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菜花蛇

學校組織拾麥穗勞動時，天氣已經很暖和了。拾麥穗并沒有什么新鮮，但到了地里可以看到麥浪滾滾閃金光的美景，可以看到蔚藍的天空中飛翔的各種鳥雀，可以看到青蛙不停地跳高表演，更令人驚心動魄的是，可以看到滿田埂亂爬的各種顏色的菜花蛇。那場景既令人驚奇，又令人害怕。

船在清澈透亮的小河上緩緩地前行。班主任老師講完要求就領著大家唱歌：“麥浪滾滾閃金光，棉田一片白茫茫，豐收的喜悅到處傳……”歌聲伴著船行的嘩嘩水聲傳向遠方。兩三支歌唱完，船就靠岸了。我們翻過田埂，來到一大片剛割完麥子的地塊里。割完的麥子已經捆扎成一捆一捆的放在田壟上了。割過麥子的田壟里散落著金黃色的麥穗。我們兩個人負責一壟，彎著腰一根一根地拾麥穗。夏天的風是從河面上吹來的，加上早晨太陽剛剛從東方升起來，風吹在身上特別涼爽。到了田野里，大家感覺課堂是那么的狹小，而田野卻是那么的廣闊。心情變得難以形容的舒暢。不到半小時，我就拾了一大把麥穗。這時，在離我七八米遠的地方，我看到一條深綠色的菜花蛇正在緩緩地移動。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有蛇。”嚇得大家的目光刷地朝我這邊來了個“向左向右”看齊。我停住腳步，耳邊傳來班主任老師的提醒：“繞開，不要亂動它。”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我們人多力量大，一個班的小同學，還真不簡單，拾的麥穗堆了一個小堆子。帶我們來的生產隊長連聲夸獎大家肯吃苦，并叫大家到田埂上歇會兒。

大家聽說讓休息，都連蹦帶跳地涌到了大田埂上，就像現在的同學們到了濕地公園，有的大喊大叫地在田埂上奔跑，似乎在擁抱大自然；有的站在田埂低矮靠水的地方撥弄著水草戲小魚；有的放開喉嚨高聲唱起了當年的流行紅歌；更多的小同學兩人一組玩起了打麥子游戲。

歌聲隨著陣陣夏風飄到很遠的地方。太陽升得高高的，氣溫也升高了。這時，玩打麥子游戲的小同學突然驚叫起來，打麥歌戛然而止。原來小同學的屁股旁邊爬來一條帶黑斑的菜花蛇。再往遠處看，田埂的朝陽處還有幾條深綠色的菜花蛇正在緩緩地爬動，懶洋洋地曬太陽。在田埂低洼處戲水的同學看到清亮的河水里也游動著一條條的菜花蛇。一會兒工夫，大家就在田埂上發現了近20條菜花蛇。原來太陽升高天氣暖起來，棲息在泥洞里的菜花蛇就會出來曬太陽，并在悠閑的曬太陽的過程中捕食。菜花蛇也就是水蛇，在我們水鄉隨處可見。它屬于喜溫暖、無毒的兩棲動物。

隨著氣溫的不斷升高，田埂上的菜花蛇越來越多，大家的興趣全轉到菜花蛇的身上了。班主任老師因勢利導，請生產隊長給大家講起菜花蛇的知識和故事，大家邊看邊聽，拾麥穗變成了自然生物課。

別看生產隊長那飽經風霜的臉龐，活脫脫一個農民老大爺，講起故事來可是頭頭是道。菜花蛇，他見得多了，真正是實踐出真知啊。不記得誰說過這樣一句話：“有文憑的人并不一定有文化，有文化的人不一定有文憑。”生產隊長肯定屬于后者，因為關于菜花蛇的知識我還真是從他那里學來的，有些常識至今還記得挺清晰。他說，別看菜花蛇長得軀體粗壯，彎來彎去挺瘆人的，但它是益蟲，一條菜花蛇一年能吃掉不少田鼠，是莊稼的保護者。菜花蛇不是毒蛇，你如果用手拎住它的尾巴，它會很溫順地彎曲著。生產隊長說著，跨前幾步，拎起一條兩三尺長的菜花蛇的尾巴，在手里晃來晃去。開始有少數膽小的同學往后躲，一會兒膽子又大起來，情不自禁地往生產隊長身邊圍過來。膽大的同學還伸出手指碰碰菜花蛇扭曲的身軀。生產隊長拎著那條菜花蛇，又介紹起菜花蛇的另一特性。他說菜花蛇在我們這里叫水蛇，是半水棲動物，一般常見于水中或水域附近。田埂靠水，所以田埂上的菜花蛇就比較多。說著，他將拎在手上的菜花蛇往水中扔了過去。“撲通”一聲，菜花蛇沉入水中，不一會兒從另一處水面上冒出來，向岸邊游來。他還指著兩條纏繞在一起的菜花蛇說起了水蛇生兒育女的事。菜花蛇是卵胎生，每條菜花蛇一次能生出30條至70條小蛇。大家聽得津津有味。班主任老師也真會掌握火候，帶頭鼓起掌。掌聲過后，大家又回到大田里拾麥穗。

三四十年過去了。現在回到家鄉，我想再去大田看看菜花蛇，但兒時的好朋友非常果斷地告訴我：“水不清了，天也不藍了，土壤硬得很，想看菜花蛇恐怕難了。”我下意識地點點頭，還沒等我說話，他又意味深長地說：“菜花蛇喜歡潔凈的水，那時的水多清呀！現在除了我們人喝的水是清水，其他水就難說了。你是大干部，要多向上面說說，我們現在什么都不缺，就缺藍天和碧水。”老同學握緊我的手，充滿企盼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我的臉。

我深情地握著老同學的手，肯定地說：“藍天會有的！碧水也會有的！田埂上一定會游滿菜花蛇！”

“到時再帶你去看田埂菜花蛇。”老同學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