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想不到玲瓏的嗓音這么好聽,這首曲子也這么入心,妙哉!這回倒是要好好賞你了。”世子在曼妙的歌聲和曲聲停歇下來,喜不自禁的對玲瓏說道。
紫風也是贊賞的看著一臉興奮的小丫頭,剛才那婉轉干凈的音色,一點都不輸于此曲的原唱:“還真是不賴,什么時候學的呀?尤其在高音時用氣自然還不影響旋律,聽起來有一定功底了,和誰學的?”
玲瓏聽到夸贊,也是不好意思起來,嬌羞的低下了粉嘟嘟的笑臉,輕聲道:“是珂馨姐姐教的,她說我肯定能把控得住高音,就教奴婢如何練習腦后音。”
“珂馨,”紫風心里嘆了一下,嘴里默念了一聲。
琴瀾笑著,仿佛不經意的斜眼瞟了瞟紫風,素指一勾琴弦:“師兄,剛才你的笛聲太美了,恍若在琴音中穿梭的暖風,悠閑愜意。”
“我也聽出了這首曲子的脫俗之意,有一種怡然問道的曠達,你們的配合簡直就是珠聯璧合似的仿若天成。”世子仍意猶未盡的夸道。
這時于喜和兩個家仆拎著煮好的槐花茶走了過來,仆人在桌上多擺了幾個茶盞,沏好茶,一股花香飄散開來,引得琴瀾好奇問道:“這是什么茶,香氣很爽。”
紫風含笑接道:“就是你頭頂上的香槐花,趕緊嘗嘗,降火去腸風。”
琴瀾驚訝的趕緊端起一盞茶,放到鼻前嗅了嗅,然后輕輕啜了一小口,立刻雙眼彎成了一對月牙:“有點點苦,不過真的很好喝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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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一定扶住了!”張璁站在后院門口,一臉焦慮的看著院外道邊那棵老槐樹。
樹下是張璁的學生葉堂,正扶著倚在槐樹上的木梯子,抬臉緊張的盯著樹上。
原來張夢璃看著滿樹的香槐花,打算摘下來做茶飲和點心。后天馬上就要殿試了,這些天她是變著法的為張璁做可口的飯菜,又怕叔叔緊張上火,槐花飄香的季節,她有了新主意。
她讓葉堂和夏雨上樹摘槐花,二人都說恐高,害怕爬梯子,氣的夢璃自己要搬梯子上樹。后來他們一看勸不了,就讓葉堂在底下扶著梯子,夏雨在底下張開雙臂隨時準備接著。
夢璃挎著一個小竹籃,蹬著梯子幾下就上去了,打橫坐在粗大的樹干上,興奮的摘著一串串潔白如玉的香花甜,偶爾揪幾片花瓣兒放到嘴里咀嚼,快樂的像是稚童一樣。看見叔叔一臉擔心的樣子,俏皮的嬉笑著擺了擺手,然后又抬手摘了起來。
看看竹籃里已經八成滿的花串兒,高興的晃著兩條腿,只見一雙精巧的繡花緞子面弓鞋隨著小腿的擺動,活潑的踢蕩著,褲管和鞋幫之間露出曲線柔和的腳踝,玉白色的肌膚在透過樹葉的光影中平添了一種嫵媚。
嘴里說著話:“好啦,我準備下來了。”便得意的看向叔叔,這一看不要緊,驚訝的輕“啊”了一聲,楞楞地看著,秀面瞬間漲起一片紅云。
張璁的注意力一直在夢璃身上,聽她說要下來了,更是不錯眼珠地盯著她,這時見她這個神情,也是一愣,正不知何故時,就覺得身后有人,忙一轉頭,正是紫風站在身后微笑著看著樹上的夢璃。
“哎呀,是賢弟來了。”尷尬的一笑,又看了看還在樹上的侄女,“這丫頭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沒個淑女的樣子,讓賢弟見笑了。”
紫風一抱拳,朗聲道:“見過仁兄,真沒想到夢璃還有這般本事,我說怎么前院四敞大開一個人都沒有呢,叫了好幾聲都沒人應聲,原來都在這呢。”說著走出了院門向大槐樹走來。
張夢璃心里覺得糗大了,恨不得趕緊下來,但是她上來時竹籃是空的,斜著挎在臂彎上上來的,而現在一籃子花,想下去可就不能那樣得勁了。
看紫風走過來,心里更是著急,腳踩梯撐時腳尖沒踏穩,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就在眾人驚呼中,紫風一個箭步躍起,在空中雙臂托住了夢璃跌落的身軀,一個旋身穩穩的站在樹下,夢璃在紫風的懷抱中還沒緩過神來,就已經被紫風放開了站在地上,手里還緊緊抓著竹籃。
張璁嚇的失了魂一般跑了過來,一看侄女沒事,感激的沖紫風不停作揖鞠躬,夢璃羞澀的向紫風蹲福拜謝,然后轉身快步走回了院子。張璁看向自己的兩個學生,那二人也嚇的不知所措,還沒反應過來,張璁氣的用手指點著他們:“簡直就是胡鬧!”
“人沒事就好,仁兄也不必太著急上火的,夢璃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二人哪攔得住。”紫風勸慰道。
張璁搖了搖頭,“唉”了一聲嘆息道:“今日要不是賢弟在此,還不知道會出什么事呢!也算是璃兒這孩子有福吧……”
“吉人自有天相,我觀璃兒面相清逸如寒潭秋月,雖非大富大貴之命,然必不俗于凡塵世格,仁兄只管放心吧。”
“好,為兄信你,走,咱們進家聊。”
紫風雖嘴上如此說,但心里還是覺得自己的判斷應該大致是對的。昨天晚上,紫風仔細的推敲了一下,決定還是要從張璁這里突破,歷史上他就是堅定的站在嘉靖身前為其擋子彈的勇士,想辦法讓他盡早的脫穎而出吧。
所以今日一早起來就去了皇宮,默默和嘉靖交流了一下后天殿試的策題。因為策題一般由內閣擬定數道,交給司禮監秉筆太監陳敬送給嘉靖,由其在其中選出一道密封后送返內閣,然后令司禮監經廠即刻開印相應的份數,這件事情一般在殿試前一天完成。
紫風出個主意,就是說內閣擬定的題目肯定不會有關于“大禮”的,所以嘉靖給加一道關于三禮的策論,讓考生二選一來答,這樣的話就可以發現那些敢于為新皇直言的天子門生。
隨后來找張璁,看看他備考的情況,不曾想遇到夢璃幾乎墜下樹受傷的事。
紫風心中一凜:難道這就是量子干涉的結果?我這里機心一動,想要張璁在時空上占些小便宜,避免后來被楊廷和故意遠放南京,也可以盡快縮短“大禮議”長達四年的內耗,于是天譴便到了。
算了,反正已化解,更要堅決的實施既定想法,看看蝴蝶的翅膀究竟能扇出多少能量。這樣想著,已經來到了張璁的書房。
落座后,二人寒暄幾句,紫風關心的問道:“仁兄最近可是潛心用功,胸有成竹了?”
“不瞞賢弟,為兄雖閉門研經判史,終日寥寥于學問,其實心中已坦然,對于最終的排名并非無所求,只不過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紫風微微一笑,說道:“仁兄之豁達樂觀小弟佩服,若天意欲降大任于兄,兄可還有‘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的魄力?”
“哈哈,大丈夫能屈能伸,上次已經和賢弟說過,雖千萬人吾往矣!為兄既讀圣賢書,當做圣徒,佐明君興社稷,不然這二十幾年何來余勇屢敗屢戰?信吾不信?”張璁目光炯炯的盯著紫風。
這時夢璃端著剛煮好的茶,盈盈娜娜的走了進來,已經換了一身素藍繡著幾朵白云的長裙,腰系一根白紗銀絲飄帶。流光溢彩的眼眸偷偷快速瞥了紫風一眼,一抹淡淡的紅暈斜飛鬢邊。
將茶盞分別放在紫風和叔叔跟前,輕言細語的說道:“這杯是你喜歡的烏牛草,叔叔這杯是桂花茶,他的胃最近不是太舒服,挑燈夜讀到三更半夜,估計受了一些寒氣。”
紫風一聽趕忙說道:“哦?讓我看看需不需要吃藥。”便示意張璁把胳膊放到桌上,然后伸指搭上了對方的寸關尺。又看了一下張璁的舌頭,說道:“脈象沉細,舌淡白,陽氣有點虛弱,寒在胃。仁兄是不是愛打哈欠?”
“對呀,我以為是睡的少的緣故,看來不是嘍?”
“說明胃氣不振有寒,所以需要打哈欠散寒,我們說氣從胃來,打哈欠是為了讓氣更旺一些。不過不是太嚴重,這個桂花茶很對癥,沒想到夢璃姑娘還是對藥食很有心得的。”
張璁接道:“這丫頭喜歡博覽群書,讀過藥王的《千金方》。”
“難得難得,夢璃姑娘應該知道‘依時攝養’的,但記住無論何時,養氣為先。你叔叔現在尤其需要重視養氣。”紫風欣賞的眼光看著夢璃。
“是,璃兒受教了。”說著,夢璃抬眼看了紫風一眼,正和他的漆黑瞳仁相對,突然感覺有一種莫名的神秘感引起了她的強烈好奇心,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想要一探究竟的沖動。
“璃兒,今天打算做什么好吃的來答謝紫風的援手相救啊?”叔叔的話打斷了夢璃的思緒,“不告訴你們,到時就知道了。”俏皮的回道,扭臉快步離開了書房。
看著夢璃的背影,張璁笑了笑說:“小女兒脾氣,被我寵慣太甚,莫放心上。”然后話鋒一轉,問道,“賢弟最近御前伴駕,可算順遂?”
“看來仁兄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治學呀。說說你都聽到了什么?”
張璁灑脫的一笑:“我那兩個學生,就是我這個蝸牛的兩根觸角,他們每天在同鄉館混跡,自然知道一些坊間風言風語,回來都和我念叨。就譬如什么`一曲神簫醒圣恩`被傳的神乎其神,據說因此你還被賜武進士出身,乾清宮行走,可是真的?”
紫風一聽不禁莞爾,點了點頭:“這都是實情。”
張璁一聽,驚訝的站了起來,不錯眼珠的看著紫風,眼露興奮之光:“哎呀呀,賢弟真真是奇才啊!是為兄看低了你,實在有罪,請賢弟恕罪。”說完便對著紫風抱拳鞠躬。
“仁兄言重了,快坐下。”紫風連忙站起身,將其扶回座位。
然后簡要的把最近發生的事和張璁說了說,尤其說道有人要行刺圣上于天地壇時,直把張璁驚得張大了嘴,繼而憤怒的在房內暴走,額頭青筋直冒,嘶聲問到:“可查到幕后指使之人?”
“疑犯和刺客都被人在東廠被千戶胡尚志滅口了,廠督張銳還差點被他殺了,恰逢我在場,堪堪要擒下他時,他也自戕而亡。”
聽到這,張璁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思電轉:“你的意思就是和那本寧王賄金賬冊有關?”
“呵呵,禿子腦袋上的疤,明擺著的。”紫風嘴角一嗔,端起茶喝了一口。
張璁恨恨道:“豎子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