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宮內的角落里,卓寧手指沾著金漆,他垂在雙目,黑色的雙眼空洞里,透著不安與恐懼......
突然他的眼前出現一雙冷的像冰的銀靴......
卓寧抬頭看向眼前的人,是雨君,她的眼睛里藏著刀子,卓寧飛速起身逃出海王宮,在他逃出海皇宮不到十步就被一條長長的鋒利的鐵鞭圍繞在身旁,那鐵鞭攜雷裹電,未觸碰他就讓他痛苦不已了......
“我要見王爺!”卓寧大聲對雨君說,仿佛垂死掙扎一般......
“你聽了不該聽的,看了不該看的。”雨君冷冷說道。
“我要見王爺,我在他身邊多年,我要他親口賞我一個結果......”
“一只妖,你沒資格。”鐵鞭驟然收緊,血流如注淌在地上,隨著一道翻涌而來的浪潮,卓寧的尸體被海水卷走了......
大海浮沉,沉重的身體忽然輕若鴻毛,他顫抖的心仍在死死掙扎著......只因為一個可能,云凡就要殺了他,這么多年,云凡從未信過卓寧,可卓寧已經開始信任他了......
濃濃的血腥味吸引著海里兇猛的捕獵者。巨鯊,惡龍......它們循味而來,卻在獵物馬上到嘴里時,卻被一條黑色的小蛇搶了先,小蛇拖著這個被鐵鞭傷的遍體鱗傷的身體利用靈巧的身子突出重圍,而后沖出海面,落在一處荒草密林中。
小蛇化作一個清秀的女孩,她氣喘吁吁的躺在不省人事的卓寧身邊,她轉頭向那張滿是傷痕的臉看去,眼神復雜......
攝政王府,公孫啟川在屋子里恭敬相候,他身后還有一個被打暈的女人。她身上還有渙靈散的味道。
沒等云凡說話,公孫啟川先開口了:“王爺交代的事已辦妥,千雪莊無人幸存,他們所馴化的靈獸已悉數轉移至境國兵庫。”
“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說能給王爺想要的東西,她是妖......”
“這次辦的很好,你退下吧。”
公孫啟川恭敬行禮后消失于無形。
云凡抬手,震出一道氣力關嚴了所有的門窗......他指尖彈出一道黛色光塵飛落女人眉間,他醒了......
女人緩緩睜開眼睛,見一青衣男子站在自己面前,見他氣度便知是云凡,女人的眼神頓時怯懦起來,她起身跪在地上:“王爺......”
云凡則慵懶坐在茶座旁,他右手拄著側臉對女人說:“你能給我什么東西?”
那女人緊張的攥了攥拳頭說道:“是妖后叫我來的。妖后見妖王大人遲遲不歸,便叫小人來找您。”
“妖后倒是個聰明人......”
“妖后身子孱弱,已......已經沒有幾日可活了......就算得到境息丹,也挽回不了,王爺不如放了妖王,我們以后定為王爺效忠.......”
云凡冷漠的輕嘆一聲:“我不喜歡拖沓,如果你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就死在這里吧。”云凡冷漠的抬起左手,女人耳朵里回蕩著鬼怪的嘶鳴混著震天的雷聲,一招使出半成靈力的聽雷劫,女人已經沒有辦法思考了,七竅開始淌血......她痛苦的跪在地上,雙手死死的抓著地面,終于她在最后時刻痛苦的說了一句:“王爺要的東西,妖王給不了,因為它不在逍遙林......”
云凡收手,冷漠的問道:“在哪?”
“地昊......”女人用微乎其微的聲音告訴了他答案,倒地氣息微弱......
“地昊......”云凡咬牙切齒的念出這個名字,他緩緩攥緊了拳頭,“你想騙我,還拿一個死人騙我......”云凡隔空握緊了女人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而后丟一顆境息丹到她嘴里,之后,手一松,女人沉重的摔倒在地:“活著回去告訴你們妖后,三日之期,不交出九羽星丹,我便公開處決妖王,而后,再屠盡天下所有的妖......違背我,就是你們的罪......妖王就在我手里,不要打算去驚動天君,你們會絕望的......”
女人支撐著沉痛的身子站起身來,搖晃著走出了屋室......
云凡微微皺著眉,閉上了眼睛......他淺皺的眉心深埋著愁緒:“師哥,如果你能回來......我可以賭上一切......”云凡輕聲自言自語,卻不自覺地苦苦一笑,癡人說夢罷了,“把命運交給別人,始終都是被動的......”
許久,他緩緩走到書案旁,翻動那萬妖寶錄,黑色的書簡上,卓寧的名字仍在......
沒有牽掛的人是最可怕的人......
他從書案的一個暗格里拿出了那黑色的玉牌,頓時,黑色的氣息縈繞他身旁變成了一個又一個著暗紅衣的蒙面人......
莫城東,千雪莊浴火海,火勢滔天,逼的人不敢靠近......路過的百姓都在拼命的幫忙滅火,在一旁圍觀的無力幫忙的人皆在唉聲嘆氣著......千雪莊的牌匾還是落在地上被大火吞噬了......
地昊牽著阿照的手來到這里,在火海里,地昊看到了一個絕望的背影......他開口問一旁觀看的一位老人:“千雪莊為何起火?”
“天降流火落于千雪莊......”老人說著話,神色木然。
老人嘆息著搖頭:“以前莫城周圍皆是惡獸,我們活的艱難。多虧千雪莊馴獸師馴服靈獸,才使得靈獸為人所用......千雪莊還受青帝器重,所馴服靈獸可做為軍防儲備......”
“軍防......防妖魔?”
“是啊......瓊蒼大陸只有一個,領地之爭在所難免......”老人嘆息著。
老人悲痛道:“青帝失蹤了......如今掌管境國的是攝政王......千雪莊,誰還會在意啊......”
“千雪莊為奪皇家至寶,不惜殺了在外修行的青帝之子,其心可誅,這天火是報應!”人群中不知何人所言,地昊循聲望去,只間一個個擔憂張望火海的人,卻不見說話的人。
地昊的灰色的眼睛的里映著熊熊烈火:“果然......”
地昊左手指尖輕輕散出一縷血色煙氣,氣息悄無聲息融入火海,火海緩緩熄滅,空余那嗆的人辛辣難受的濃煙......這濃煙像是那火海里絕望的背影不能喊出聲的控訴......
“你無辜......”地昊輕念一聲轉身欲走,卻見右手空了,阿照不見了......
“阿照!”他急切的在人群中大喊著,大火熄滅后,世界仿佛安靜了,街上燈火依舊,人群依舊,可他們仿佛都沒有聲音了......地昊耳邊只回蕩著自己的急切:“阿照!”
他穿過人群掠過每一張臉,才知,縱使這個世界多熱鬧,他擁有的也只是一個阿照而已......
此刻,他有種想哭的沖動,奔跑著,身子卻越來越無力,他開始膽小,萬一找不到她怎么辦......
此時卻在人群里,阿照舉著一支煙花跑了過來,煙花銀色的光照著她的眼睛,她開心的笑著,她從未見過此物。阿照向擔憂的地昊跑過來,一只手拿著煙花另一只手握著把還沒有點燃的煙花......
地昊向她沖過去,緊緊抱住了她,阿照手里的煙花在他肩頭燃盡,化作了一撮灰落在了阿照的右手的虎口......
“師父,你怎么了?”阿照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此刻的地昊像抱著失而復得寶物,眼淚滾燙的落下來,路過的人,路過的燈,視而不見。
許久,地昊才放開她,理了理她額前凌亂的頭發,微笑著,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以后不要亂跑了。”
“師父,你看煙花!”她興奮的對地昊展示著她從未見過的美好,可當她舉起右手時,右手只空余一個燒黑了的鐵棒了......
“沒關系,我再點一根。”說著她從左手抽出一根被彩色紙張包裹的煙花,她像展示寶物一樣展示給地昊看,此時,背后卻有一小販大喝著追上來:“小賊,你給我站住!”他三十多歲的樣子,氣喘吁吁的跑來,阿照根本不知道他追的是她......所以,她淡然的點了一支煙花給地昊看,銀色的煙火就映著她美好的臉,地昊微微笑著,他自然的繞過沉醉在煙火里的阿照,攔住了那個商販,他從袖中取出一塊碧色寶玉交給那個商販:“這個作為交換。”商販一見寶玉,氣憤煙消云散,轉身走時還不忘叮囑地昊一聲:“以后自己的人看好了,下次再隨便拿東西,可沒這么容易了事。”商販走了,地昊淡淡一笑,笑他明明很高興得到了遠比他煙花貴重百倍的東西,卻還是說出威脅的話來掩飾自己的興奮。
“師父,你看啊!”阿照催促著他,地昊從她拿過點燃的煙火,指尖生出一縷紅煙為她點燃了另一支......師徒二人就這樣舉著花火站在來往的人群里,地昊無心看那稍縱即逝的煙火,低頭深情的看著阿照.....
煙火一支一支點燃著,阿照也越來越開心,就在她低頭間,見滿地殘落的燒黑的鐵棒,以她的見識很難把這些和那么美的煙花聯想到一起。
“師父,為什么煙花燃燒后,留下的都是這么難看的東西?”
地昊把手里未燃盡的煙花小心翼翼的放到阿照手里,而后,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說:“它把最美的給你了,你還在乎它剩下什么嗎?”
“煙花這么美,像是這大地上的璀璨星星,我只是有點難過,它會燃盡,也會墜落......而且它的樣子也不怎么好看......”這時候路過的行人踩踏了落在地上的鐵棒和灰燼,阿照欲伸手去撿,卻被地昊緊緊握住了雙手:“阿照,煙花已經燒完了,我們走吧。”
“師父,我不想那灰燼被別人踩。”
“可落在地上的,才是它最原本的樣子......”
“它把最美的給了我,卻要我丟了它最難看的樣子,這樣的我就是壞人!”阿照皺著眉,眼睛里藏著微微的濕潤。地昊牽著她的手,讓她看來來往往的行人:“阿照,你看這些人,相比于瓊蒼大陸永世不老,他們,包括我們,都如著煙花,借著一絲火星就燃燒起生命,燃盡后,和你腳下的灰燼沒有什么兩樣.....你不是壞人,瓊蒼大陸在,誰也不會被丟掉。”
“師父,人有來生嗎?你對我說實話!”阿照認真的問。
地昊牽著阿照的手向莫城外走去,他邊走便認真的對阿照說:“同一個人的生命不會有第二次。所謂來生不過是人對自己遺憾的安慰。換了個軀殼,重組了靈魂,就是一個新的生命。這個世界是殘酷的,不變的只有變化和死亡。”
阿照頓時心情沮喪,耷拉著腦袋,墜著地昊的手前行。
“你怎么想起來問我這個問題。”
“我看到了街上好多好多人,他們簇擁在一起,笑著說話,他們手牽著手,來來往往......我就害怕他們會像煙火一樣,就那么一剎那的燦爛,什么都來不及......”
“生命或長或短都有它的意義。大地給每個生靈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是給所有生靈的生命是無限的。”地昊笑著右手搭載了她的右肩,半擁著,兩人向城外走去......
“好吧......”阿照抬頭看了一眼地昊,一想到以后會面臨生離死別,阿照就心痛的不行,她抿了抿嘴問道:“師父,我們不去找逍遙林了嗎?”
“逍遙林,你我不知在何處,不如我們回麟羅山,等那只鳳凰,等她再來時,讓她給我們帶路。”
“可我有點等不及了……”
“沒有方向到處亂竄,還不如靜待時機。而且,我已經答應你了,我不會死。”
“師父,我是個膽小的人,我懼怕死亡......沒有來生,我好沮喪啊......一想到以后周圍都是冷冰冰的,都是黑色的,我好害怕......”阿照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來了,地昊見她哭忙蹲下身把她背在背上,溫柔的安慰道:“我悄悄的告訴你,來生其實是存在的。只要你要好好活著,不辜負你的生命,你就可以向天君用你這一生的快樂去交換來生,你會帶著你的快樂繼續換個軀殼活著......”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很多人沒有來生,是因為他們辜負了生命本身。”
阿照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依偎在他腦后,輕輕的說了一句:“我相信師父,我會好好活著的。”
地昊微笑著前行,他不知活了多少個春秋,對于生命的流逝他從來不放在眼里,因為生命總是生生不息的啊......可是這個女孩卻讓他開始拿捏著時間,他很害怕失去她,怕任何的意外......拋卻一切不談,他只是愛這個人,天地是有規矩,可愛一個人卻最不守章法。
阿照聽進地昊的話,原本雀躍的心情來了一趟人間全消磨沒了……
地昊卻一身輕松,他終于可以帶著阿照回麟羅山,皇室給了“在外修行的皇子”一個合理的“死”法,這下,他們至少能安逸幾年了……
兩個匆匆而來的人,又要匆匆而走了……可就在身旁匆匆而過的人群中,有一個女人停了下來……她盤著胳膊,身著紫色短衣,蹬長靴,瀟灑干練,她右手腕間纏著一個陳舊的銅鈴,銅鈴隨著地昊的擦肩而過發出清脆一響……
“我看見你把那珠玉扔掉了……”女人的話如針刺入了地昊的耳朵……
地昊警惕的向身旁望去,此時,天突然降下了瓢潑大雨……雨幕中人影匆匆,那個女人的身影被人群沖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