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騎著白虎的少年等在峽谷整整一天,從黑夜再次等到黑夜……
阿照沒有出現(xiàn),他的酒勁兒也消了……
他低頭看了看右腕的銅鈴憂愁的自言自語道:“……銅鈴是白鷹給我的……它帶著我去了撿到銅鈴的地方,可什么都沒有……我也上了麟羅山,可是,我迷路了……沒有白虎和白鷹,我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姐姐,我都快不想你了……千雪莊沒了,我們的家沒了……我成孤魂野鬼了……”少年說著,心里委屈著……
這時候有幾個靈虛城出來打獵的男子在一起邊走邊談?wù)撝裁础?
“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攝政王府一把火沒了,海神宮也被毀了……到底是因為什么?”
少年一聽有關(guān)于攝政王府的事情,忙跑過去打聽:“幾位大哥,你們說攝政王府被火燒了?”
“是啊,還是金焰火晝!大家都傳是青帝回來了,見攝政王行了太多不義事,責(zé)罰他呢!”
“他們是親兄弟,再怎么錯,也不該用金焰火晝,那招式……不是驅(qū)邪避妖的嗎……”
“云凡自從滄海之獵死而復(fù)生后,都跟變了個人一樣,誰知道是不是妖呢!”那幾個人笑著,向前繼續(xù)走著。
少年急切的追問一句:“那云凡死了嗎?”
“廢墟里有具尸體,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幾個人繼續(xù)談笑著離開了……
少年有幾許失望:以我現(xiàn)在的修為還有謀害皇子的身份,我根本進不了靈虛城,估計我踏入半只腳就被那戍城守衛(wèi)亂箭射死了……
沉思許久,少年對白鷹說道:“白鷹領(lǐng)路,我們再去姐姐消失的地方。”
他乘白虎,追著白鷹,踏著夜色向麟羅山的方向趕去……
廢墟之上,云凡昏迷,多年來,他懼怕夢境,因為幻非時常抽走他的力量,讓他不得不瘋狂的去汲取妖力……
他害怕做夢,而昏迷的他,卻難逃夢境……
云里霧里站著一個衣著華貴溫文爾雅之人……他坐在小船上,一只手托著腦袋,另一只手里拿著一支蘆花,輕輕的點著水……
云凡不敢靠的太近……他知道他是誰……
“哥哥,你怎么不過來?”那個男人沒有抬頭,十分溫和的說了一句……
云凡木訥站在原地,仿佛那句話與他無關(guān)……
“本來這副皮囊該歸于塵土的……謝謝你……”那個男子淡然一笑說著,“也許我是錯的,根本不存在眾生平等,離人族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平等……可是他已經(jīng)存在了……哥哥能幫我保護他嗎?”
“我從未想過要保護離人族。”云凡冷漠的回應(yīng)。
男子手里的蘆花忽然僵在半空:“這樣啊……那哥哥就保護好自己吧。”
“我不是你哥哥。”
男子沉默片刻,微微笑著回應(yīng)道:“你都呆在我身邊五百多年了,為什么不是呢?”
夢醒了……
云凡睜開眼睛,渾身灼熱抽痛。他艱難的站起身來,手心像是有什么東西……
一個藍色玉環(huán)……本與珠玉一體的玉環(huán)……
“他回來過……”云凡握緊那珠玉,鬼使神差般的走出廢墟,他搖搖晃晃走在街上,月色正冷,地上仿佛浮了一層霜……云凡無力的向前挪動,心中雜緒浮沉:原來,麟羅山的人就是地昊……他安然于世,我卻被仇恨折磨萬年之久……真是諷刺……師哥,當(dāng)年你為什么要把我推出鬼門關(guān),為什么,地昊對你的死都在含糊其辭,你們究竟瞞著我什么……
云凡面前緩緩出現(xiàn)一個黑色的影子,那影子僵直的向他靠近,還沒等到他看清楚那影子是誰,就被一股冰冷而果決的力量穿透了胸膛,緊接著,他心痛無比,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吸引到心里,腦海的記憶在流失,就像握緊的流沙一般……他在掙扎什么,想握緊什么,卻發(fā)現(xiàn)他珍貴的不舍的也只有那份執(zhí)念和回憶而已……
瓊蒼大陸還是一樣,什么都沒改變,他卻被改變了……
云凡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回麟羅山必經(jīng)的野林中,有二十余身著鐵甲的士兵埋伏其中……他們手上的弓弩都已經(jīng)架起……
首領(lǐng)小聲支會著:“青帝失蹤后,這世道早已不安穩(wěn),如今是法力高強者的天下,我們跟隨王爺多年,如今他也下落不明,我們兄弟只能自保了……我偵查到此處頻道有法力高強者出沒,獵殺他,汲取他的力量,足夠抵得上千年修為……你我兄弟成與敗就在此一役了……小心提防,此人修為高深,下暗手……”他叮囑道。
所有人都警惕起來,手中弓弩寒光畢現(xiàn)……
就在此刻,一道紅光掠過他們眼前,箭弩齊發(fā),那箭弩空中排成一個獵籠陣,箭弩化作紫色光塵逼的地昊現(xiàn)形落地……
那二十余人紛紛從林中跳出,他們像盯著猛獸一樣盯著地昊,肢體恐懼,眼神卻透著貪婪……
此時,那個團球從地昊手心浮出,血色煙氣透出:“鬼匣噬心……”頓時,血氣如劍,四面八方?jīng)_破牢籠……血氣刺穿了那些男人的胸膛,而后鉤回他們的心臟化作紅色塵埃收回地昊的掌心……
尸體猙獰的倒在地上,雙目血睜……
此時,一只冰涼的小手伸向地昊的臉,阿照醒了,她從來沒有見過師父這樣冷漠的樣子……
她的手輕輕落在地昊嘴角,一滴淚落了下來……
“師父,我沒事了,放我下來吧……”阿照輕聲說著,她唇無血色,目光有些木然。
地昊輕輕放下她,她環(huán)視一周,看著地上一雙雙失去顏色的眼睛……
地昊站在她身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緊握的拳頭上:“阿照……你怕我嗎?”
阿照沒有說話,而是緩緩走近一顆大樹旁邊,她毫不猶豫的向大樹后伸出手去……而后捧著一顆血淋淋的心走近地昊……
原來,那樹后藏著一個膽小的退縮的士兵……阿照早就醒來發(fā)現(xiàn)他了……
阿照現(xiàn)在地昊面前捧著那顆心,目光堅定的看著地昊:“只要我下手后夠快,這顆心還是熱的……”怕冷也怕黑的她,這句話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的指尖穿過了那個士兵厚厚的鎧甲,指尖滴著血,皮肉穿過骨骼被劃傷很深的傷口……
地昊緊緊抱住了她,那顆心掉在了地上……阿照緊緊抱著地昊,恨不得把自己嵌入他的身體……
“我不想讓你看見我最難看的樣子……”地昊透著患得患失。
“可這是師父最真實的樣子,對嗎?”
地昊只是緊緊抱著她,沒有回答……
“我太沒用了,本想出來為師父多挖幾顆心的……可是我打不過別人,也下不去手……”
“你不該為我承受這些……”
地昊直起身輕輕撫觸著阿照的臉說道,此刻,他發(fā)覺阿照有些異樣,她的右額浮出一些血色的詭異烙印,一只眼睛徹底變成了血色……她徹底變成了鬼妖……
“師父,你為什么奇怪的看著我?”
“以后不要隨便亂跑了,世間險惡,不是有眼睛就能看得清的。”他心疼的把她攬在懷里……被生生抽去力量又多疼他是知道的。
“師父,我只想治好你。”阿照認真的說。
“我的寒疾不是病……我是怕你害怕才和你謊稱是病的……其實我本性如此……”
“嗯……我知道了。師父,我們回家吧。”
阿照牽緊了他的手。
地昊突然半跪下身抱住她:“阿照,師父求你一件事……”
阿照突然摟著他的脖子哭起來:“師父,我害怕……我害怕……我手上都是血……”
地昊痛苦著,他的大手摸了摸阿照的腦袋幾分祈求道:“別離開我……”
阿照抽泣著,抱緊了他:“我握著煙火,握著它的燦爛,也握著它的骯臟……它燙到我時,我也沒有松開手……”
地昊緩緩松開阿照,一只手牽起阿照的手,另一只手擦去她的眼淚,說道:“我們回家。”
他帶著阿照走向不遠處的麟羅山,山上的瀑布聲傳來,隨風(fēng)聲忽近忽遠……
此時,一個身著白衣,上衣斜挎著,裸露著一只胳膊,袒露半個胸膛的男人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他戴淡藍色小冠束發(fā),似神似魔……
“你的任務(wù)完成了,把她交給我吧……”那個男人冷漠的說。
阿照左右看了看抬頭問地昊:“他是在和我們說話嗎?”
地昊只是握緊了阿照的手……
他突然抱緊阿照轉(zhuǎn)身逃離……身后血光作霧,那白衣男人迷了眼……他微微皺眉,手中白色光塵落地,地上升出無數(shù)人影幽魂,他一聲令下:“追……”
幽魂如風(fēng),瞬而消失……
趕到此處的千雪莊少年見幽魂一個個拂過他身邊,他頓時一身冷汗……正在他緊張的擦去臉上的冷汗時,白衣男人經(jīng)過他身旁,少年立刻攔住了他:“這怎么回事?那寒風(fēng)一般的東西是什么?”
“與你無關(guān)!”白衣男人正要走,少年再次將他攔住:“在下馴獸師凌霄,閣下莫急,請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姑娘,她身著紫衣……”沒等凌霄說完,那個男人早已經(jīng)不耐煩的消失了……
“這人不好惹……”突然他一拍腦袋悔恨道:“我怎么能告訴他我的名字!若讓攝政王的人知道我還活著,我豈不是又要被追殺……真是笨!”凌霄責(zé)備著自己,轉(zhuǎn)念他又松懈下來,“我怎么忘了,攝政王府都被燒了,我應(yīng)該安全了,安全了……”
他話音剛落,有一個人影緩緩移來,借著月光,凌霄看見了他狼狽不堪的樣子……待他走近些,他才看清,這正是攝政王云凡!頓時,他又怕又氣又恨!耳上銀環(huán)一響,白虎向他沖了過去,云凡竟然輕而易舉的被擊倒,正當(dāng)白虎要撕咬他時,銅鈴一響,白虎的尖牙利爪從云凡身上退了下來……
凌霄好奇的走過去,借著月光,見云凡雙目木然,面無表情,仿佛死去一樣……凌霄的手緩緩落向他的胸口,此時,云凡的眼睛緩緩看向他,這下把凌霄狠狠嚇了一跳:“你……你還活著!”這時候凌霄無意碰響了銅鈴,白虎頓時向云凡狠狠撲去……
云凡化作一道血光穿過了白虎的胸膛……這一切發(fā)生在瞬間,眨眼間,白虎已經(jīng)躺在凌霄身前,死去了……
云凡就站在他旁邊……
凌霄退后一步發(fā)動千龍刃,風(fēng)卷狂林,云凡站在林中,風(fēng)中心,月光映著他滿是傷痕的影子……樹葉卷入風(fēng)中被紛紛撕碎,還有云凡飄起的衣擺……
他木然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千雪莊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滅千雪莊!那個珠玉,我早就還給你了!除此外,我什么都沒拿,你憑什么要我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云凡站在龍卷風(fēng)中心,緩緩挪動腳步,他的衣裳,被風(fēng)割破,他一個閃身沖出龍卷風(fēng),毫發(fā)無傷……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云凡問道。
見他完好無損的出來,凌霄有些驚慌,他后退三步,給自己留出隨時可以逃跑的距離:“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嗎!”
云凡低頭看了看自己血淋淋的手,搖搖頭……
“裝瘋賣傻,你不是喜歡趕盡殺絕嗎!”凌霄氣憤著,也憂慮著,他這么強,應(yīng)該不會用這么幼稚的方式逃避責(zé)任,他完全可以殺了凌霄的。
云凡微微低著頭,腦海里升起一團霧……此時,他口中輕念:“九羽星丹……”那團霧陡然急轉(zhuǎn),仿佛伴隨著雷電直擊云凡的眼睛,云凡忽然倒地昏了過去……
凌霄經(jīng)歷剛剛的驚嚇再也不敢靠近他……他喚著白鷹逃走了……
“等我變強了,一定會找你報仇!”少年如此信誓旦旦的說,這像是一個承諾……可現(xiàn)在云凡聽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