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風雪已停,云霞海鷗相伴,寒雪天長地同色,鏡影相映,仿若天空之境。
一群十七八歲的少年,能有數十人,在寒閣殿外的闊地上,迎著朝霞,手執木劍,正在鏗鏘有力地比劃著。
一張張俊秀的臉上,滿是欣喜之色。
因為這一日,墨寒閣又一次迎來了重大的日子。
如白駒過隙的八年里,數十弟子迎來了他們生命中占著濃墨重彩的成人禮。
這意味著他們即將擁有入世的資質,無論取得名次好否,皆可云游八方,以天地之靈來幫助自己修煉。
曾經面容硬朗,如今頗顯雍容的二長老,身著青色衣袍,黑發飄飄,看著這些學有所成的少年,眼中滿是欣慰之色。
片刻后,他走到一位眼角帶有輕微疤痕的少年身旁,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師父。”
“蘇晨,你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二長老捋著胡須說,“午后比劍時可要好好表現,爭取拿得一個好名次?!?
“是,師父!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蘇晨中氣十足,大聲回應。
這不只是對師父的回應,也是對靈兒的回應,更是對那位無名無姓的面具俠的回應。
“八年前的承諾,是時候兌現了,”蘇晨內心暗暗期許,“靈兒,你還好嗎,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其實這八年來,蘇晨常常覺得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夢。
后來經歷諸多困苦,方才認清事實。曾經所犯下的錯,終究還是落到自身,成了遲來的懲罰。
“晨練過后,你們都回去好好準備準備,午時于靈石峰匯集。屆時,靈石會感應出你們靈力的強弱,并以此配備靈劍,再比試墨寒劍法的高低?!?
已跳上一塊巨石的二長老俯視下方,一臉嚴肅,而后又喝道:“都聽明白了嗎?”
“明白!”
一群少年聲若洪鐘,齊聲回應。
半個時辰后,其他少年皆以回去,只有蘇晨依舊在刻苦練劍。
十八歲的蘇晨,除了曾經因在山野意外摔傷落上眼角的疤痕外,相貌再不是十歲時的瘦弱小子了。
如今雖生得清瘦,卻不失俊美,烏眸劍眉,薄唇筆挺。
只是多了一世青春磨礪,讓他的氣質顯得格外沉穩堅毅。
“砰!”一聲響。
沉重的木劍擲在地上,蘇晨忽感神智恍惚,舞脫了手。
歇息片刻,他撿起木劍走至沿邊,看著碧海翔鷗,均勻吐納著。
“蘇師哥...”
甜美的聲音打斷了蘇晨的節奏,是小師妹上官婉蕁,也是師父的女兒。一位柔和似雨后梨花一樣的少女,平日里一得空,就要來蘇晨。
“小師妹,你怎么來了?”
“哼...明知故問?!鄙瞎偻袷n婉約一笑。
她里著粉白棉袍,配上絨毛披風和發髻上的紅梅,使得這副笑容更為楚楚動人。
“嗯...想我了?”蘇晨調侃道。
“哼...你還說,人家都回去準備午后的比劍了,你怎么還在這里?!?
“我就是想多練一會兒嘛,反正...回去也沒什么事?!?
“蘇師哥,你平日里那么刻苦用功,又何必多練這一會兒呢?!?
“好了好了,”蘇晨很怕她叨叨不停,笑著說,“那好,我們現在回去吧?!?
“等一下,蘇師哥...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你問吧?!?
“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自然是好好比劍,然后....取得一個好名次吶?!?
上官婉蕁眉頭一皺:“若是取得頭名呢?”
“這......”蘇晨這才明白小師妹的所思所想,依照寒閣乃至各大宗派的規矩,凡頭名者,皆可入帝國京都任職。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疑惑的地方,修行練劍,為何還要沾惹世俗塵緣,甚至是權謀呢。
“你說啊,想什么呢?”
“其實,名次對我來說真的不重要,若非頭名,就下山四處游歷,努力提升自己的修為,為帝國除魔衛道。”
“不行、不行...”上官婉蕁氣的一跺腳,“蘇師哥,你必須取得頭名?!?
“小師妹,”蘇晨顯得為難,“頭名就得去京都入職,這樣...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自由,我們也很難再相見了。”
“你...蘇師哥,你...可以帶上我啊。難道....”上官婉蕁羞澀一笑,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恐怕不行呦,小師妹,依照寒閣宗規,宗族閨秀,不得肆意下山,除非....”蘇晨頓時啞然。
他突然開始質疑小師妹的真正意圖了,她真的只是為了和自己在一起嗎。
細細想想這背后的層層迷霧,蘇晨內心的喜悅,頓時煙消云散。
“除非什么?”
蘇晨苦澀一笑,眼前咄咄逼人的小師妹,有那么一瞬間,他似乎有些不認識她了。
“你不說,我替你說,”上官婉蕁杏眼含春,看著蘇晨,“依照寒閣的宗規,宗族女子若想下山入世,需與族內弟子完婚,或令優異外族弟子入贅即可。我說的對嗎,蘇師哥...”
蘇晨默默點了點頭。
“你倒是說句話啊,蘇師哥?!?
“可是...”
“什么可是,你為什么還要猶豫呢...”上官婉蕁頓時不悅,而后就要上手揪耳朵,“你若丟下我不管,我就...我就...”
蘇晨見勢,扭頭就跑。
“就什么...哎呦...疼疼疼,輕點...小師妹,我錯了。哎呦...到時候,要是師父沒什么意見...我...就娶你...不不,是嫁給你...”
“哼...這還差不多,”上官婉蕁松開手,從懷中取出一只梨來,“這是特意給你帶來的,快吃吧?!?
蘇晨一怔:“竟然不是凍梨,這天寒地凍的,哪里弄來的。”
“這你就別管了,趕緊吃吧?!?
蘇晨會心一笑,接過新鮮的梨,聞了兩下吃了起來。
......
此時此刻,一位在屋內收拾東西的族內弟子十分不悅,是大長老的兒子上官義,生得虎虎生威,只是眉眼之間,時常透著一股不正之氣。
一見小弟上官佟回來,不禁眉頭一皺:“小師妹是不是又去找蘇晨了?”
小弟抿唇點頭,十分無奈。
“哼...我就知道,蘇晨,你給我等著,咱們石峰武場見,到時候,一定要讓你好看,小師妹是我的...”上官義面目漸顯猙獰,眉頭一瞥,摟過上官佟小聲說,“昨夜讓你下的藥,你確定親眼見他吃了下去?”
“千真萬確,算算時間...毒性也快要發作了。到時候,你拿下他,輕而易舉。”
“但愿如此,最好別出什么差錯。”
“師哥放心,軟靈散的毒性你還不清楚嘛,除非他能練級化境七重。但...可能嗎,要知道,師父也才化境八重。咱們這些弟子里,修煉出劍氣,就已經脫層皮,挫回骨了?!?
兩人相視一笑,而后自信滿滿地整理衣容,勾肩一道出了門。
寒閣建筑規模十分宏大,雪塑冰雕般的殿宇,褪去了往日巍峨雄偉,別樣的晶瑩潔白,在暖陽下熠熠生輝。
勾肩的身影消失不久,人流攢動,映在冰雕里的身影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