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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當SAMMY LEE遇上JOSEPH LAU
WHEN SAMMY LEE MET JOSEPH LAU

如果有一個公式可以計算愛情失敗的概率就好了。考量的因素包括相遇時間、地方、出生時間、地點、家族成員、收入水準、星座、身高、血型、嗜好等等。倘若真的能得出一個計算結果,又有多少人愿意抵抗內心的涌動而去采信呢?干脆雙手一攤,大不了就是心碎一場。

“再加一份面條吧,你吃飽了嗎?”

“吃飽了,別要了,浪費。”

“要一份吧,咱倆分,我沒吃飽。”

“那好吧。”

李小霞汗流浹背,劉海兒漸漸貼在了額頭上。她不明白30度的高溫為什么還有這么多人要吃火鍋。座位是圓形的吧凳,很窄,沒地方放包。餐桌也設計成吧臺,十幾個人共用,每個人面前有一個抽屜大小的空間,供客人放置隨身物品。李小霞的電腦在包里還有一堆文件,根本不可能塞得進去,她只好抱在胸前。劉理州吃得很歡,今天點了他最喜歡的肥牛套餐,汗珠撒歡兒流淌,反正下班了,袖子卷起,扣子敞開,收起輪子在鍋空飛馳。

“服務員,再加一份面!再給我兩包麻醬!”這家火鍋店一份面3塊錢,底料4塊到6塊不等,麻醬香油這些免費吃,能吃多少給多少。劉理州追隨這家店七八年了,和李小霞談戀愛后的每個周末都要來這里開個葷,約個會。城市里的人都要過周末的,他們是情侶,得融入這個儀式。

李小霞不太喜歡這家店,她不覺得這是約會該去的地方。客人都在一圈一圈的吧臺外埋頭苦吃,服務員站在吧臺里給客人添湯上菜送調料,這個感覺和老家的豬圈很像。她喜歡安靜的、舒適的餐廳,有足夠大和軟的椅子,沒有吵吵鬧鬧,但是一定要有音樂。有幾次老板招待客人的高空餐廳就很好,在80層那么高,整個北京都在腳底下。服務員說話聲音軟得像鍋里蒸過的粽葉,透明大花瓶里倒出來的紅酒味道很怪,但是大家都說好喝好喝。老板還問她:“Sammy(李小霞),你覺得這酒和上次的哪個好喝?”一桌微醺的人看著李小霞,她的臉有點兒燙:“我覺得……上次那個更柔和,今天的……可能需要再多等一會兒。”老板愣了半秒:“好!那多醒一會!Sammy的嘴很刁呀,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跟著笑起來,李小霞有點兒尷尬,這句臺詞可是從TVB的劇里新學的,難道是被聽出了破綻?

“吃完飯我們干嗎去?”李小霞不停地擦汗,她好怕妝花了。“你想干嗎去?”劉理州顧不上看她,一顆生雞蛋剛剛打進鍋里,他要看準時機,趁蛋花最嫩時撈出來吃。這個問題問住了李小霞,她向來沒主意,“強權”就是她的主意。九歲時媽媽說小霞必須去上學了,她說好。奶奶說女孩子上學也沒啥大用,她也說好。李小霞小學讀了四年,然后直接跟同齡人一波小升初考試,被舅舅走后門送進了縣里的初中。李小霞沒主意,老師讓學啥就學啥,同學們逃學曠課開小差早戀,她可不敢,她聽“強權”的話。李小霞因此成績很好,中考高考成績優異,高分考進外經貿大學時,媽媽在老家擺了一天一夜的酒席宴請親朋好友,慶祝品學兼優的李小霞從此開始了閃著金光的一生。

到了北京,李小霞發現人人都閃著金光,她頭上那一點點亮,還沒螢火蟲亮。好在“強權”哪里都有,謹慎跟住就不會錯。李小霞順利讀到了大四,畢業前同宿舍的同學拉她去W公司面試,她說好。李小霞被W公司錄用,畢業前就拿到了offer。媽媽又在老家設宴請客,慶祝李小霞在北京站穩了一只腳。

在北京站穩比想象中難,很多人就是一路單腳跳躍,跳到跳不動,才肯回老家腳踏實地去生活。不試試始終是不甘心的,李小霞的媽媽說讓她在北京找個有房有車有戶口的嫁掉,這樣“兩只腳”才能站穩。李小霞說好。

三年前第一次在提案會上看到劉理州時,李小霞把媽媽的話都忘了。劉理州白凈的臉和剛毅的寸頭自體構成了剛柔平衡,高大的身形被西裝包裹,略帶山東口音的英文聽起來又倔強又認真。“500強的新媒體負責人就是不一般,三觀正能力強,嚶嚶嚶……”身邊的同事在竊竊私語,李小霞在十三分鐘的報告結束后淪陷。她第一次沒有在強權指導下做決定,她決定索要劉理州的聯系方式。當然不是面對面搭訕,她可不敢,李小霞在同事中間會自動化為塵埃,但是她的心能在塵埃里開出花來,劉理州給了她陽光。

輾轉要到了劉理州的名片,Joseph Lau,連英文名字都透著高知感。她選了一個好日子,選了一間安靜的會議室,主動出擊。“您好,請問是Joseph嗎?我是W公司PR部的Sammy,Sammy Lee,上次開會時我們見過……”海邊長大的劉理州簡單且直接,這個在他腦袋里完全沒留下任何印象、卻打來電話要求進一步溝通的——非直接對接團隊的Sammy Lee,應該是有其他的意圖。劉理州有點兒得意,他爽快地答應了李小霞的邀約。

“會議”從咖啡廳的木板凳轉移到劉理州在東五環的出租房,大致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李小霞的身份角色飛速轉化,從同事到同床。李小霞給自己買了一個好看的圍裙,偶爾下廚時,她渴望電影里演的那種戲碼可以在自己身上發生哪怕一次,比如:劉理州下班回家會從后面挽住她的腰肢,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雙手慢慢解開她的圍裙……可事實證明劉理州不是李小霞想象中的Joseph Lau,劉理州脫下西裝后喜歡一絲不掛,喜歡在家里抽煙,喜歡大聲用青島話講電話。一天李小霞和媽媽通電話時,媽媽聽到了男人的聲音。媽媽說趕緊分手。李小霞沒吭氣。

北京今年的天氣暖得很快,素來冬天和夏天之間就沒有什么章回清晰的過渡。劉理州越來越忙,回家時間越來越晚,他的手機半夜也會響,屏幕朝下被放置在床頭柜最遠的角落。李小霞什么都不問,她害怕。劉理州是她身邊的強權,她只希望他偶爾心情好時能揉揉她的頭發摟摟她的肩膀,這些身體接觸能讓她開心很久。她像一只忠誠的小狗,上班仍舊按部就班勤勤懇懇,老板有時會帶她出去應酬一下,看中她的樸實聽話所帶來的異常喜感,能夠很好地緩解商務談判中的一些尷尬。

有一次老板喝得很醉,李小霞被請上了老板的黑色轎車。老板是個儒雅的中年人,說話一向慢條斯理。“Sammy……小霞,我呢是很喜歡你的……就是那種喜歡,不是普通的喜歡。”李小霞瞳孔放大。“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他們也跟我說過一些你的事。我的想法是……你其實可以改變你的生活現狀。”李小霞也喝得有點頭暈,老板的金絲眼鏡框在局促的空間里閃著光。她的腦袋里閃過媽媽的臉,閃過親戚朋友的臉,閃過出租房里滴答滴答漏水的水管,閃過電視里播放的香港旅游宣傳片的片段……閃過劉理州的臉。她像突然嚼了一大口薄荷葉一樣,醒了酒。“周總,謝謝您的喜歡,我會繼續努力工作的,晚安。”開門,下車。

李小霞破天荒舍得花一百四十多塊錢打車回了家,她想趕快告訴劉理州她經歷的一切,她想要一朵小紅花。擰開家門,劉理州還沒回來。陽臺上掛著她手洗好的內衣內褲,男款女款迎著晚風浪漫地摩擦搖擺著,一室一廳的房間擺得滿滿當當但也井井有條,李小霞打量著她住了一年多的“家”,很為自己驕傲。后來劉理州什么時候回來的她也不知道,鬧鐘響的時候劉理州就睡在自己身邊,衣服都沒脫,一身酒氣。她心疼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為他做些什么。

劉理州吃飽了,“我們去看電影吧,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嘛。”“好。”從火鍋店走出來,李小霞心花怒放,她一直想看那部愛情電影。劉理州買了情侶座位,他握住李小霞的手,看完了一整部電影。李小霞內心被粉紅色的泡泡充滿了,這兩個小時的甜蜜被她小心翼翼地分裝收藏在好幾個罐子里,以便在以后的一段時間里,用來填補對被愛的饑渴。“再去喝一杯?”“天啊,今天是什么日子!”李小霞被牽著去了一家露天酒吧,月朗星稀,劉理州變身Joseph Lau,頻頻舉杯,親吻她的臉頰,款款地說:“小霞,我是愛你的。切餌絲……”

鬧鐘還是響了,大周末的。李小霞跳起來按掉,生怕多響一聲會吵醒劉理州。昨晚喝太醉,最后的印象是劉理州端給她一杯叫曼哈頓的酒。喝的時候她還在想,曼哈頓是她一輩子都去不了的地方吧。頭痛欲裂,她扭頭想倒杯水,發現劉理州并沒有在床上。

劉理州走了,調去了美國工作,Joseph Lau 此刻正在飛機上沉沉地睡著,李小霞卻醒了。陽光持續照進來,溫度35度。李小霞坐在床邊,用食指在床單上一遍一遍寫著“好”字。

好的。

好的。

好的。

卡波特在《別的聲音,別的房間》說到:頭腦可以接受勸告,但是心卻不能,而愛,因為沒學地理,所以不識邊界。

如果有一個公式可以計算愛情失敗的概率就好了。考量的因素包括相遇時間、地方、出生時間、地點、家族成員、收入水準、星座、身高、血型、嗜好等等。倘若真的能得出一個計算結果,又有多少人愿意抵抗內心的涌動而去采信呢?干脆雙手一攤,大不了就是心碎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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