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商戰前路：從零到十萬億的物聯網商業道路

2018年，中國物聯網市場規模達到1．33萬億元人民幣，而全球物聯網市場規模則突破1萬億美元，十萬億規模的市場指日可待。這還僅僅是直接的收入，若再考慮到物聯網對社會經濟的影響，則更難以估量。根據麥肯錫的預測，到2025年，物聯網將給全球各個行業帶來2．7萬億到6．2萬億美元的間接經濟效益。

從零到十萬億的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個逐步發展、穩步成長的過程。同信息通信產業和其他行業類似，物聯網的發展也經歷了萌芽的儲備時期，高潮之后的蟄伏時期，以及基礎扎實的再崛起時期。一步一步，物聯網的專業性特質不斷加強，成為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推動力。

1.1.1　萌芽：概念與技術儲備

1．概念：引領未來的方向

每一個時代都有自己的領軍人物，他們站在產業的潮頭，引領產業前進，甚至超出了當前的時代，暢想產業更遙遠的未來。比爾·蓋茨無疑是現代信息通信產業的領軍人物。1995年，美國的國家高速公路計劃僅開工兩年，全世界的網民僅以百萬人次為單位衡量，互聯網尚未被公眾所熟知，微軟新一代操作系統Windows 95剛剛面世，比爾·蓋茨已經開始展望更加遙遠的未來，他撰寫了《未來之路》一書，描述了信息化對未來的影響，幾乎影響了整整一代信息通信產業的從業精英。

在《未來之路》中，比爾·蓋茨提到了“物物互聯”的概念，并且描述了一些應用場景，“憑借你佩戴的電子飾品，房子可以識別你的身份，判斷你所處的位置，并為你提供合適的服務；在同一房間里的不同人會聽到不同的音樂；當有人打來電話時，整個房子里只有距離人最近的話機才會響起……”后來，比爾·蓋茨建設了自己的科技豪宅“未來之屋”，全面落實了當年所預測的場景。

由于概念太過超前，加上產業內也沒有什么技術或產品加以支撐，比爾·蓋茨的“物物互聯”概念被束之高閣。直到多年之后，物聯網產業如火如荼、蓬勃興起的時候，回眸一看，在欽佩比爾·蓋茨前瞻視野的同時，也將《未來之路》一書作為物聯網行業概念的起源。

20世紀90年代到21世紀的第一個十年，是消費互聯網產業蓬勃興起的年代，也是物聯網產業前期積累的年代。概念、標準、技術、產品、方案，以星火燎原的態勢不斷涌現，為之后的大爆發奠定了基礎。在物聯網概念方面，1998年，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提出了當時被稱為EPC系統的物聯網構想，這是物聯網首次被落實到產業的行動中；1999年，麻省理工學院的Kevin Ashton教授首次提出“萬物皆可通過網絡相互聯接”的物聯網概念，并且在麻省理工學院成立了自動識別中心（Auto-ID）；2005年11月17日，世界信息峰會上，國際電信聯盟發布了《ITU互聯網報告2005：物聯網》，指出“物聯網”時代來臨，這極大加速了物聯網產業的發展，一系列新興概念、新興產業規劃不斷涌現，如IBM的智慧地球、智慧城市、我國的“感知中國”等。

2．技術和產品：產業落地保障

概念引領產業發展方向，但物聯網產業的落地則仰仗于技術與產品的成熟。

（1）傳感器網絡，它的價值在于將所有的物體連接到網絡中去，是構建物聯網世界的基礎。它并不是一項新技術，早在20世紀60年代就已經應用在越南戰場上，美軍在胡志明小道上投放了數十萬個具有音頻和震動感知功能的無線傳感器，用于監控越南軍隊的行動，此時它只可與偵察機點對點通信，而不具備現代傳感器網絡所具備的節點計算和節點間通信功能。1980年，美國國防部前瞻項目研究局啟動了分布式傳感器網絡項目，主要開展了預研工作。進入20世紀90年代，伴隨以信息技術為代表的第四次產業革命爆發，傳感器網絡研究進入了新的時期。1993年，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和羅克韋爾自動化中心共同開展無線集成網絡傳感器項目；1996年，麻省理工學院開始承擔開發一個完全面向低功耗需求的無線傳感器（μAMPS項目）；1998年，SensIT項目致力于研究大規模分布式軍事傳感器系統，這些項目的主要成果是一系列無線傳感器網絡平臺和初級應用示范系統。進入21世紀，傳感器網絡研究不再局限在軍事領域，同時向民用領域深入發展，并且對其通信協議和支撐技術進行細化，使其能夠更加通用化、標準化，從而實現廣泛應用，如網絡拓撲控制、MAC協議、路由協議、網絡安全、時間同步、節點定位、信息處理、數據查詢、數據融合、部署覆蓋等。傳感器網絡的研究，實現了物理世界與信息世界之間的交互。

（2）射頻識別，同傳感器網絡強調對環境的主動監控不同，射頻識別主要強調賦予每個物體一定的信息，相關信息以二維碼、RFID標簽為載體，并可以被其他設備所讀取，從而判斷出相關物體的信息，它可以被應用在電子門票、手機支付、車牌識別、停車收費、港口集裝箱管理、食品安全管理等領域。射頻的研究起步于1999年的Auto-ID中心，并在2003年后，由EPC global，即國際（歐洲）物品編碼協會負責全球商業化的工作。而近年來，RFID技術主要聚焦于對讀寫器的功能增強、降低RFID電子標簽的成本，從而使其能夠被更加廣泛地應用。

（3）M2M系統，它是指通過在機器內部嵌入無線通信模塊（M2M模組），以無線通信等為主要接入手段，實現機器之間智能化、交互式的通信，構建綜合的信息化解決方案，以滿足對監控、數據采集和測量、調度和控制等方面的信息化需求。

（4）信息物理系統，作為計算進程和物理進程的統一體，是集成計算、通信與控制于一體的下一代智能系統，通過人機交互接口實現和物理進程的交互，使用網絡化空間以遠程的、可靠的、實時的、安全的、協作的方式操控一個物理實體，使得物理設備具有計算、通信、精確控制、遠程協調和自治五大功能。2006年2月發布的《美國競爭力計劃》中，將信息物理系統納入重點研究范疇，2007年7月，美國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PCAST）在題為《挑戰下的領先——競爭世界中的信息技術研發》的報告中，將信息物理系統列在首位。

概念的提出，為物聯網產業發展指明了方向；技術儲備不斷雄厚，為物聯網發展之路奠定了基石，物聯網產業開始大步向前發展。由于尚在產業發展的早期，在物聯網產業的萌芽階段誕生的概念、標準、技術、產品、方案等追求打造通用性的基礎。在逐步深入發展的過程中，各類差異化的場景需求不斷誕生，帶動專業化模式的發展。

1.1.2　低谷：高潮之后的蟄伏

1．常態：信息通信產業的慣例路徑

縱觀二十余年信息通信產業的發展歷程，幾乎所有領域都經歷了產業化之初泡沫形態的高潮，再到泡沫破裂之后的低谷。若該領域的確擁有應用價值和經濟價值，在谷底調整過一段時間之后，會重新崛起。泡沫雖然會對產業短期發展帶來危害，但對于長期發展，又有有利的一面。首先，它吸引了各類用戶的目光，也讓用戶與行業形成了“第一次接觸”，為行業發展奠定了用戶基礎；其次，它吸引了人才的目光，大量的人才涌入，甚至高校開設相關專業培養人才，這為行業發展奠定了人才基礎；最后，它吸引了資本的目光，即便在泡沫破滅之后，只剩余少量的企業，但沉淀的技術和基礎設施能為下一次崛起使用。

最典型的莫過于消費互聯網行業，在1995年到2001年之間，經歷了從山腳到天堂，又從天堂摔到谷底的過程。曾幾何時，幾個大學生拿著數頁的商業計劃書告訴華爾街的投資人，他們將要做一個網站，百萬元、千萬元的投資就到位了；在納斯達克上市，不僅容易并且估值很高；有營業收入甚至盈利，是一件可恥的事情，各個企業比拼的是如何能夠獲取用戶量，而獲取用戶量的方式則是給予用戶高額的補貼，或者大打廣告；對于營業收入，廣告成為每家企業都掛在嘴邊的核心收入來源，只是即便把所有的廣告預算都轉移到網絡上，也無法養活如此多的企業，而向用戶直接收費的方式，各個企業不是有心無膽，就是缺乏產業支撐環境。例如，2000年左右，沒有在線支付、沒有物流配送，早期的8848等電商網站靠郵局匯款和郵局寄包裹等方式經營。

2000年3月10日，納斯達克股指到達頂峰之后，開始全面下挫，這也標志著互聯網泡沫的破滅。大批靠著燒錢為生的互聯網公司，由于無法再獲得新的融資而紛紛倒閉，相關上市公司股價一落千丈，如網易，當時股價甚至跌破了1美元，創始人丁磊四處謀求企業收購而無結果。自此，互聯網行業進入了修正時期，沒有發展前景的公司紛紛出局。但是互聯網行業畢竟是與用戶需求相匹配的，經歷了長時間的修正，在產業環境逐步完善，互聯網用戶規模化增長，新型互聯網公司（如各類社交化的公司）不斷誕生之后，互聯網產業走上了穩扎穩打的發展軌跡，并成為新經濟的代表。

2．局部：物聯網低谷的特征

相比較消費互聯網，物聯網的政企市場屬性較強，市場碎片化特征顯著，因此，早期不成熟的技術與產品，只會應用于局部細分市場。因此，不會形成全行業的泡沫。最終所形成的所謂低谷也是局部性的。

首先，在部分面向普通消費者的物聯網產品中存在的泡沫，如智能家居、智能硬件。對于智能家居，盡管所有的趨勢預測都說，消費者未來將生活在類似比爾·蓋茨“未來之屋”的家中，但所能提供的產品卻只不過是能夠通過手機App查看狀態的煙霧傳感器，或者通過手機App操控的燈具、窗簾等。消費者往往嘗完鮮就后悔，說明書上所描述的那些美好的生活場景，還不如原有的手工方式方便。對于智能硬件，手環、手表成為產品普及的利器，其他諸如智能服裝、智能運動鞋等智能硬件由于成本較為高昂，始終沒能普及。被普及的手環、手表，雖然部分用戶感知良好，卻有更多的用戶在嘗鮮之后，覺得計步、測量心跳之類的毫無用處，最顯著的特征是手環之類的廠商數量明顯減少。但是，從2017年下半年以來，行業有走出泡沫化低谷的趨勢，一個顯著的特征是，各個廠商開始出售智能音箱，這讓智能家居有智能化交互的可能；另一個顯著特征是，手環等尋找到了新的剛需型應用場景，如一些醫藥公司，向患者發放手環，監控服藥后的生理特征，以此作為藥品測試結果的依據。

其次，在部分以物聯網為基礎的“智慧××”領域，雖然IBM等廠商描述了智慧領域的美好前景，但卻并沒有完全考慮技術實施環境。基于對大公司的信任，以及對美好前景的期待，諸多“智慧××”項目紛紛上馬，不可否認，效果是有的，至少推動了城市和企業的基礎設施建設、實現了數據的全方位采集和展示，并且能夠基于前期的技術能力，施行智能化的分析與預測。但基于技術基礎的水平，分析與預測未必準確。業內認為，2015年之前的“智慧××”建設存在一定的泡沫，未達到預期。但是，從2016年以來，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協同提升，“智能××”的最后一塊短板開始被逐步補齊，行業又開始新一輪的發展，而前期的設施，則為本輪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由此可見，泡沫的破滅，不是要淘汰一個行業，而只是推動行業洗牌，在大浪中把泥沙淘清，把行業的浮躁撇清，為產業的持久發展奠定了扎實的基礎。行業的碎片化，會把泡沫破滅后的低谷，局限在一個個細分市場，不會對產業整體發展帶來損害；同時，行業特征較強的特質，也對專業化發展提出了顯著的要求，每個細分市場的專業化，奠定了產業穩固發展的基礎。

1.1.3　崛起：供給與需求兩旺

有供給，沒需求，或者有需求，沒供給的市場，都不能稱為良好的市場，只有供需兩旺的局面，才能夠推動產業持續的進步。一方面廠商不斷推出新的產品，激發起用戶新的需求；另一方面，用戶不斷發掘出自身的新需求，從而激發廠商創新。

1995年，比爾·蓋茨在《未來之路》一書中提出了物聯網的最初概念至今，已有二十余年。目前，物聯網市場已經走上了供需兩旺的良性發展道路。

從供給側的角度而言，物聯網產業進入良性發展局面，體現在以下3個方面。

（1）產業巨頭的全面進入。縱觀現代產業發展史，一個行業形成了巨頭，或者相關領域的巨頭全面進入這個行業，是產業進入成熟期的重要標志。目前的物聯網行業正是巨頭涌現的年代，國內三大電信運營商強化物聯專網、物聯平臺建設，阿里巴巴、騰訊、百度、京東等互聯網巨頭紛紛宣布自己全面進軍物聯網的戰略，華為、中興等廠商也各自在物聯網領域發力。

（2）產業內基礎設施日益完善，能夠支持產業的發展。相關基礎設施既包括網絡、平臺，也包括了相關的技術。在物聯網行業，面向物聯網的專用網絡正全面建設（包括運營商建設的NB-IoT、eMTC等網絡，以及其他企業建設的LoRa、Sigfox等網絡）；面向物聯網的各類平臺日趨完善，并且逐步向垂直行業領域深入；傳感器、安全、人工智能、數據處理等方面的技術已經足以支持產業的發展，它們的專業化程度日益增強，支撐各細分領域的發展。

（3）產業內的創新創業不斷出現。盡管行業中有巨頭存在，但創新創業使得產業保持活力，否則只剩下巨頭的產業將是壟斷或者走向衰落的行業。物聯網目前是創新創業異常活躍的產業，各個環節均有創新創業的機會，并能夠促進像商湯科技等新行業巨頭的誕生。包括政府部門在內的各類資金也在積極推動物聯網創新創業的發展，尤其能夠精耕細分市場空間，推動專業化的扎實落地。例如2018年，無錫市政府發起，由無錫金投、梁溪城投、賽伯樂綠科、無錫市政建設集團等共同投資的50億元規模的物聯網產業基金成立，專門用于投資物聯網領域的優質項目。

從需求側的角度而言，物聯網產業進入良性發展局面，體現在以下3個方面。

（1）從產業規模看，無論是政府公布的數據，或者行業內第三方機構所公布的數據，物聯網市場的規模均呈現快速增長的趨勢，這是單純依賴供給側的營銷所做不到的，必然是需求側同步主動放大的產物。

（2）從政策層面看，政府已經高度認可物聯網的重要性，從2009年的“感知中國”，到2015年的“互聯網+”再到2019的“智慧+”，物聯網均發揮重要作用。在各項政策文件中，也明確了通過智慧城市建設、通過行業標桿工程的設立，尤其是在工業制造等領域，促進物聯網的普及應用。

（3）從應用層面看，物聯網應用的3類核心對象均對物聯網有顯著的需求。第一，政府部門已經充分認識到了通過各類傳感器的布設，全面掌控物理世界運營的數據，從而在大數據分析的基礎之上，實施精確治理的價值所在；第二，企業越來越認識到物聯網的應用對生產經營效率的促進作用，尤其是在人口紅利逐步衰減，用工成本激增的背景下，更需要通過自動化、精確化的方式，提升生產效能，當前以工業機器人為核心的智慧工廠，就是相關應用的典型代表；第三，普通消費者盡管在物聯網泡沫中，對智能家居、智能硬件等產品失去了新鮮感，但是巨大的消費者數量，不斷創新的產品，讓相關市場規模仍然在穩步發展，而信息消費的促進政策、政府在居家養老、居家醫療等方面的試點，也將帶動普通消費者市場的發展。

由此可見，歷經波折，當前物聯網市場已經進入了穩步上升的階段，呈現了供需兩旺的局面，這將推動產業持續健康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