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紅不服：“誰說每個人都有他的枷鎖的？我就沒有。”

孫天機道：“那只不過因為你還是個孩子。孩子確是沒有枷鎖的。”

孫小紅生氣了：“誰說我是孩子？”

顧趙微笑。

孫小紅馬上指著顧趙：“爺爺，那你說，這個家伙的枷鎖又是什么？”

孫天機看了眼顧趙，默默抽了一口旱煙：“這個么，老頭子確實看不出來！”

顧趙忽然笑道：“我自然也是有枷鎖的。”

他的枷鎖是什么呢？

顧趙道：“人性的枷鎖就是我的枷鎖。我貪心，好色，追求刺激，不滿足于偏安一隅，追求武道絕巔，這些都是讓我成為強者的武器，有朝一日卻未嘗不會毀了我……”

他又復一笑：“但是現在我根本不想考慮這一些。”

孫小紅問：“為什么？”

顧趙道：“無論是誰，如果將要和上官金虹決斗，恐怕都不會有功夫想太多東西的！”

……

這是一張小箋。

雪白的紙上，寫了十幾個字。

“九月初九，保定城門外十里，楓林中，邀君一戰。”

下落名，上官金虹。

……

落葉染紅了楓林。楓林在秋風之外。

木葉瀟瀟。

顧趙已到了。

上官金虹果然也已到了。

上官金虹開口道：“好！快劍小顧果然是一信人，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真正有和我一戰的勇氣！”

顧趙淡笑：“楓林中一戰，本就是一件極美的事情，我又怎么忍心拂了上官兄一番美意。”

上官金虹看著顧趙，霍然道：“好！請出手！”

秋風蕭瑟，不見劍影，不見環光。

但是劍已在，環已出！

一瞬之間，忽然有一道勁氣自顧趙身后襲來，同時在他面前，上官金虹也出手了，金屬的光澤閃動，他手中一個模糊的物件閃電般擊向顧趙。

上官金虹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將顧趙逼至絕境！

這一刻，顧趙的身子卻軟了下去，軟得像一攤泥。

他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一個滑鏟向上官金虹腳部打去。

當的一聲，上官金虹一招擊出，和后方的勁氣相抵，這時才能看到，那勁氣也是一柄環狀武器，上有龍形雕刻。

上官手上卻是一把刻有鳳凰的環！

龍鳳雙環，招式竟是如此奇詭。

可是顧趙更怪！

關鍵時刻，上官金虹身影竄天而起，手中龍鳳雙環一合，內力激蕩，勁氣幾乎是驚天動地，環上更是炸出了數寸的微光！

劍有劍氣，環自然也有環氣！

變守為攻，一環打向滑鏟后，仍在地上的顧趙。

顧趙躺在地面，仰望天空，只看見上官金虹以雷霆之勢擊來，似乎想要讓顧趙的身體自腰間斷絕！

顧趙不假思索，劍已出鞘。劍光一閃，這一劍直直刺出，刺向天空，竟是一招“長虹貫日”。

這一劍奇快無比，只是一劍出，便在一瞬間欺至上官金虹環前。

原本上官夾帶自上而下之勢而來，已占了微妙的上風，可是顧趙卻反客為主，將上官金虹當做了日，要一劍貫之！

氣韻流轉間，形勢頓時轉變。

太陽雖熾烈、威嚴，但卻是不動的。

你莫非沒有聽過后羿射日的神話？

上官金虹凌空而來，本是極勢，這一瞬卻幾乎成了弱勢！

劍鋒一抖，劍氣生出，嗤的一聲破開環光。

這一劍驚天！

上官金虹只得避！他忽然將雙環扔出，長嘯一聲，整個人接著這股反震之力，遠遠躲開了劍氣籠罩的范圍之內。

樹干倒底，樹葉紛飛！顧趙這一劍正和雙環對碰。

當！當！

這兩把非金非玉的環器，竟似有了靈性一般，被顧趙一劍轟飛，復又回到上官金虹手中。

“好一個龍鳳雙環！”

顧趙朗聲而道，一踏步上前，一劍攻出。

上官金虹不但招式奇詭，內力也幾乎是當世最強，適才劍環一對，顧趙竟也難占到完全的上風。

兩人便在這林中交上了手，顧趙每一劍都似乎是信手拈來，劍氣卻是激蕩，一劍強過一劍，壓得上官金虹面色難看。

一寸短，一寸險。一寸長，一寸強。

雖則有內力化氣，還是不能改變這武林中的至理。

面對面的對決中，上官金虹的龍鳳雙環確是不敵顧趙手中長劍。

畢竟，顧趙已和上官金虹站在同一水平線上，兩人內力都高，招式更是達到了圓轉如意，收發由心的境界。

在顧趙看來，這雖算不上“有劍”的境界，卻已可說是“無招”了。

交手中，上官金虹眼中忽然有微光一閃。

咔。

顧趙頭頂猛然間風聲動。

也就是此時，上官金虹手中雙環一合，一道氣勁噴射而出。

顧趙頭上有什么？

上官金虹雙環俱在，發出的正是至強一擊，顧趙頭上怎會有攻擊而來？

那是什么？

上官金虹莫非還有第三把環！

顧趙自然不能抬頭，去看！

他一抬頭，神氣已動，先機便失。

上官金虹的一擊非比尋常，其勁氣和速度都已不在他之下！

這一擊顧趙要怎么擋？

他擋住了，避開了，頭頂的攻擊又怎么辦？

便在這萬分危急之時，顧趙霍然抬手，出劍！

劍氣爆發，竟是毫無保留，似乎不管不顧頭頂的攻勢，只要和上官金虹拼命！

上官金虹目中露出震動之色，似乎也沒有想到顧趙會這樣應對。

霍然間，時間似乎都停滯了，顧趙右手持劍，左手卻在這時輕輕一抬。

接住了一件什么物件。

隨后，他左手劍不變，右手收回，探出，向前一刺！

這時候，已能看到那物件的模樣。

那竟是一根樹枝。

顧趙左手拿著一根樹枝，向前一刺，波的一聲，一道淡白色劍氣自其內發出，已洞穿了上官金虹的胸膛。

如此輕易！

無他，只因上官金虹將全部的內力都用在了手中雙環之上，卻根本想不到顧趙會接住那樹枝，以此為武器！

這實是于不可能中的變招！

從樹上掉落的樹枝自然是不可能傷到顧趙的，可是在顧趙手上，卻也能成為殺人的利器！

上官金虹氣力頓減，顧趙左手劍不留情，也在后一刻擊飛雙環，刺入其咽喉中。

隨后，他默默吹血，收劍，看向倒底的上官。

“……圓轉如意，妙參造化，你……你莫非已知道那樹枝……”

顧趙微笑：“我確實知道那是根樹枝，只是不是以你以為的方式！”

上官金虹似不能瞑目，緩緩道：“……這莫非就是無的境界……手中無劍，無劍勝有劍！你……確實比我強！”

顧趙搖頭輕嘆：“可惜，并不是如此。”

他嘆道：“沒想到上官金虹，竟也沒能讓我真正出劍！”

他嘆息著，緩緩走出楓林，身后上官金虹兀自不解，卻已在幾息后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