無月的喉嚨里溢出來,撩得人面紅耳赤。
冷無月俯身,側躺在她身邊,抬手撫上她的容顏,魅惑輕言:“臭妹妹,考慮一下跟姐姐走吧,姐姐許你四海為家啊。那群薄情寡義的男人不懂得憐香惜玉,只會讓你疼,而姐姐不一樣,舍不得你痛。”
綺里詩旖不敢動。
異性都是為了傳宗接代,同性才是真愛嗎?
可她不敢說話,冷無月的遭遇,她雖沒有親身經歷,可她能感同身受。
但是,雖她尊重同性,可接受不了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喜歡男的,雖然那個男人空有其表不說,還很腹黑奸詐,重點哪方面還不行,可……愛了就是愛了。
“臭妹妹,學壞了,竟然用這種同情的眼神看本座,你可別忘了,你才是那個該被憐憫的。”冷無月又變回了那個高傲的女王:“他的掌控你別指望能掙脫,這天下你救不了,心懷天下沒有錯,可你連你自己都無法救贖。聽姐姐一言,他比你想象得還要可怕,也比你想象得還要在乎你,所以,別忤逆他,不然疼的只能是你自己。這一次是你身邊的下人,下一次,就是姓綺里的,或者風逸寒了。當然啦,如果你跟姐姐走,姐姐保護你啊。”
冷無月坐起來,最后看了綺里詩旖一眼,心口像被針扎了一下,酸楚中帶了些刺痛。
綺里詩旖沒有回應她的邀請,她壓下心中翻涌的酸澀,沒有回頭看她亦沒有說話。
冷無月再次出去淋雨,綺里詩旖也再也無法入睡。
她身為女子,為她的經歷感到同情與悲傷,卻不曾想,自己的同情心引發了這種事。
罪孽深重的人,是她綺里詩旖才對……
黑暗中,溫和淡雅的身影離開,來去無息。
他也想不到,冷無月在報復那個人、報復這個世道之后,動了心,對一個女孩動了心。
從今往后,她們兩個必須保持距離。不然,就打斷冷無月的腿好了。
也是時候,扶持一把冷無君了。
冷無月是怎么也沒想到,她就上了綺里詩旖的床一會兒,霞露桑榆那偽君子就要卸磨殺驢。
翌日一早,丫鬟來叫綺里詩旖去用早膳,綺里詩旖知道,她是必須要面對了,等她到膳廳的時候,霞露桑榆已經在了,并且已經吃了起來。
慢條斯理的,很是賞心悅目,但是綺里詩旖沒心情欣賞,腹誹:做作!
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自己坐下,還阻止丫鬟幫忙布菜,她自己夾,想吃什么夾什么。不然,丫鬟布菜的話,每一樣就只夾那么一點點給她,吃完就完事兒,也不管人喜不喜歡吃、還餓不餓。
綺里詩旖再次腹誹:破規矩!
就在她吃的差不多的時候,霞露桑榆便開口說:“婚約的事情自己解決好。”
說完就走,只留一個清雅絕塵的背影,讓人恨得牙癢癢。
“那么霸道,遲早遭報應啊你。”綺里詩旖再一次把自己氣哭。
他對她的人生干涉到底,她真的很煩。
她喜歡他的時候,他只是一味勾引,而不回應,她不喜歡了,定了親,他卻暴怒,要不是她說她和風逸寒是兄妹之情,怕是當下就會掀起腥風血雨。
他到底想怎么樣?
他不娶,也不讓她嫁。
他不行,就讓她也守活寡唄?
什么人啊都,那么惡心,別做人好了。
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他要勾引她,她動了心他又不負責,她另棲良木,他又不給,還要掌控她的人生。
哪有那么霸道、蠻橫、不講理的人?
活該他不行啊!
長得好看有什么用?
權勢滔天有什么用?
他坐擁天下又怎樣,還不是孤家寡人一個?
讓他陰險狡詐、讓他卑鄙無恥、讓他禍亂朝綱,活該他不行!
綺里詩旖狠狠地在心里出了口惡氣,可是完了又想哭,都這樣一個人了,還讓他一手遮天,在朝堂之上指鹿為馬,綺里國沒正常人了嗎?
啊——
她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