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成帝突然病倒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前朝后寢的每一個角角落落。
暫且不說后宮里那些鶯鶯燕燕們底是怎么想的,至少塔吉古麗在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她眼底的興奮幾乎都藏不住了,坐在榻上,她臉色蒼白地近乎可怕。不知道為什么,塔吉古麗總覺得自己近日來身體很不佳,耳畔似乎總有若隱若現的嗡鳴聲......就好像有人一直在她的耳邊說話一樣。
她站在院子里,總覺得那遠處的宮墻若隱若現,就好像看不真切一樣。
依舊沒有人記得白貓的存在,可是那只白貓又突然回來了。
和那只白貓四目相對,白貓眼底是塔吉古麗看不見的惡意,它優雅地舔了舔自己的毛,
“怎么樣,我說了我沒有騙你吧?”
“對不起,我不應該懷疑你的——只是你這樣幫助我,難道不需要我的報酬嗎?”
“你給過了?!?
貍獸的臉上浮現出人類一般的微笑,尖利的牙齒一閃而逝,塔吉古麗下意識覺得毛骨悚然,只是這股危機感又不知道究竟是何處來的,她站起身來四處望了望,就看見貍獸收起了微笑,臉上都是冷漠,跳出窗子離開了。
塔吉古麗看著貍獸離開的背影,慢慢滑落到地上,捂著臉。
她臉上是一種很難理解的神情,看起來有些像后悔和后怕,還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瘋狂。
“阿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阿姆,我不知道我這么做到底對不對,但就算是付出我的所有,我也不希望有人能傷害到你們,所以就讓我一個人犧牲去爭取時間也可以,我本就是為了這個事情來得的?!?
她站起身來,轉身走進內室。
塔吉古麗的頭發很長,是一種偏褐棕色的筆直長發,和她的長相一樣,帶著一種消磨不去的銳利感,就像是西域的巨鷹羽毛一樣的顏色,那曾經是塔吉古麗最喜歡的動物。
現在,巨鷹將要折翼,去拼一場新生。
她的裙擺垂落在地上搖曳,很好看,只是并不適合她。
“人類真是愚蠢,這么輕易就能騙到手,又是一頓大餐......誰,誰敢抓我!”貍獸得意洋洋地走在宮廷里,長得本就是貓兒的模樣,它自然也不擔心引起別人的注意,一時不查,就被人直接提溜了脖子,它不由得尖叫掙扎起來。
“放開,不然我吃了你!”
“吃了我?”
青年的笑聲傳來,卻讓這只貍獸瞬間害怕地炸了毛,
“你怎么能找到這里來?!我明明甩掉你了!”
“甩掉我?你真是高看你自己了,不過只是一只連妖怪都稱不上的精怪罷了,就連眾生卷都容不下你,只剩下一個身死的后果,要不是我一時不查讓你斷尾跑了,也不至于讓你能多活這一時半刻的,怎么,現在沒有什么能力去誘惑帝王了,改找女子的麻煩了?”
“哼,若不是她自己心里有不好的情緒,也不會引來我,本來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我既然出生在這個世界上,那自然是有我自己的一番道理,你憑什么就這樣要處決我?!”
貍獸氣急敗壞,就連白貓的樣子都維持不住了,一下子顯現出原型來,卻原來是一只似虎似豹的黑色精怪,青目獠牙,黑色的毛發很長,看起來油光水滑,四肢健壯,看起來頗為可怖。
它喉嚨里發出難聽的嘶吼,直接朝國師沖了過去。
“泯頑不固?!?
國師冷笑一聲,他袖中飛出一張卷軸來,將嘶吼的貍獸直接籠罩了進去,甚至都沒有給它說話的機會。
雪似乎小了一點。
國師嘆了口氣,他抬起頭來看天,
“倘若不是生在那個地方,倘若你不是公主的話,可能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只是可惜了,西域已經成為了過去?!?
他將那卷卷軸又收進懷里,目光掃過身后的假石,只是感慨了一句,就消失在了雪中。
......
“娘娘睡了好久了......她還能醒過來嗎?”
朱茶在落滿灰塵的院子里掃著枯枝,她擔憂的目光移向內室的方向,隱隱約約似乎能看見一個在床上躺著的女子,看起來似乎睡了很久了。
這明明是宮里的院子,卻看上去很久都沒有人來過,說不上多破舊,卻顯得荒涼。
可以理解,畢竟這個宮的主子本就是外域的和親公主,又莫名沉睡了半月之久,在這新人更勝的宮里頭,她早該被忘的干凈了。
只有朱茶還在鍥而不舍地守著。
“沒醒啊。”
例行擦洗室內的朱茶很快就注意到了這個與荒涼宮殿格格不入的青年,他靜靜站在塔吉古麗的床頭,說話的語氣說不上是遺憾還是惋惜,眼神卻平淡無波。
“你是誰!來我們娘娘宮里做什么!”
“……捕獸人?”
大概是為了逗朱茶,國師笑了笑,隨口扯了一句——抓妖怪也算捕獸吧?
朱茶愣了。
什么?捕獸?這種人為什么會出現在后宮?
國師又看了眼依舊在沉睡的塔吉古麗,離開了宮殿,消失在門口,等到朱茶反應過來想去質問,人已經不見了。
朱茶又轉頭看向自己的公主,少女還是那樣安靜地躺在床上,大概是夢到了什么令她心情愉悅的東西,她笑了起來。
“……娘娘?!?
朱茶大概是想哭,她捂住了自己的臉,漸漸蹲了下來,靠在了公主的床畔沒有說話。
她就這樣看著門外的墻,覆了雪,襯得紅墻格外好看。
“西域的宮不是這樣的?!?
朱茶喃喃了一聲。
“不是這顏色,還是西域的宮好看,這紅墻看起來也太冷了。”
“朱茶。”
身后突然傳來聲音,叫的朱茶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聲音,她一寸寸回頭,就看見塔吉古麗坐在床上,看起來大概是有些恍惚。
“朱茶,這什么時候了?!?
“戍時,娘娘?!?
朱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才意識到塔吉古麗真的醒了。
“娘娘,您醒了!”
“戍時……那宴會該開始了,朱茶,我們該去宴會了。”
“朱茶,替我更衣?!?
塔吉古麗說著不明所以的話,眼神空洞。
她好像醒了,又好像隔著這破舊的宮殿,不知道在看什么……她真的醒了嗎?
窗外的雪快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