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漫長的回憶,客棧外的黑影回過了神,準備繼續做事。
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著,確定沒有人在留意自己這邊,黑影弓著身子踮起腳,摸到了客棧的圍墻旁邊。
轉身貼緊在墻上后,再次觀察四周情況。
靜謐無聲,整個拖家城鎮,連同北邊的小平原,東邊的群山,西邊的小湖,南邊的廣場,全都籠罩在秋夜的孤寂氛圍之下。
越來越多的燭光消失,橘紅退散,蒼白和幽暗,成為了城鎮的主色調,在鎮中隨處可見。
在一面幽暗的墻上,有兩個小小蒼白光點,不時地在左右擺動著。
確定了沒有異常后,兩個光點終于是停了下來,定在了墻上,如同兩個鑿壁偷光的小洞。
而后下沉,上升,光點在蒼白月光之下露出了其本來面目。
那是一雙小眼睛。
但也只能看見是一雙小眼睛,由于背光,黑影依舊是看不清全貌。
在半空中的黑影一翻身,整個人便以輕巧地姿態翻進了院子里。
伴隨著一聲輕微的“嗒”后,他半蹲著身躲在了灌木叢后,重歸幽暗之中。
“好了,去找一下人在哪。”
正打算起身去找尋房七的黑影在抬頭后,便看見院子里、月光下,靜靜地站著兩個不認識的人。
一個是神情冷漠,長相普通,身穿藏青色大衣,看上去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子。
一個似乎是剛起床的少年,眼里還有些許的迷糊,嘴角還遺留有口水的痕跡。
兩人都沐浴在清秋月色中,沒有動靜,就像他們本該在那里一樣。
黑影知道,他們是來找他的。
因為那個少年的發型,是讓人看一眼就難以忘懷經典六道杠。
那只漂亮的老鼠,剛才就是在他的肩上。
……
……
面包,西紅柿疙瘩湯,油條,豆腐腦……
正在夢中幸福吃著早餐的房七,發現自己的世界突然開始了莫名顫動。
他慌忙四顧,不知所措,再一低頭,卻發現原本在眼前的早餐全部消失不見!
這可把他嚇得馬上睜開眼睛。
房七的意識清醒過來,才知道原來是有人在輕輕地搖他。
懵懂地看著那張冷漠的臉,他迷糊地問道:“大哥,早上……哎,怎么天還這么暗啊?”
沒有解釋,李齊只是丟下了句“跟來”,便自己走出了房間。
“啊哦……等等我大哥。”
呆滯了下,反應過來的房七連忙追了出去,卻發現李齊并未走遠,只是在門外等著。
在李齊的帶領下,房七跟著來到院子,不明所以,像個憨憨一樣站在原地,與前者相隔一個身位。
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房七懵有點,但也沒有開口問。
雖然沒有相處多久,但他知道自家的大哥是不會無的放矢的。
大哥又不是小司那個無聊的家伙……
二人便在院子里呆立了一會,正當房七困意來襲,打著哈欠的時候,一些異動傳進了他的耳中。
順著聲音,房七先看見的是灌木叢在搖動,然后看見叢后有一個正好抬起的人頭,與之四目相對。
下意識地鼻頭一動,眉頭一緊,他全身都繃了起來。
因為他聞到那人的味道。
是個壞人。
而且這相貌……
“啊,原來我早就被發現了,早知道就……”
似乎是因為自己之前的行為都被別人看在眼里,覺得有點狼狽,黑影伸出右手摸了摸頭,很是為難地開口說話。
而在暗中,卻是靈力在靈脈中狂涌。
黑影在草叢后低垂著的左手上靈書在握,打開的靈書上面有著一個小刀圖案,在波動著微不可察的靈力,散發著黯淡的光。
黑影那摸著后腦勺的右手上,已經是夾上了兩把【飛刀】。
正當黑影打算扔出手中小刀之時,李齊搶先一步,開口提醒房七:“躲開,反擊。”
黑影愣了一下。
他沒想到自己這招能被初次與自己戰斗的人識破。
這使得他錯過了最佳的攻擊機會。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房七也早已反應過來,并已經喚出靈書。
事已至此,黑影只好硬著頭皮,先發動第一輪的攻擊。
雖然不能打個措手不及,但總得先試探一下。
靈力灌入并且用力揮出,兩把小刀破風激射,在空中劃出滲人銀痕,向著房七直射而去!
在李齊提醒后,房七已經是有了警覺,并且喚出了靈書。
即便如此,他施放起【小兔快跑】來竟然還有些倉促。
小腿在增幅下發力一躍,房七往旁躲開了飛刀,卻只是堪堪躲過。
衣服的側腰被其中一把飛刀給劃開了一道口子,造成了一道小傷口。
拋開其他因素,單論結果上來看,這是正常的。
正面對決,一星靈術師在近距離下很難躲開二星靈術師的遠程攻擊。
黑影在看見兩人的時候,便使用了靈力探測,打算先摸清對方的靈級。
在發現對方一個是二星,一個是一星之后,他果斷地打算先把一星的給廢了,避免讓對面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沒想到自己的心思早已被識破。
看見房七多一道連傷都算不上的小口,黑影在暗自遺憾的同時,便不再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房七身上,轉而是看向李齊。
在此整個過程中,李齊竟然一直站在原地沒有移動,似乎是斷定了飛刀的目標。
這讓黑影稍稍提高了警惕心。
按照他戰斗經驗,在他的【飛刀】落空瞬間,如果對方是近戰靈術師,應該是會抓準時機馬上反擊。
現在看來,對方可能是遠程靈術師。
這樣一來,黑影就打算使用一貫的打法,等待對方先手,躲開攻擊后使用【羚躍】,瞬間欺身到對方近處,對其進行必殺一擊。
他的鞋子,已經是死死地抵在地上,就等待爆發的時刻。
不過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房七躲開后,李齊身上的靈力只是波動了一下。
甚至他連靈書都沒有拿出,而是隱藏大衣里,握在那下垂的手上。
然后他就沒有動靜了。
黑影在靈力波動的瞬間還十分警覺,時刻注意著李齊的動靜,可是等待了一會后,卻發現什么東西都沒有等來。
環境依舊靜謐,月光依舊潑灑,秋意依舊漫游。
對方依舊是在靜靜地看著自己,與之前無疑。
這波動的靈力氣息,確實是二星,而且好像和我一樣是二星半盈?
不好確定,這波動太小了,泄露的靈氣氣息不足以準確判斷。
但這不也說明了他剛才沒有施放什么厲害的靈術嗎?不過他怎么不動,難道他是近戰?不可能啊……
他娘的,難道又被發現了嗎?這人這么厲害?
黑影有些懷疑自己又被看穿了。
他盯著李齊的雙眼,試圖從中看出些什么。可越是盯著,他只是越覺這雙眼睛很是熟悉,似乎在哪見過。
突然,他的腦海中也冒出了一雙眼,在爽朗地盯著他。
那是托特的眼。
他娘的,果然是硬茬子,難怪在干了五個人后還大搖大擺的進城。這是發現我是近戰靈術師,才離得遠遠的不靠近是吧。
連靈術都不放,是打算不露破綻,等我進入無法躲避的距離,再用什么靈術將我一擊擊倒是吧?
果然,沒兩把刷子的人是不可能那么狠的。
這下有點麻煩了,要不要跑?
【飛刀】只是黑影的障眼法,他其實是個近戰喚靈師。
很多遠程靈術師在第一次遇到黑影時,都會下意識的以為他是同行,以此造成了錯誤的判斷,選擇了錯誤的攻擊模式后被近身,丟失了性命。
當然,近戰也會錯誤判斷,被他打個措手不及,只不過下場遠沒有遠程的那么慘烈。
正當黑影在考慮下一步該如何做的時候,卻聽見了李齊開口說道:“等什么?”
黑影不予理會。
你別用激將法,我不會上當的,我又不是托尼。
“怕什么?”李齊繼續說道。
黑影心中十分不屑。
我怕?呵呵,真是搞笑,那不是你在怕嗎?你不怕你就過來,看我不弄死你?你來啊!
“我在。”李齊最后說道。
哎?什么意思?
黑影后知后覺,到現在才發現好像不太對勁。
把視線轉移到余光處,他才發現那個原本在不停顫抖著的少年,逐漸緩下了抖動的頻率,拿起了手中的靈書。
少年的臉上,除卻越發堅定的神情外,似乎還有兩個紅紅的掌印,在月光下照耀下,朦朧地讓人看不太清。
……
……
房七記得酋龕司說過:“我只負責教導靈學知識和指導一些實戰的技巧。而真正關于實戰的東西,你大哥開口了,說他來負責教。”
實戰技巧不就是實戰的東西嗎?
房七曾這樣問過酋龕司,但回應他的,是酋龕司一臉的調侃。
“你到時候就會知道的。”
現在,面對真正的敵人,面對真正的實戰,而不是這幾天劈柴踢木頭時,房七才知道原來這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在躲開攻擊后,他的身體便在極度緊張下止不住地顫抖,瞳孔變大,視野變得模糊。
精神是緊繃卻沒能集中,即使能看見眼前那黑影,看見他在思索的模樣,腦子卻是完全的停止了思考,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想法。
就像眼前的一切不是現實,只是一副畫卷,沒有半點真實感。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那劇烈跳動的心臟聲,不停地發出沉重的聲音。
撲通撲通撲通!!
他就像一個失去了控制的木偶一樣,壞在了原地。
如果現在黑影對房七進行攻擊的話,他是根本反應不過來的。
不過好在,黑影的注意力全部被李齊吸引走了。
正常來說,房七的情況不會到這么嚴重的地步。
就像之前遇到托尼的時候,房七的表現還算可以。
對于攻擊能閃躲,對于距離能判斷,對于話語能回應,還能說笑。雖然緊張,但不是緊張到這種無法調節的程度,甚至心態在途中還變輕松了一次。
可是也正因為托尼,他所帶來的那些痛苦,讓房七久久無法釋懷。那也是房七目前記憶里最,最痛苦的一次身體創傷。
這是刻在身體上的烙印,并不是房七的意識想控制就控制的。
而這個與托尼是近親的黑影,不僅臉上與托尼有些許相同的特質,同樣是比房七高階,同樣是冷不丁的偷襲,同樣是滿身壞味……許多的相似點,都讓房七的身體和精神給予了他虛假的信息:這是給你帶來痛苦經歷的男人,托尼。
以至于他內心深處,對于托尼的恐懼被徹底喚醒。
但這就是李齊想要房七去克服的,也是這堂課的主要目的。
在發現自己的兩句話得不到回應后,李齊選擇了和早上一樣的方法,在說話聲中輸入魂力,讓房七能清醒過來……
深呼吸,胸部劇烈起伏一番后,房七暫且壓下了自己那顆畏懼的心。
又是雙手同時給自己的臉上來上兩個巴掌,印上兩個紅掌印。
別怕!不用怕,有大哥在,和那次一樣。
喚出靈書,房七重新在自己的腳上施加了【小兔快跑】和【硬化·腿】。
右腳后伸微曲踩地,身體下沉微弓壓低重心。
他按照酋龕司的教導一步步的步驟,不急不緩地將攻擊前的準備做好。
看到這樣的場景,黑影則是一愣,而后是有點不敢相信。
回想起了李齊一開始說的話,他不免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我還以為你說的反擊是你們一起反擊,原來你是準備讓他反擊啊。”
瞬間想明白了事情始末緣由,黑影臉色一沉,陰陰地說道:“這是把我當成磨刀石,想來磨一下是吧……”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一個一星小菜刀,用二星石磨來磨,會有什么下場……”
黑影從草叢后走出,皎潔的月光終于是照在了他的正面上,將他的臉完全的暴露了出來。
穿著長褲短袖,托斯的臉上盡是狠色。
“看我他娘的不把你給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