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姜楓難免心動，正待收馬，忽聽遠處高坡傳出一道凄厲狼嘯，比之先前那道更加高亢悠長。

而空中烏云似有感應，竟無聲裂開，露出一彎皎潔明月。

月光下赫然浮現一只龐然大物，仔細看去，竟是一條通體泛著銀光的白狼，貌似比那西涼駿馬更高幾分。

群狼紛紛駐足，同樣仰天長嘯，之前幽綠色的眼睛，很快變得血紅無比。

“MMP，是白狼王，這東西怎么也跑來了？”姜楓暗罵一聲。

之前在莫高城時，姜楓對這白狼王便早有耳聞，只是從未見過。

民間傳說白狼王喜食人肉，日漸通靈，方圓千里之內的野狼都被其收攏，可稱得上是一方獸王。

不知有多少獵人死在其獠牙之下，官府曾派兵圍剿多次，始終未見成效，還搭去不少性命。

今夜得見白狼王本尊，姜楓技癢難耐，想借此機會與之一戰。

可是附近尚有幾百條餓狼，一旦形成包圍圈，不亞于數千士卒，以姜楓當前戰力，根本無法抵擋。

正猶疑間，前方傳來青田老頭的聲音。

“楓兒莫慌，為師來也！”

姜楓聞言大喜，有這老頭相助，萬事可定。

后方十幾條野狼正在分食圈嘴胡尸體，眨眼間僅剩一堆白骨。

姜楓把碎嘴子丟在馬背上，獨自提起砍馬刀，直奔圈嘴胡尸體處而去。

那里有一包裹丟在路旁，被野狼們踩來踩去，沾滿血跡。

姜楓發狠，砍馬刀上下揮舞，不時有野狼殘尸摔落四周。

待撿起圈嘴胡所留包裹，姜楓也不戀戰，轉頭便向來路跑去，可惜為時已晚。

這期間早有數十條野狼跟蹤而至，并把目光鎖定姜楓，欲分而食之。

后方狼嘯之音不絕于耳，誰知還有多少野狼，正向這邊趕來。

所有野狼兇性大發，個個咧開血盆大口，口水一滴滴垂落地面。

姜楓咬牙堅持，欲沖出野狼包圍，渾身早已被狼血浸透，如同血人一般。

只是姜楓耍起刀來，全憑反應與速度，簡直毫無章法，即便真氣再足，也是缺乏威力。

青田老頭看得直晃腦袋，似是不滿姜楓表現。

“為師讓你刻苦練功，而你整日偷奸耍滑，這次受到教訓了吧？”

“我什么時候不用功了，是你從未教我刀法，該受教訓的是你才對。”

“就知道頂嘴，那你再堅持一會兒，為師先歇息片刻。”老頭不慌不忙地說。

“你還看戲，再這樣下去，我就被野狼吃了，看以后誰給你送終？”姜楓氣惱道。

“那又怎樣？大不了為師再收養一個，省得你這不肖徒弟整日氣我。”

“好，這可是你說得，那我們從此一刀兩斷，你莫再糾纏于我。”姜楓邊揮刀邊說。

“沒良心的東西，枉我養你這么多年！”青田老頭也動了真怒。

“什么話都讓你這老頭說了。”姜楓一刀砍翻沖上來的野狼，“從小到大，哪一頓飯不是我做，你身上的錢哪一分不是我掙來的，你除了吃就是睡，還好意思說養我？”

當著碎嘴子的面，青田老頭被姜楓說得臉頰發燙，只得干咳一聲掩飾尷尬。

“念在你多年來還算盡孝的份上，為師便再傳你一套刀法。”

“你快點，我要頂不住了。”

周圍野狼越聚越多，估計已達上百條，且個個悍不畏死，一波接一波地往上沖。

只見青田老頭翻身跳起，輕松越過狼群，一把搶過姜楓的砍馬刀，看那身形步法，全無半點老者之相。

“這一刀名為‘閉月’，為師僅使一次，且看好了！”

話音未落，一道耀眼鋒芒如閃電劃破夜空，于黑幕中凝出一條白色匹練，緊接著橫向劈出，似乎要生生把這方天地切開。

周圍的空氣瞬間為之凝固，姜楓感覺呼吸都不再順暢，眼中只剩下那一道刺穿黑夜的刀芒。

上百條野狼剎那間被清理一空，全部身首異處，切口整齊無比，且不斷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像是血液在蒸騰一般，轉瞬間狼尸盡數干癟。

趴在馬背上的碎嘴已然傻眼，這哪是一個人所能擁有的力量，莫非眼前這邋遢老頭乃天人下凡不成？

一擊功成，老頭收刀而立，捋捋胡須，將砍馬刀丟給姜楓，又變成之前那副懶洋洋的模樣。

“為師累了，接下來該你了！”

姜楓下意識接過砍馬刀，腦海中仍回想著剛才那一式刀鋒。

遠處高坡上那條白狼王也被這邊動靜吸引，血光四射的雙眼，直勾勾盯向姜楓，隨后又是一聲嘹亮狼嘯，比之先前越發凄厲。

姜楓一時驚醒，與那白狼王四目相對，氣勢竟分毫不讓。

白狼王吐出猩紅舌頭，舔一圈嘴邊狼涎，低頭下坡，撒開四蹄，直奔姜楓而來。

與此同時，尚有許多野狼在周邊逡巡，一時間卻不敢近前。

姜楓閉目凝神，雙手緊握砍馬刀，呼吸頗有節奏。

白狼王須臾即至，身形壯碩堪比野牛，走起路來高傲自信，猶如魔王臨世，每一步踏出都伴有腥風陣陣。

碎嘴子嚇得大氣都不敢喘，趴在馬背上瑟瑟發抖。

姜楓突然睜開雙眼，眼中一點寒芒轉瞬即逝，手中砍馬刀怒指蒼穹，嘴唇翕動間有絲絲霧氣涌出。

“畜生受死！”

伴著一聲呼喝，姜楓高高躍起，凌厲刀鋒直逼白狼王頭顱。

而白狼王毫無閃避之意，一身雪白狼毛根根倒立，如同銀針一般，生生接下姜楓一擊。

幾根狼毛飄落在地，卻也僅此而已，再看那砍馬刀，竟多出數個豁口，其余地方也呈現卷刃之象。

姜楓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躲閃不及，便被狼尾掃中，筆直飛出，砸在路旁圡丘，印出一個“大”字人形。

砍馬刀更是脫手而飛，斜插在圡丘之上。

“天哪！這白狼怕是要成精了？”碎嘴子低呼一聲。

青田老頭反倒笑出聲來，貌似看姜楓吃癟，是一件極為有趣之事。

姜楓好不容易爬出土坑，身上狼血沾染泥土，又變成一個泥人。

白狼王依然冷冰冰注視姜楓，眼中輕蔑之色清晰可辨。

姜楓撿起砍馬刀，口中白霧汩汩涌動，周身衣衫無風自鼓，一頭長發飄揚腦后。

白狼王見姜楓仍不怯懦，頗有一種威嚴遭到挑釁之感，頓時怒吼一聲，嘴角翻起，露出兩顆鋒利獠牙，口水順著獠牙滴落下來，大有擇人而噬之相。

姜楓戰意十足，脖頸處涌現一道道血紅絲線，順著肌理爬上臉頰。

“不好！”青田老頭大驚失色，“楓兒快住手！”

姜楓哪里聽得進老頭之言，兀自凝聚真氣，刀尖數點寒光吞吐不定，正是蓄勢待發之狀。

那白狼王終于感受到危險臨近，不自覺地后退半步，仍是齜牙咧嘴，極為猙獰。

姜楓蓄力完成，砍馬刀如脫籠猛獸般，勢大力沉地斬向白狼王。

“閉——月——式！”

不等白狼王做出反應，一道赤紅匹練迎面抽來，雖不比青田老頭用得純熟，卻也頗具幾分味道。

白狼王速度稍慢半分，后背已被狠狠抽中，吱嗷一聲側翻倒地，嘴邊緩緩流出血跡，染紅一片狼毛。

白狼王略顯費力地爬起，旋即仰頭長嘯一聲，周邊野狼漸漸匯聚，倒有些護主之意。

“此時害怕已經晚了，今夜就拿你祭刀！”姜楓雙目通紅地說。

“楓兒夠了！”

不知何時，青田老頭已出現在姜楓身后，一記掌刀下去，姜楓身子一軟，應聲而倒。

而那白狼王見狀暗喜，卻再不敢停留，扭頭躥向來路，狼群緊隨其后，落荒而逃。

碎嘴子將此情形盡收眼底，不禁慶幸自己終于是撿回一條命。

經過這一番折騰，天邊亮起曙光，周遭大霧彌漫，三丈之外視不見物。

另外兩位行商已駕馬返回，結巴忙著將那些狼尸剝皮取骨，而悶葫蘆從碎嘴子處得知昨夜經過，心中念頭叢生。

青田老頭把姜楓放在自己的馬匹上，牽著韁繩一步步向前走去，背影稍顯落寞。

“老前輩，您要去哪？”碎嘴子在后面緊張喊道。

現在他已知曉老頭實力，言辭間再無不敬之意。

“別擔心，楓兒傷了，貧道是去幫他醫治，你們且在此等候，一時半刻不會再有危險，午后出發也不遲！”

留下這些話，青田老頭與姜楓皆已消失，只剩那匹馬仍在霧中緩緩前行。

活下來的三位行商面面相覷，眼中俱是驚愕之色。

姜楓醒轉時，發覺自己躺在一處空曠山洞，青田老頭立于洞口，似在眺望遠方。

“老頭，你在看什么？”姜楓起身問。

“你醒了。”老頭并未轉身，“過來看看這帝國的大好河山。”

姜楓揉揉發痛的太陽穴，緩緩走到老頭身邊，入目處青黃相接，一片秀麗。

“這是什么地方？”

“大羅千里江川說得便是此地，龍城就在這江川以東八百里。”

“那我們還等什么，趕緊走吧？”姜楓忍不住催促道。

“不急，悶葫蘆他們尚在百里之外，你我且在此稍作歇息。”青田老頭氣定神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