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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 煙火信徒
  • 烈庸
  • 8968字
  • 2020-09-02 19:59:51

地昊穿過廢墟前往小宮殿,阿照在門外相候。

天君坐在小燈前,一動不動,地昊緊張地問。“你還好嗎啊?”

“我等不到一百年后了。我的神形維持的時間越來越短......”天君低沉道,“離人的靈氣突然渙散許多,轉生丹可能煉不成了。”

“能。”地昊堅定的說,他靠近天君把整個逍遙林化作的靈丹交給天君,“逍遙林,藥靈之島,它所化的靈丹應該能維持你的形神不散。待地鱷吞噬了瓊蒼所有生靈,再令人皇祭生死泉,轉生丹定能煉成。”

天君嘆息著,輕輕解開覆蓋臉上的白紗,藏在白紗下的竟然是一片虛空:“我不想死......”

“我知道。”地昊堅定的回答。

“流浪永遠不會停止,這就是瓊蒼所說的報應嗎?”天君問。

“沒有人可以給我們報應。沒有人配的上。”地昊冷冷的轉過身推開門,在踏出小宮殿時,他對天君說了一句:“等我。”

地昊步履微快,阿照小跑跟上他:“師父,是有什么要緊的事嗎?”

“很要緊。”突然他想了想停下腳步對阿照說:“你留在這里。”

“不行!”阿照立刻回應道。

“留在這里保護天君,等我回來。”地昊根本不管她什么,只是一味的說出自己的命令,不由她不服從。此刻,阿照才知道,地昊還活著,自己的師父卻死了,化作了被他換掉一灘血.....記憶壓在阿照腦海,那些溫暖,終究是沒了......

她落寞的推開了小宮殿的門,坐在了天君的身邊,她抬頭看著那張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臉,就像是還未完成的雕塑,她的心痛著,眼淚無聲的落下來:“原來......我什么都做不了。師父把我忘了,是真的。”她對著天君說話,并未期待他回答。

“以前他的手是冷的,我握著他的手,能幫他暖過來,可是現在,我暖不過來了。麟羅山洞里,黑裘皮有兩個,都只蓋在我一個人身上......我以為他在意我,現在才知道,他早就想好了離開,從未安心下來陪我!”

她哭著,控訴著。

天君靜默良久回應道:“他沒有心,你所謂的陪伴也好,在意也好,沒有心的根本感覺不到。之所以他留在你身邊十六年,完全是因為習慣。”

“我不信!我們的生命是連在一起的!”

“我也不信他會有刻在骨血里的愛。我們流浪在宇宙不知幾紀春秋,他從未對任何人留戀過,你有什么特別之處,會讓他區別對待?”天君言語中帶著一絲不屑。

“我們的生命是連在一起的......”

“幼稚......生命脫離母體便是個體,怎么可能連在一起?”

“那是你沒有遇到可以把生命和你連在一起的人,或者你遇到過,只是你渾然不覺罷了!”阿照盼著胳膊,一副過來人的樣子驕傲的看著她。對比天君她是幸運的,因為至少她知道什么是愛。

天君和地昊為了單純活著就要費勁心機拼盡全力,對于偶然出現的愛,對于他們,是饋贈。

地昊前往地鱷,他墜入地鱷之中,落入無盡的黑暗里。

在亂石縱橫的黑暗深淵之底,有白色羽毛落在黑石之上,宛若明燈,在腳下的黑暗大地,有一顆黑色的心在搏動,黑色的泛著金色光塵的血液在大地的裂縫中若隱若現,此時有一個低沉清冷的聲音回蕩在地昊耳邊:“你背叛了我們的約定......”

“我們約定的前提是我和天君都得活著。”

“離人族的靈氣渙散大半,都活著,不可能。”

“如若當初你們能相信我,或許現在不會兩敗俱傷......”

“你們要的只是一顆轉生丹,作為煉爐的離人從生死泉中出現,你們以為他們會完全在你們的掌控之中嗎!他們思想有智慧有占有瓊蒼的野心!這些你們想到過嗎!這么多年,離人為非作歹,妖魔苦不堪言,退無可退,你刻有阻止過!你根本無視我們的約定!這顆心你也不配拿走!”

“看來我還是對你們太仁慈了.....”地昊微微低著頭看著腳下的黑色的心,他張開手掌,那可心開始緩緩脫離腳下大地,地鱷晃動,與此同時,天地間刮起一場黑色風暴,將那些無力抵抗的人卷入地鱷之中,一時間,地鱷深淵里下起了血雨,那白色的羽毛被染紅了......

“你不怕報應嗎?”那個聲音咬牙切齒。

“我若怕就隨我的故鄉一起死了,根本不會去流浪。”地昊隔空取出了那顆心,頓時地鱷劇烈晃動,巨石滾落深淵,瞬間將深淵填平,而地鱷所在之處,化作了血湖,一片白羽飄落其上......

昆侖山上,云黛將青陽帶了回來。

阿照從小宮殿里跑了出來,她看見了她在破船上救出的那個人,也看見了那個曾經路過麟羅山的旅人。

她開心的靠近那兩個人,還沒等說上話,地昊回來了,他手里握著一顆黑色的心,臉上,身上浸染著血跡......

阿照關切的向他跑去,他只是冷漠的繞過他,走近了小宮殿。

阿照頓時心生落寞,想哭卻哭不出來。

“丫頭,我們真有緣。”青陽笑著走近阿照,手上卻戴著鐐銬,讓阿照不禁懼怕幾分,以為他是什么壞人。青陽停住了腳步,依舊笑著:“我不是壞人,我不會傷害你。”

阿照見他笑的溫柔便放下心中戒備,云黛站在青陽身旁,見他見到了自己的孩子卻不敢相認,心中幾許急切:“小丫頭,他是你阿爹。”

青陽頓時緊皺眉頭回頭阻止云黛:“不要胡說。”

本以為阿照會驚異不已,誰知她十分平靜的說了一句:“阿爹好。”

青陽與云黛驚異不已......

“她并不缺少愛,地昊的存在遠比我重要的多......”青陽低聲自語。

“師父說了,阿爹阿娘只是個身份而已,而愛是感情,不一樣,可兩樣東西可能有交際也可能沒有。”阿照眨巴著眼睛說道。

小宮殿里,地昊囑咐著天君:“心我拿回來了,你就等在這,別出去。”

“好。”

地昊將那顆黑色的心放在天君的那柄燈火下,轉身向門外走去,此時天君看向他說道:“轉生丹成,我們就又要開始流浪了......那個女孩你要帶著她嗎?”

地昊微微握緊了手掌,目光灰暗:“等在這,別出去。”地昊背對著天君說道。

天君好似察覺到了什么:“別做傻事!”

“這次不比往常,我們好似沒有那么容易脫身。還有,你才是北離正主,你活下去比我活下去更有價值。”地昊說的堅定。

“北離已經沒有了!”

“那你身上印記算什么......”地昊攥緊了手掌,“流浪太久了,我想停下。”(暗指讓他掠奪瓊蒼曾為北離。)

天君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猛然想起生死泉下,那藍色金色交織的流沙......

地昊毅然決然的離開了,那最后輕輕的關門聲在天君耳邊回蕩,震傷了他的生命......

地昊一身血氣走到青陽身邊,拽著他的鐐銬將他拖到生死泉邊。

“你從存在起就該知道自己的宿命。”地昊冷漠的對他說道。

“我清楚。”青陽淡然道。

“好。”地昊放開了鐐銬走到他身后,將他狠狠推下生死泉,那黑白交織的泉水,那泛著刀劍鋒芒的水流,人落下去了無蹤跡。地昊轉身對湊到阿照耳邊,低聲說:“當生死泉上浮出一顆金色靈丹時,你抓住它,然后送給天君。”

阿照點點頭。

地昊看著她,溫柔一笑,而后揪了揪她的小辮子說道:“真乖,我喜歡聽話的孩子。”

“師父......”阿照覺得他有點怪,可是沒容她問出什么,地昊已經走到了生死泉邊。此時,瓊蒼突然劇烈晃動,瓊蒼大陸之上突然出現道道金色光柱直通天際......那仿佛是什么咒法,畫滿了整個大陸。

阿照在地昊身旁站著,警惕的等待著那顆金色的靈丹。

而此時的云黛看著那生死泉緩緩勾起微笑,青陽是自愿來的,他來時就與云黛計劃好了一切,天君的生死就在此刻。

未到百年后的時辰,離人的靈氣又折損大半,倉促煉就轉生丹根本不可能,除非,再加上地昊自己......

小宮殿里,天君身前的燈火被四處擠來的寒氣撲滅,黑色的氣息混雜著金色的光塵緩緩滲入他的身體,在此刻,天君才猛然清醒,他知道,地昊回不來了,他瘋了似的沖出小宮殿,卻見轉生陣已成,地昊站在生死泉上,身陷黑色風暴中,他胸口泛出金色,他的身體在消失......

此時地動山搖,阿照有點害怕,她跑到天君身邊,聲音微微顫抖著問天君:“師父怎么了?”

“這個傻東西......”天君心疼著,卻無力阻止一切的發生,他若阻止轉生陣,天君和地昊都會死......北離已經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大地出現道道裂痕,仿佛巨龍伴隨著雷電的嘶吼,那個金色靈丹緩緩飛出風暴,阿照盯著,飛身撲了上去,轉生陣戛然而止......

阿照攥著金丹跑到天君身前,把金丹捧給他,轉身再看身后,生死泉無恙,只剩云黛站在原地,思索著什么,他的目光淡淡的,仿佛被人偷走了光亮。

“師父呢?”阿照問天君,天君手握金丹,金丹生出黑色的血滲入他的身體,那顆靜默的心在他胸膛重新跳動.....昆侖雪寒,天君沒有回答阿照。

“我來告訴你。”云黛淡淡的笑著,他向著阿照擺了擺手,阿照向他跑過去,而后他領著阿照走到了生死泉邊。

他從袖口掏出藍色環玉,環玉中心是那顆被地昊丟棄的珠玉,而后他手一松將玉丟在了生死泉,緊接著,他迅速抽出阿照腰間的黑色拐杖,以雷電之勢刺入她的后心,血濺在了生死泉,泉水沸騰,洶涌著鮮血,此時大地震顫,裂縫中涌出血色巖漿,火海漫天.......

天上黑色霹靂映著瓊蒼的火紅......

云黛驚異轉頭見雷光之中,天君好好的站在原地,冷漠的看著他......

“怎么可能,你不是該死了嗎!”云黛瘋狂道。

阿照伏倒在地,泉水向山下流淌,宛如火上澆油,給火海添上一層妖艷的紅,阿照艱難的伸出手來攥緊云黛的青衣,她吃力的抬起頭看著他,眼睛紅的像血一樣:“師父在哪?”她執著的問。

“涌出的泉水,有他的血,他死了......永遠消失了!你阿爹祭入生死泉你不為所動,卻為一個強盜如此狼狽!”云黛狠狠踢開了阿照。那根沾血的黑色拐杖竟然落地生根,血色根緩緩滲入地下越來越長,越來越密......

阿照渾身顫抖著,仿佛靈魂和力量在被痛苦的窒息感剝離,她狠狠的抓著自己,回頭看著生死泉的方向,天君緩緩走到阿照身邊,將她抱在懷里,白衣染血......

阿照無力的問天君:“師父,死了嗎......”

“沒有。”

“那他在哪?”

“他在你腳下,也在你頭頂......”

“那以后他還能抱著我嗎?”

天君沉默了......良久冷漠的看著云黛失望道:“你還是背叛了我......”

“我只是想有個地方依靠。你是我師父,我更是瓊蒼生靈,我不會對一個入侵者心懷坦誠。”

“地昊與藏風的約定,他沒有違背......這轉生陣里本該死的是瓊蒼的生靈,本該燃燒的是瓊蒼大陸,可是他卻用自己的身子做了煉爐,保全了瓊蒼......我們是入侵者,是我們幫你們撕開了欲望的裂口......”

“是你讓離人族與我們爭搶靈氣和領地,我們是這瓊蒼大陸的主人,現在宛如喪家之犬一般......都是你這個入侵者,讓我們原本的平靜被打破!”像是有人借著云黛的口控訴著瓊蒼大陸生靈的不甘......

“瓊蒼大陸的靈御方塔在海底,靈御結界一直保衛著瓊蒼。可現在,沒有。我入瓊蒼,眾神來戰,若靈御結界在,輸的一定是我......”

云黛的記憶和情感還有靈魂仿佛在被偷走,他努力的維持著清醒,他艱難的靠近天君:“是神出賣了瓊蒼......”

“不,是神出賣了你們.......”

“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云黛瘋了,他相信的是假的,他不信的卻是真的......

“我要的只有轉生丹......對了,這個孩子是鬼部首領的孩子,她的血來自瓊蒼地獄之根,生死泉是通往地獄的門......你很幸運,用她的血把地獄喚醒......現在,瓊蒼徹底毀了......你成全了神的惡意,辜負了地昊的犧牲,也辜負了藏風的犧牲.......”

“不......不.......”云黛躍入生死泉,他去尋那個藍色珠玉,神賜予青陽的,瓊蒼大陸唯一傷得了地昊的東西,神骨珠。

阿照躺在天君的懷里,她一遍又一遍的問天君:“師父不會回來了嗎?”

天君沒有回答。

“師父說要我用快樂和你換一個來生......那個時候我以為我有的是時間和師父慢慢積攢,足夠我們兩個人來世相遇的,可是我沒想到,他會忘了我,我也沒想到,生命真的好短......我可以用我的快樂幫師父換一個來生嗎?”阿照認真的看著天君,他被遮掩的臉,阿照看見他的目光閃過淡淡的光.......

阿照的胸口流著血,她的漸漸失去知覺,依舊疲憊的睜著眼睛祈求的看著天君:“可以嗎?”

天君沒有說話,抱著她飛到天上,他拼命的飛,他要離開瓊蒼,去宇宙流浪了......他曾丟了北離,丟了尊嚴,最后連地昊最后一個親人也丟了......

突然那挾裹雷電的一掌打在天君頭頂,緊接著,雷電之籠收緊將他困于籠中......

再看阿照已經落到一個身著黑衣的怪物手里......

火海把空間燒的扭曲,連同人影也一樣扭曲了......

“這么快就要走啊.......地昊大人......”幻非飛落牢籠之前,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天君被困牢籠里依舊沒有說出一個字。

“我拿瓊蒼大陸養了你們這么久,現在該是你們回報的時候了......我真不明白,他那么強大為什么要拼命你這個廢物......天君是地昊,地昊卻不是天君......若非他對瓊蒼生靈動了惻隱之心,我還賭不贏呢......”

“你是神,為什么要瓊蒼大陸變成這樣?”籠子里的人平靜的問。

“瓊蒼是我的,我想怎樣便怎樣.......”幻非狠狠的說。

此時幻非懷里的阿照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她流著淚,都沒有力氣哭出聲音,她用微弱的氣息說了一句話,聲音很小,幾乎她自己都聽不見:“師父,對不起,我又流眼淚了......”阿照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天君和地昊曾經把不反抗當做懦弱,后來懦弱者自稱主人變得瘋狂無度……懦弱者馬上轉換姿態……在低姿態里假裝站起來以保衛同族或保衛家國而戰斗,演出一出感動自己的悲壯戲碼……誰能想到,這強大與弱小會是同一批人呢……

黑色拐杖是地獄里的血藤,它們在地下瘋長,縫合了破碎的瓊蒼,吞噬了魔鬼般的火海。瓊蒼大陸仿若重生。

這一次,幻非成了真正的神,他抓住了入侵者,強大到沒有人敢去反抗他。他居住在海上荒島,依山而建的黑色宮殿里,只住著他一個人。八個幽魂守衛著他。

天君作為瓊蒼的敵人,他的死讓世間暫時安寧。

渾渾噩噩的云黛從昆侖山上摔下,他嘴里只念叨著“九羽星丹”四個字,他手里拿著神骨珠搖搖晃晃的向前走著,路過漩風谷,他失足墜入風眼之中,此時卻有一片白色羽毛墊在他腳下將他安全送到對岸。空音給他下的忘嬰毒,最毒的毒,會融化他的記憶和心智,到現在才發揮真正的作用......他慢慢被毒掏空,變成行尸走肉,唯有不忘的就是九羽星丹的執念......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九羽星丹是用來做什么的......

白無現身在云黛身前攔住了他:“云黛......”

云黛只是抬起頭把神骨珠舉在他面前不斷重復著:“九羽星丹......”

沒人知道他為什么跳入生死泉,沒人知道他怎么找到的神骨珠,也沒人知道他怎么爬上來的......

白無捆住他的手腳將他帶回了鳳祈山,他有些心疼。

一百年后,海上荒島,阿照獨自坐在海邊,她癡癡地望著沒有邊際的大海,她一直以為這是瓊蒼最后的領地了。她以為她活不了一百年,她以為師父不會死,她以為他們可以去流浪,把所有的恩怨糾葛都限于兩人之間......人多了,恩怨就多了,恩怨將人和人纏在一起,想掙脫,掙不開,至死方休......

沒人再提地昊了,更沒人提天君了。

阿照突然心酸起來,無比委屈,她想聲嘶力竭喊幾聲師父卻發現光是哭就已經讓她撕心裂肺了......這一百年,她一直在那十六年里掙扎,那是她的快樂,光是那十六年,她就可以回憶一輩子.......

突然天君被丟到了阿照身邊,他手腕腳腕上的鐵索裂痕血肉模糊,白發蓬亂,高大的身軀就像干柴一樣無力的倒在地上,隨之而來的還有那個怪物幻非:“你不是想走嗎?帶著他走吧。”

幻非因與紅羅之情救下阿照,照顧她一百年,她只會坐在海邊,不是哭就是在發呆。他把天君囚禁在化丹陣里,用他的血以百年的時間練出一顆起死回生的靈丹。這是天君在幻非這里的最后價值。

“我提醒你一句,瓊蒼的邊界在幻海,白日升起的地方。到了那,你們就可以離開瓊蒼了。”

阿照拖著天君想都沒想離開了。這次荒島的結界開了,幻非心甘情愿的放他們走了.....

所謂的仇怨都可以用利益來化解,在幻非看來。無論他與天君有多大的怨恨,只要天君給了他報酬,他依舊可以化干戈為玉帛。

阿照帶著天君上了一艘小船,風借勢,順風推著他們遠離荒島......黑色的血無意落入船邊,海底猛獸不敢靠近。遠處,龍鯨飛舞,鯤鵬相互轉換著命運,一切恢復如常。入侵者這個敏感的字眼在瓊蒼大陸生靈的記憶里淡漠了......

“天君大人,我們要在海上飄很久。”阿照對躺在身旁的天君說道。

只見天君動了動枯瘦的身子,半坐起身,向海面望去,他看見了自己被面紗遮住的臉,百年折磨,皮包骨一般,像一個真正的鬼。

“我們不走了。”他低聲說道。

“師父做了這么多,甚至獻出生命就是要你離開的啊!”阿照回頭看著他不解問道。

天君無力的咳嗽了起身坐起身來:“你知道什么。”

“天君大人,請不要辜負師父好嗎?”阿照悲傷道。

“我不是天君......呵......這個世界也從未存在天君......”

“什么?”

“他借了一個名頭要我安心呆在昆侖而已......其實他不喜歡黑色,卻一直穿黑色的衣服,他不喜歡殺人,卻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他臨死前告訴我一件事,完成,就不必再流浪了......”天君向瓊蒼內陸望著,目光堅定。

“只要和師父有關,我幫你。”阿照同樣堅定著。

“你不問什么事嗎?”

阿照搖搖頭。

“他死了,消失了,你不必如此,你自由了。”天君冷冷的說。

“若這世界與他無關,我為什么要呆在這里......”阿照低著頭,面無表情,但心里卻像有針在緩緩的刺:好好活著的人才有來生,師父是個騙子,他從未為自己而活。

“天君大人一直說他,連個名字都不愿叫,師父到底是你什么人?”

“他沒有名字,沒有帝王印的王室,不配有名字。”天君冷血的說著屬于北離的規則,轉而又繼續悲憫低聲說:“我也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他把我們的名字刻在那柄燭臺上,可是那個燭臺遺落昆侖,我得找回來。”

“北離是一個怎樣的國度?”

“冷血,無情,像天上的星星,脫離軌道便會毀滅。那樣北離已經毀滅了,新的北離不會......”

“新的北離......”

“故土在,故人在,為什么不是呢......”天君語氣微微陰狠,雖然他已瘦弱不堪,但阿照知道他有無盡的力量在支撐著他。

“我陪著你,找回你的名字,然后看著你,擁有新的北離。”阿照坐在船頭,看著起伏的波濤說道。

天君看著她疲憊的背影,心微微觸動。他將手輕輕覆在胸口,這顆心,曾在別人的胸膛里跳動。而天君生來就是沒有心的。他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把心給他。

阿照忽然回過身緊緊抱住了天君,天君一時不知所措僵在原處。

“師父的命沒有治好,他到死都沒有擁有他的心。我不知道他擁有心的胸膛是冷的還是暖的......所以我想抱抱你,我想聽見師父的心。”阿照哽咽著。

天君起身抱著她,阿照側耳貼在他的胸膛,此時鯤鵬香吻,命運輪轉,天君飛身而起踏在鵬的背上向昆侖山的方向飛去,他身上燃起白色的火,火燒盡他一身狼狽,化作一身厚重的黑衣,柔軟的頭發垂下來,垂在阿照的鬢邊,她抬頭,天君臉上的白紗隨風而逝,她看見了一張與師父一模一樣的臉,阿照哭著,看著這天海之間,似真似幻......她不敢伸出手去觸碰他的臉,因為她做了太多破滅的美好的夢......

“師父,是你嗎?”阿照小心翼翼的問。

從深海翻涌而來的氣息就像墜落深海時心愛之人的呼喚,它吹過阿照耳邊,阿照遲遲等不來答復......

阿照的心底的脆弱就像一碰就碎的泡沫,得不到回答,她便不敢再問,因為她真真切切的看著師父死去的......

“我不是他,我的心是他的.....他的命是我的......”天君平靜的說。

鵬飛萬里,離開了滄海,墜落昆侖。

昆侖廢墟又多了一個小宮殿,百年的大雪將廢墟覆蓋,它們像海上被冰凍的起伏。

天君站在小宮殿前,腳下的黑色的氣息侵入雪下,在殘垣斷壁之中送出一個燭臺。阿照急切的跑過去,她搶過燭臺仔仔細細的尋找著師父的名字,可能是因為太著急,她什么都找不到,嘴里還念叨著:“怎么什么都沒有?”

天君接過燭臺,仔仔細細的看著,終于在燭臺底部看了兩個小字,影,華......

永遠沒有容身之處被踩在腳下的影,永遠高高在上宛若日月的華......

“你,看到自己的名字了嗎?”

“看到了。”天君微微一笑說,“我的名字,叫,影。”

“影?”

他抬頭望著宛如潑彩一般的瓊蒼,靈氣豐裕:“這里會是新的北離。舊的北離早已經毀了,所以,他唯一的君主也要隨它一起毀掉......”

阿照走近他,半猜測著說道:“華,隨著陳舊的北離死了,影,會是新的北離君主。所以,影是師父的名字,你是他一直保護的舊君主......”

天君對阿照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微笑著對她說:“活得的,只有影。”他微笑的眼睛里閃爍著淚光,阿照看著他,也無聲的哭了起來......

許久她牽起了他的手說道:“師父,我們回麟羅山吧。”

雪山之巔,兩個人影,恍如隔世。

許久,影淡淡的說了一句讓阿照絕望不已的話:“我們終究陌路。”

阿照支撐著破碎不已的心,微笑著:“我知道你不是師父,做個夢都不許了嗎?”阿照轉過身去,無聲抽泣。

影沒有管她,而是獨自走向生死泉,許久無人在,生死泉已經冰封了,影以坤御之氣震開生死泉,他跳入其中,泉底,是故土流沙......他捧著一捧流沙裝在一個小瓶子里,將要離開時,腳下的流沙突然蜿蜒而出無數的紅色觸手,它們攀附在影的身上,影只看得見它卻抓不到它,只得任由它纏在他身上,滲入他的身體......

突然影的心沉重跳動,身上的黑色血液宛如沸騰一般......冷血的人身上竟然有了溫度......他驚異自語:“地獄的血......”久久掙扎無果,他無力跪倒在地,苦笑一聲自語道:“你還是把我變成了你......”

原來真的有刻在骨血里的愛,即便被埋在陰暗處。它有蓬勃的生命力,哪怕一絲一毫的機會也足以讓它重生......

影走出生死泉,阿照背對著他站在昆侖懸崖邊,她擦了擦眼淚轉身笑著對影說:“剛才,對不起。”

影的心有一種沖動,擁抱阿照的沖動,那來自地獄的血緩緩的流遍他全身......

他終于失去了自己的意識,徹底的變成了影......

影沖向阿照,緊緊的抱著她,失而復得,久別重逢......

影向整個瓊蒼撒了慌......

他用它卑賤的身軀給真正的北離王室煉就轉生丹,這幅尊貴的身軀可以在活八紀春秋,他把自己的心給了他,血給了他......再加上這別無二致的容貌,影就是華......

百年,今天,所有人都忘記了這個入侵者.....

阿照緊緊的抱著他,輕聲道:“師父,不要玩這么危險的游戲了,好嗎?我很傻,時間再久點,我就以為是真的了......”

影抱緊她,遲遲不愿放開。

影與華初來瓊蒼時,滄海遠比現在博大,陸地也不是連在一起的。那個時候,靈御方塔就是整個瓊蒼的防御手段,是鬼妖九祖所造。那個時候鬼妖是這個大陸的主人,連神也會向他們服從,低頭。不知什么原因,后來鬼妖一族遁入地獄,鬼妖九祖也消失了。靈御方塔內,妖魔兩族守護著瓊蒼生死泉下的一捧土,這捧土昭示著瓊蒼大陸才是靈御方塔的主人,它所有的力量都用來護佑它。可在鬼妖九祖消失后,靈御方塔也沒人守護了,從未熄滅的燈,熄滅了......而恰好此時,影與華來到了瓊蒼,他們輕而易舉的入侵了昆侖。

只要找到靈御方塔,把北離故土放入塔中,這瓊蒼就是北離,新的北離。

阿照拔掉了扎根昆侖的血藤,頓時,瓊蒼大陸頓時四分五裂,那些陸地,掛在血色的根須上搖搖欲墜,滄海化作急流纏繞在血色根須之中,此刻,靈御方塔現行,那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塔,銅鈴下墜著白色的火焰,塔緩緩旋轉著,影攜阿照入靈御方塔,將北離流沙置于塔中,頓時,血藤上渙散出金色與藍色交織的流沙,緩緩地覆蓋了瓊蒼大陸.....

一片輝煌沙漠里,高塔聳起,白日升,妖魔在沙漠之中安眠......生死泉流出一個血色的潭,盤繞在昆侖下,滄海深藍,不見波瀾,俯瞰而去,宛如藍色的空洞。

藍色的空洞圍繞著輝煌的沙漠,沙漠供養著藍色的高塔......高塔之上,影與阿照并立,看著這安靜的世界。他們腳下,是靈御方塔內的空曠,空曠的塔身在千萬個窗戶上刺進來白色的陽光,陽光匯集之處,有一個怪物,他尖銳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指尖向下滴著血,血滴入塔底的轉生陣,一顆淡金色的轉生丹已有雛形......

影擁抱著阿照,微微笑著看著遠處:“我們不必去流浪了......”

完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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