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景然早早起床,準備早餐,她已經很久沒有跟母親一起吃過飯了,她突然回想那時候南風還在的時候,南風就是早早備好早餐,等著他們一起共享天倫之樂。
“外婆”天心開開心心地向媽媽跑去,一開始她好不習慣這個稱呼,誰知天心叫的是那么甜,于是聽了幾遍就習慣了。
景然看著她們一起嬉戲,竟然有種想哭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好久沒有體驗過這種家的溫暖了吧。
天心是她從曾經自己所在地方領養的。還記得初次見她時她縮在一旁,沒有人跟她說話,像極了她四歲的那一年,恰恰天心那年也是四歲。在天心被領養的第一年后她無數次想過,在天心5歲那年她會不會也會遇到一個在陽光下對你笑的那個男孩,但是在天心的5歲生日時她就覺得不重要了。因為天心在那年許愿說“我愛媽媽,愿一輩子都跟媽媽在一起”
那天她又是不爭氣的一天。
不知怎么的,她很想去抱抱媽媽和天心,就這樣一直抱著,永遠不撒手。
她得去上班了,于是向她們告別,然后就出門離開。
走之前她看了媽媽一眼,媽媽看起來狀態還不錯,也一直對著她笑,但是她知道是媽媽硬撐著,但她只能假裝去忽視,畢竟她花了很久都沒有走出來,更何況媽媽呢。
她的第一個客人是上次說想自殺的先生。她看到他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或許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醫生,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可能永遠不知道我的女朋友活得這么累”
景然就這么聽著聽著,突然想起了哲遠。
“她前男友得了癌癥,活不了幾天了,他的爸媽都不在了,而她選擇陪前男友最后一段時光,又怕耽誤我,所以跟我分手了”
“醫生,我會一直等著她,直到她重新回到我的懷抱,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
景然看著他離開,拿起了手機,之前那個美國的通話記錄她還存著,只是一直沒有勇氣打過去,當然這次也一樣。她望著這個號碼看了很久,直到沈清叫她才反應過來。
沈清是她的徒弟,準確的應該是她的一個忠實粉絲,這兩年沈清其實可以自己出師了,奈何景然的魅力太大,當然這只是她自己的感覺。
景然調整好心態,就繼續聽述下位病人。
回到家時,已經晚上9點多,就看見媽媽在沙發上睡著了。景然關掉電視,當然媽媽也隨之醒來。
“媽,你怎么不進屋睡覺啊”景然替媽媽弄了弄她的頭發
“等你個丫頭回來啊,只是媽媽竟然不小心睡著了”
景然抱住了媽媽,享受著這久別后的溫暖。
睡前,景然終于把想問的問了出來“媽媽,哲遠他這些年過得怎么樣”
媽媽許久后只說了這么一句話“我對不起哲遠”然后就背對著睡覺
景然知道媽媽是不想讓她愧對哲遠,所以才沒有說出這些年哲遠的狀況。景然看著媽媽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這些年她們都活得太累了,早已經褪去曾經該有的樣子。
與此同時,在一棟別墅里,一個男孩被送進了搶救室……
“醫生,他怎么樣?”說話的正是皓天,臉上還帶著血絲,眼下還有重重的黑眼圈,一看就是一整晚都沒有睡覺
“已經幫他洗好了胃,如果下次再喝酒,那么在病床上躺著的就是他的尸體了”
很明顯這位醫生經常接待這位病人,也很明顯他對這位病人已經失去耐心到極致。
皓天向醫生道謝后就來到病房,思雅已經在病床上趴著了,他脫掉外衣為思雅蓋了上去。看著他就那么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到了極點,有些心疼。
“你看你,除了作踐了自己,還作踐了我們”
但他知道哲遠是聽不到的,于是選擇放棄,他看了看輸液,大概還需要3個小時輸完,他來到走廊邊,遲疑了很久的電話終于打了過去。
在同一所醫院的這一邊,電話鈴聲響起,但景然沒有帶著手機,自然電話也沒有人接聽。
“謝謝醫生”
每次都是以這句話結尾,她看了看鐘表,已經到了該吃午飯時間,換好衣服,然后準備吃飯。
她剛拿出手機出來,就顯示有16個未接電話,而號碼都是一樣,顯示美國,只是這個跟上次的不一樣。她終究還是回撥了過去,或許她至少可以說一聲“好久不見,哲遠”
“喂”,這次是景然主動說話,只是電話的那邊依舊是沉默的。
“是哲遠嗎”電話那邊終于傳來聲音,只是
“您好,我是皓天,你現在有空嗎?”
景然說有空
“那好,你能來**醫院嗎,或許這世界上只有你能勸住他了”
她說的醫院正是她上班的醫院,只是她的關注點不是這里,而是她聽出了哲遠在住院。
她馬不停歇地趕到了這個病房,她看著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得讓人感到恐嚇,多年前的情景又浮現在她的腦海,盡管他知道躺在他眼前的男孩只是睡著了,可是心里卻有一種莫名的害怕。
她調整自己的呼吸,慢慢地走到他的旁邊,賀思雅依舊像從前那邊沒有給過她好臉色看,皓天也依舊是那么的溫柔說話“直到現在他已經喝酒5年了,中途停過一年,后面阿姨不告而別,又開始了酗酒,還越發厲害,如今他的身體已經不能再喝酒了,除非他不要命,當然他也不惜命。”
他又繼續說,這次帶著乞求“景然,說實話我很不喜歡你,因為你殺死了那個陽光開朗的男孩,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只有你能讓他重燃希望”
“所以,我求求你了,能不能陪在他身邊”
景然的心揪得像死去一般,她甚至聽不進任何話語,她只能望著還是望著。沒想到就是2個小時,她甚至忘記了饑餓,忘記了此刻她已經上班了,忘記她的手機正在她的口袋里震動。
“傻瓜,為什么要這么折磨自己呢”她握著哲遠的手,哭了出來
病床上哲遠的手指動了動,景然欣喜地去門外把這個消息告訴皓天和思雅。
她終究出來后沒有再進去,或許是因為她還沒有做好與他見面的準備。她在門外守著,就是一個小時。
房門打開,出來的是賀思雅,她走到景然面前,面無表情地說“可以聊聊嗎”
景然點了點頭,兩人來到走廊盡頭,賀思雅先開口說“我累了,不想繼續愛他了”那聲音完全與景然初次見她不同,這次少了尖酸,多了一份傷感與無奈。
她繼續說道“他很愛你,愛到即使恨你每一寸每一分,可是他在聽說你結婚之后還是如此不疼惜自己。就在剛剛,他醒來的第一眼仍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景然只是聽著,心卻像刀割一般難受
“對不起,我知道你已經結婚了,只是我看著他那副樣子真的很心疼,你能去看看他嗎,哪怕只是一秒”
“我知道我欠他的太多太多,思雅,讓我想想好嗎,至少我應該向一個人告別”
她向院里請了假,然后就來到了南風墓前,她什么話也沒有說,選擇靠在南風墓碑上,閉上了雙眼,安靜地享受著她和南風少有的時光。
第二天,她買了花,去往醫院的路上。
只是她來到病房看到是護士整理病床,她知道哲遠出院了。
她向皓天打了電話,只是沒有人接。3個小時過去,景然的鈴聲響起
“喂,景然,對不起,他堅持出院”
“那他現在好嗎?”
對方沉默了一刻,良久才說“他剛剛喝了酒,現在已經醉了過去”
她知道醫生的囑托,他不可以再喝酒,景然說“可以告訴我地址嗎”
夏日炎熱,陽光照射在每家每戶,這次依舊沒有風,景然知道前面的路她已不能回頭,唯一要做的就是敞開自己的心扉,給哲遠一個機會,更給自己一個機會。
“他這么些都是這么過的嗎”
景然此刻正站在哲遠的臥室,看著他醉醺醺地躺著,她知道她終究不是草木,終究還是會疼。
皓天輕輕地點了點頭說“你別看他外表很冷漠,很不在乎,可是他的心就像破碎的玻璃,只剩下零零碎碎的玻璃塊罷了”
又轉身對她說“景然,謝謝你,雖然我知道你跟他永遠不可能了,但謝謝你還能來看他”
景然知道他是誤會她已婚這個事情,這次她選擇了解釋“天心是我從孤兒院領養的小孩”
皓天吃驚了一場,后面轉驚為喜說“我想哲遠聽到這句話是多么欣喜”
景然看著哲遠,良久才說“或許是我的錯,自以為把他推開是為了他好,只是到頭來傷己又傷人”
“不管如何,我尊重你的選擇”皓天用這句話告終。
房間里只剩下她跟哲遠,她突然想起高三的時候她動不動就昏迷,暈倒,而哲遠就一直守在他的身邊,可是他還不知道她傷心的原因是心里想著另外一個男人。是啊,上天是公平的,命運從我身邊奪走了南風哥哥,可是又給她送來了黑暗中的一縷光,她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哲遠,謝謝你,還有,我會打開自己的心去接納你,然后重新喜歡上你,最后愛上你,而南風,就讓他藏在我的心底最深處成為我不可觸摸的秘密吧。
看著哲遠還沒有醒,景然準備去做菜,事實上她從來沒有為哲遠做過,以前都是哲遠為她和媽媽做好了菜。
說到媽媽,景然低沉了下來“該怎么跟媽媽說這件事情呢”殊不知做的菜已經糊了一半,景然沒有察覺。
而在房子的一間房間里,他仿佛是因為自己鼻子聞到的焦味醒了過來,他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就忙跑去廚房看情況。
只是……是他的錯覺嗎,為什么她又出現在自己夢里,可是他心中的傷痛是真真切切的,他想一定是喝酒喝出了精神失常了吧。
他冷笑了一聲,然后目光又停留在她那里,他走上前,關掉了煤氣,對她說“笨蛋,想什么呢,菜都糊了”
景然從思緒中醒了過來,就看到了他在那里傻笑,聽著他說“笨蛋”
景然上前抱住了他,對他說“對不起,以后我不會選擇逃避了”
那是景然第一次主動抱他,讓他一度覺得這是幻覺,只是每次夢到她,甚至連觸碰都不能,可是這次卻是實實在在地觸碰,甚至還有她的擁抱傳來的暖意。
他用盡全力去回抱她,生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
景然被擁抱的太緊,有點喘不過氣來,想掙脫他的懷抱,只是她越掙脫對方就抱得越緊。景然只好放棄。
大概五分鐘,景然從他的懷里抽出了身,對他說“菜糊了,我再做其他的吧”
他點了點頭,一直在身后看著她,突然他上前,兩手插在了景然的腰上,頭靠在她的背上,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景然無法行動,把他拉到客廳沙發上,對他說“乖乖的,在這里坐好。”
后面他果然很聽話,心里不由得心疼了起來“如果當初沒有分手,他現在就是此刻的模樣吧”這次她沒有深想,安心地做自己的菜。
哲遠的電話想起,屏幕顯示皓天,他沒有接,因為他害怕了,他害怕這一通電話接了后又將他打回到殘忍的現實。他害怕地關了機,假裝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他看著景然,一刻目光也不敢移動。
桌子上兩個人
景然害羞地看著他吃的表情,想聽他說好吃。只是看著他那表情,明明是很勉強的意思,景然趕緊嘗一口,不對啊,明明很好吃啊,可是……
下一秒哲遠的表情繃不住了,笑了出來“傻瓜,被我騙到了吧”又是一聲傻瓜,讓她心底最深處動了動,她強壓住心底想蹦出來的那段記憶,然后想去教訓這家伙,只是這家伙猛然拉住了她的手,對她說“景然,謝謝你,雖然這是一場夢,可是卻是我這么多年來最開心的一天”
景然頓時茅塞頓開,難怪他見到她的時候什么也沒有說,敢情是原來這傻子以為自己在做夢。
景然把他的手拉到她的嘴巴前,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了下去,然后對他說“現在還在做夢嗎”
哲遠感覺到手傳來的痛處,他知道人如果做夢是感覺不到疼了,所以他剛剛發生的一切,不是做夢,而是……
他猛然起身,臉上恢復了他的冷漠表情,冷淡說“還請你自重”
他的動作景然早已經想到了,對啊,這才是他見到她該有的神情。
景然站起了身“對不起,哲遠,與你分手前說過的話都是假的。”
“怎么,你老公不要你了,所以來折磨我了是嗎”
“我沒有結過婚,天心是我從孤兒院收養的”
她看著他不相信,又繼續說“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了,可是今天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以為你是誰?”那表情是那么地可恨,是啊,我是誰呢?爸爸媽媽因為我離開了,南風也因為離開了,哲遠也因為我變成這般模樣,我是誰呢?只不過是一個無形的殺人犯,殺人又害己。
多年來的偽裝,她沒有在哲遠面前哭出來,她走了,留下哲遠一個人。
哲冷笑了一聲,在她跨出那道門的一刻說“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然后是門關上的聲音。
又何嘗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那晚景然夢到了南風,她想欣喜地跑向他,可是在她抱住南風的一剎那哲遠在背后叫她。她夾在他們中間,捂住了耳朵,精神處于崩潰邊緣。
南風說“你要忘記我了”
哲遠說“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
她從夢中驚醒,這次她第一次夢到如此可怕的噩夢。她來到陽臺,四周已經黑漆漆一片,就像她處在一個黑暗匣子里,永遠走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