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梁卿杉，蕊意也恰好回來了，她帶來了一只精巧的鳥籠，里面一只渾身翠綠的鳥。

“新月你看啊，這鳥可機靈了，明明沒有化靈，卻仿佛能聽懂話一般。”蕊意興奮的手舞足蹈，一邊說著一邊就開始演示。

她打開鳥籠，將鳥放在手臂上，“點頭”，話音剛落，那鳥就點了點頭，“唱歌給我聽”，于是鳥兒對著天空婉轉的鳴叫起來。

“圣君說怕我無聊，讓我看著玩的，圣君對我們真好?！比镆忾_心地說道。

朗新月白了她一眼“是對你真好，可別把我帶上。”

蕊意有些不好意思，“哎呀你這個小蹄子，來來，你逗逗它?！闭f著，便把鳥交到新月手上。

新月小心地接過那只鳥，鳥兒落在她的手上，她低下頭對著鳥兒“乖鳥兒，你一只腳站著給我看一下。”

話落，那鳥并未依她所言行事，反而失心瘋了一般，狠狠對著新月的手心啄下去。

尖利的喙落到手心，新月一時沒有防備，霎時便流出了血。蕊意也嚇了一跳，趕緊捉住了那只鳥放進籠子里。

這時恰好凌楚明從外面進來，“怎么了？”

“這鳥發瘋了，忽然就開始咬新月的手了?！比镆鈸屩f道。

凌楚明提過鳥籠“是我疏忽了，還沒有將它訓練好就讓你們玩，快包扎一下吧?！?

鳥被凌楚明提走了，臨走又留下了一盅湯，蕊意絮絮叨叨表達著歉意，新月卻不以為意“這有什么，我以前受的傷比這嚴重多了?！?

夜深了，倦意上涌，新月同蕊意都沉沉的睡了去。

夜半時分，不知怎么今夜新月睡得有些不踏實，覺得胸悶的厲害。她披上衣服起身，想到外面走一走，今夜無月，凌楚明告訴她這樣的夜不適合修煉。

她從內院穿過一個月亮門，再往前走就是流云泉，四下一片漆黑只有點點細碎的星光，她猛地向泉中看去，卻見有一團淡淡的藍光?！坝腥岁J入流云泉！”她心頭一急，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小心的走近想看看到底是誰。

她捏緊了無月劍，隱藏了氣息，一步一步靠近水邊，越走近一步，就越覺得那氣息十分熟悉。藍色的光團在水光中溫和地流淌，仙澤不斷地涌出，這樣的氣息如此熟悉。

“師父，我為何要學這煉化術，將它們歸于天地不好嗎？”

“這樣尋常的妖，歸于哪里都是無所謂的，可有些修為的仙靈，煉化之后的精石，帶有他生前所有的修為和氣息，歸于天地便有些可惜了?！?

“哦”

“待為師有朝一日身故后，你可將我煉化，未來倘有一用也未可知?！?

朗新月腦中嗡的一聲響起幼時師父同她的這番對話，那淡藍的光暈，沉穩流淌的仙澤，那么像師父的氣息，淚水不覺間蓄上眼眶，她定在原地再不能上前，池中的人似乎有所察覺，頃刻間一抹冰涼便落到自己頸邊。

“是你。”凌楚明皺著眉俯視著她，撤下冷劍，揮手點亮了院中所有的夜明珠。

“那，那是什么？”她用力忍住淚水，啞著嗓子問道，“是，是我的師父嗎？”

凌楚明繼續盯著她，一言不發。

她似被扼住了喉嚨，忽覺得喘不上氣來，只能張大口用力呼吸著，她顫抖著手翻出梁卿杉帶給她的信，就著寒涼的光瞪大了眼睛一遍一遍地讀著信。

這是師父的筆跡，是的，沒有錯。

她不停地安慰著自己，手卻抖得越發厲害，豆大的淚珠滴到信紙上，分明是毫無破綻地一封信，可她越看越覺得心涼。

她拔劍抵在自己身前，

“我活著，對你們還是有些用的是嗎？所以那只鳥，是你故意讓蕊意帶來的嗎？你要用我的血，去做什么嗎？”

“是”

“蕊意，她知道嗎？”

“不知道?！?

“那，那是不是我師父”一字一血，她狠厲的目光瞪著他，聲音逐漸高亢而嘶啞，“若你騙我，靈界臣民，必將大難，在劫難逃！”

“是?！?

“好，”她咽下一口腥甜，“果然好，不愧是，不愧是......”

她用無月劍抵著自己，一步一步后退，她回望了寢室的方向，那里沒有絲毫動靜，這樣的吵鬧，都沒能吵醒蕊意，那碗湯，果然是有問題的。每隔幾日凌楚明都會送來湯，她們都是分著喝了的，只有今日，只有今日她覺得沒什么胃口。

淚水不停地從她絕望的眼中流出，劍身鋒利無比，刺破了她細白的脖子，一線鮮紅橫在頸間，她一步一步踉蹌的后退。凌楚明并沒有跟過來，她卻沒有放下手中的劍，劍身隨著腳步和顫抖的手，一道又一道，或深或淺，鮮紅逐漸染滿了她的領口，順著青羅的紗衣，滴到腳下的灰色石板上。

從流云閣到止夜神宮的門口，這段路她從未走過，第一次走，便如同天與地一樣遠。

被囚禁的鳥，終有一日看清了籠子之外的殺戮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