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
文潭依舊在睡夢中，他感覺回到了小時候，正和一個小女孩嬉戲，好不快樂自在。
“砰！”
東西砸到地板上的聲音傳進了文潭的耳朵。
“你騙我！”母親的聲音充滿了憤怒。
“沒有！”父親絲毫不讓。
“這個年，你自己回老家過吧！”
“你看看你，給你臉了是不！”父親越說越怒，“砰！”揮手把果盤子摔倒了地板上。
“呵，你還來勁了，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兒子，怎么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你操什么心！兒子用得著你操心！”
“什么叫用得著我操心，馬上奔三十了，還不成家，我還能不能抱上孫子了。”母親的聲音有些哽咽，“你看人家隔壁小王，比咱孩子還小兩歲呢，人天天抱著孫女溜達，我都沒臉出門......”聲音越說越小。
“那你老老實實憋在家里，別出去！”
......
文潭疲憊的睜開眼，父母依舊在爭吵著，他感覺他就是一只在火上奔跑的螞蟻，拼命的跑，拼命的跳，卻也離不開這片火海。
他起了身子，牙也沒有刷，穿上衣服，連鏡子也沒有看一下，嘆了口氣，靜靜的走出了門。
下午一點。
他看到幾個孩子隨著客戶一同入場。
在上講臺前，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努力忘掉心中的煩心事。
下午兩點。
他講了一個小時，此時距離會議結束還有一個小時，他覺得他講的沒有任何問題，可是會場小孩子的嬉皮聲總讓他心神不寧，有些吵鬧。
自己像他們那么大的時候，怎么就不那么吵呢......
他邊講邊有些走神，耳邊仿佛響起了早上父母的爭執，就在這個時候，一聲突兀的話語令他回過了神。
“小伙子，都幾點了，你啥時候講完。”
臺下一個中年人喊道，一下子把文潭拉回了現實，聲音戛然而止。
就在這個時候，兩個小孩子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大聲嚷嚷，甚至彼此撕扯起來，身邊的大人趕忙訓斥，一下子站起了十幾人。
罵聲，訓斥聲，孩子的哭聲，熱鬧非凡。
文潭看著這場原本還算正常的會議，此時仿佛像個菜市場一般，他感到他的手，有些抖。
他用兩只手握緊了話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思考著如何讓會議進行到正軌。
出人意料的是，在大人訓斥完兩個孩子之后，大家紛紛安靜了。
文潭當然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開了幾句玩笑，就把話頭往流程上引導。
“下面，我將做一個實驗，我們大家一起看看這款新產品的效果。”說著，他抬起了頭，“為了讓大家都參與進來，現場我要找一個助手，哪位顧客朋友上講臺來？”
按照經驗，這個時候會有那么幾個人踴躍參與，可是文潭等了一會，現場沒有一個人上臺，大家都在指手畫腳的交談評論，他不得不再一次重復他的話語。
此時他的心情已經很差了，他甚至以為，這些顧客是故意來找他麻煩的。
“我去我去，哈哈哈。”一個小男孩跑了上來，文潭認了出來，這是剛才打架中的一個。
小男孩圓圓的臉上還有一道紅印，鼻子很短，跑起來一顛一顛，一看就知道他平時非常貪吃，而且還很懶，小男孩不喜歡強迫做任何事，但是他似乎喜歡表現，他興奮的模樣，似乎是剛才打架的勝利者。
“給我回來，你個小兔崽子！”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一個肥胖的女人從座位上走了出來，盯著小男孩而去。
“大姐，我這個實驗很簡單，就幫我拿個東西就行，你看你家孩子......”文潭試著化解女人的行動。
“閉嘴！我管教我家孩子，跟你有關系嗎？！”
文潭看著女人肥胖的嘴唇，只覺得臉上一片火燒，恨不得上去給她一個耳光，這個毫無素養的女人！
他并沒有試圖還擊，只是壓住了怒火，站在了一邊，看著這兩個人的表演。
女子撕扯了一番，小男孩坐到了地上撒潑，看著小男孩那粗壯的小腿，文潭估計小男孩得有140斤以上了，這誰能抱得動呢，事實上，女人也抱不動，所以她又回去了。
只是在她回去之前，狠狠的吐出一口唾沫，留在了臺上。
臺下的觀眾都在有滋有味的看著，看到女子就這么回去了，不免有些失望，“這教育問題啊，還真是個大事。”臺下的聲音仿佛看透了本質，一時間附和聲漸起。
會議還得進行下去，他此時仿佛一個戲伶，開始了，便沒有結束的道理。
文潭此時抬了一個小桌子，擺在了講臺前，上面有兩個產品，一個是公司的新產品，一個是很普通的家用產品，桌子上還有兩塊干凈的白毛巾，這是要對比出實驗效果的。
他看了著小男孩，揮了揮手，示意他靠近點。
小男孩不為所動，站在原地好奇的看著桌子上的新產品。
文潭不得不拿起話筒，“小朋友，過來。”他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變得柔和。
小男孩依舊不為所動。
臺下的人哄笑起來。
他忍了忍怒火，決定無視臺上的小男孩，干脆自己來做實驗好了。
小男孩看到人們的目光都轉移了，不看他了，他便盯上了實驗桌，幾步跑了上去，伸手就拿起了新產品。
文潭沒想到這個小孩竟然這么大膽，誰給他的勇氣！
大家又哄笑起來，看起來，看小男孩遠比聽會有意思的多。
文潭面色變了變，握緊了拳頭，又松開。
他臉上擠出笑來，對著小男孩哄著說道：“還給我，聽話。”
“不給。”小孩子直接拒絕，并說道：“做你的實驗吧。”
“你把東西拿走了，怎么做實驗，快給我吧。”
“不給。”
臺下的人都已經變成了看客，沒有一個人上來幫忙。
甚至連那個肥胖的女人，小男孩的媽媽，也饒有興趣的看著。
文潭壓住火氣，緊走兩步，準備從小男孩手里拽出來產品。
要不是因為早上父母的爭吵，要不是因為會議對他的重要性，要不是因為臺下顧客的哄笑聲，甚至，要不是因為那口臺上的唾沫，他也許都會忍住火氣，把會議進行下去，多年的素養已經讓他學會與孤獨相處，練就包納的性格。他此時甚至想起了前女友對他的侮辱。
此時，如果他能拿到小男孩手里的產品，壓住被這個小男孩所點起來的一系列怒火，也許他會繼續這個會議，向生活妥協。
可是，他沒有！他停下了追趕的腳步，拿起話筒，俯下身，在臺下一片哄笑聲中，說：“快給我！你個，小...雜...種！”
現場安靜了下來，小男孩也愣住了...
他幾步閃到小男孩面前，拽下產品，揮手把小男孩推向了臺下。
可能是用力過猛，也可能是講臺的羈絆，總之，胖小孩磕磕絆絆的坐到了地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胖女人沖了出來，跟她一起的，還有五六個人。
很快，文潭的腦袋上就挨了一拳，大家撕扯起來，桌子也倒在了地上，產品也摔倒了地上，被大家雜亂的腳步踩的粉碎。
屋內的聲音瞬間傳到了屋子的外面，工作人員的闖入才令這場鬧劇漸漸停息。
文潭嶄新的西服已經撕破了幾個口子，褲子上還有幾個腳印，當然，跟胖女人身邊的一個男的也沒有好到哪里，眼睛有一個黑眼圈，挨了文潭一拳，誰讓他下手最狠呢，可能是孩子的爸爸吧......
工作人員上臺說什么，文潭不知道，怒火仿佛瓷瓶一般，摔得粉碎，沒有消失卻不再完整。
他知道，他在這個公司的職業生涯算是走到了盡頭，他也知道將要面對什么樣的結果，所以他不準備再接受，對于這件事，老板的格外“饋贈”。
他扔掉了西服，回到了家里，甚至連飯也沒有吃，把自己鎖在房間，悶頭就倒在了床上，腦袋嗡嗡作響，奇怪的是白天所經歷的事情并沒有回放。
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置身于母親的懷抱中，是那么無憂無慮，有著一絲絲關懷，一絲絲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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