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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顧安

  • 他自人海中來
  • 落千月
  • 4554字
  • 2023-08-09 16:22:59

一月底,沈嘉禾進組拍戲了。

顧檬在護工的陪同下,堅持著放療,但臉色一天比一天差,整個人瘦的可怖,如果不是肚子隆起,就像行走的木乃伊。

有天早上醒來,發現雙腿不能動了。

“為什么突然出現癱瘓?”

“她體內的癌細胞生長的太快了,放療殺死的癌細胞,遠不及她生長的速度,會出現腿部癱瘓,是因為腦部的癌細胞已經開始壓迫神經。”鐘醫生很憂愁:“顧先生,照目前的情況,她的身體可能很難支撐到生下孩子,若是現在終止妊娠,輔以化療,或還能有1年半的時間可活,你們要盡早做決斷,現在還能終止妊娠,等六月大的時候,就無法流掉了。”

“鐘醫生怎么說?”顧檬看著他走進來問道。

窗外明亮的光線打進來,灑在她蒼白的臉上,她臉瘦的脫相,眼窩深陷,顴骨凸出,給人種股油盡燈枯的感覺。

總讓人擔心,她下秒就會兩眼一閉,徹底沉睡。

“把孩子流掉吧。”顧聞蕭勸她:“不要再任性了。”

顧檬垂下眼簾,不再看他,語氣堅決:“哥,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顧檬,你堅持也沒有意義,最終結果不過是一尸兩命。”

“哥,你別騙我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顧檬拆穿他的謊言,毫不動搖:“與其流掉孩子多活一兩年,我寧愿不要這一兩年,他已經能胎動了,我能感覺到他在我肚子里活動,他是有生命的。”

她眼底的母性光芒太盛,顧聞蕭有點無法直視:“我沒有騙你,以你目前的身體狀況,堅持不到生下這個孩子。”

“我可以。”

顧聞蕭有點無可奈何,又有些恨鐵不成鋼:“你怎么這么固執?”

“哥。”顧檬喊住要走的他:“不要告訴他,如果你把他喊回來勸我,我就放棄治療。”

顧聞蕭面色稍慍:“顧檬,你在拿你的命威脅我?”

“我沒有威脅你。”顧檬平淡而緩慢地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無論如何,我一定會生下這個孩子。”

...

三月初,沈嘉禾拍完電影的外景回來了。

初春乍暖還寒的,早上還冷的像是要下霜凍,到了傍晚卻回了暖,不冷不躁。

“你還記得你當時腿受傷嗎?”顧檬手摸著變尖了的肚子,月份大了之后,她肚子漸漸的就沒以前那么圓,腿上搭著條毯子,“我也是這樣推著你。”

沈嘉禾回想起那段日子,眼神不自覺柔了幾分:“記得。”

“有時候覺得人生真的很奇妙。”顧檬嘴角微微上揚,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暉灑在她的臉上,為她蒼白的面容增添一絲血色:“不經意間的一個舉動或者選擇,在多年后,忽然就命中了自己。”

“那我很感謝當年向你遞糖的自己。”

十九歲遞出那顆糖的少年,只是出于自己赤忱的本心,從未想過多年后,那個人會成為自己的妻子。

“是該感謝。”顧檬點頭認同他:“一顆糖換了一個這么可愛、又會撒嬌又會賣萌的我,你賺了。”

“是賺了。”

成為自己此生摯愛。

...

電影外景拍完了,剩下的拍攝只需要在影視城拍就可以。

沈嘉禾白天拍戲,晚上就來醫院守著她,有時候結束的早,有時候結束已經快凌晨,但他總會來。

所以,顧檬養成了等他的習慣。

如果很晚的時候,她就會假裝睡著,省得他還要拖著疲憊的身體和自己說話。

拍戲一定很辛苦。

明明是早春,但他每次回來,身上的汗味總是極重。

偶爾也會帶傷,在那些衣物遮蓋的地方,總是青一塊,紫一塊。

她半夜偷偷起來給他噴過藥,卻從來沒有驚醒過他一次。

不是她動作過于輕柔,而是他睡的很沉。

她其實有想過勸他不要拍戲,不想他那么辛苦,但更不想他一整天都守著自己,她沒有辦法一整天都假裝沒事的樣子,以此去撫平他掩飾起來的害怕、不安、悲傷。

她總以為他是堅強的,可原來他也會難過掉眼淚。

那天晚上很晚了,應該快凌晨一點,他才回來。

大概是怕吵醒她,他洗澡洗的很快,衛生間的燈亮了可能五分鐘都不到就滅了。

她聽著他腳步很輕的走到病床前,手機手電筒微弱的光照著地板,沒有照到她的臉。

他在床邊站了許久,久到她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看出來她裝睡時,聽見了手機與柜面碰撞發出的微弱聲音。

他拿起她放在被子外的手,他的手比她還要涼。

忽然,一滴溫熱濕潤的液體砸在了腕骨上,她以為是錯覺,可又斷斷續續砸了好幾顆。

后來他用手抹去了她手上的液體,將她的手放進了被子里。

待他在旁邊的陪護床躺下沒了動靜的時候,她在被子底下摸了摸右手,感受到一些凹凸不平。

她恍然想起來,因為經常輸液,她的右手上留下了好多針孔。

看來以后不能把手放在被子外面。

...

“你為什么要接黃輝的那部戲?”

最近圈子里都傳瘋了,說沈嘉禾像是掉錢眼里,回來后瘋狂的撈金,只要排得上什么戲,什么綜藝都接。

沈嘉禾站直身體,借著洗手池的鏡子看向旁邊的人,因為猛朝臉撲水,前面的頭發都濕了,冰冷的水順著他清晰的輪廓線條滴落,砸在暗色的大理石上。

“有時間就接了。”

白落離看著他抽紙擦臉,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疏離,眸底掠過一抹失落:“那部戲投入資金不高,就是個小制作,劇本也不好,很容易招黑,你剛復出,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要樹立好的形象。”

“謝謝。”沈嘉禾將紙巾扔進垃圾桶里,轉身時看和他對視了一眼,“但沒關系。”

“你很缺錢嗎?”白落離追上去問道。

“是。”沈嘉禾腳步不停的往影視城外走。

《孤注一擲》他今天的戲份拍完了,有個室內綜藝邀請他去做空降嘉賓,錄制時長大約一小時,現在過去剛好。

“為什么?”白落離按住他掃共享單車的手,對上他漆黑無波的雙眸,才驚覺不妥,將手收了回來:“好吧,你不想說就不說,你缺多少錢?我可以先給......借你。”

共享單車滴的一聲,開了鎖。

沈嘉禾長腿一跨,坐了上去:“目前不缺,如果缺的時候,再問你借,謝謝你,白落離。”

猝不及防被他喊名字,白落離心跳漏了一拍,怔愣在原地,待反應過來,他早騎著共享單車跑沒影了。

...

四月,萬物復蘇的植物都開始綻放出美麗的花朵。

顧檬的身體卻越來越差了,飯吃不進去,只能依靠營養液給那早就殘敗不堪的身體提供所需的營養物質,整個人猶如一朵枯敗的黃花,隨時會脫離枝頭凋零。

唯一慶幸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發育的很好很完全,婦產科的醫生建議剖腹產提早取出孩子。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能為肚子里的孩子提供的營養非常有限,越往后甚至無法提供。

誰也無法意料她能撐多久,如此,胎兒在她腹中反倒變得不安全。

只是以她當前的身體去進行剖腹產,很有可能下不了手術床。

顧檬聽到開門聲,當即扭頭望向門口,面容憔悴、瘦瘠。

“怎么還沒睡?”

沈嘉禾走進來柔聲詢問,俊逸的面龐扯起一抹笑,只是漆黑的眸底卻無波無瀾。

顧檬聲音虛弱道:“想和你談談。”有些費力地抬起手,拍了拍床邊的空位:“坐這兒。”

沈嘉禾直覺不是什么好事,內心抗拒走過去,但又不忍她強撐著身體一直等他過去。

待人坐下,顧檬借著明亮的光線,細細地看著面前的這張臉,眼神溫柔眷戀:“好久沒這樣看你了。”

他雖每晚都會回來,但兩人打照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他回來時,她已經睡了,她醒時,他已經走了。

沈嘉禾沒來由心慌,迫切保證道:“徐導的戲快結束了,結束后我就陪你。”

“好。”顧檬嘴角弧度稍彎,淺淺一笑,伸手摸著他的臉:“沈哥,簽下手術協議書吧。”

沈嘉禾僵坐在床頭,半響垂下眼簾:“再等等。”

“結果都是一樣的。”顧檬放下手:“把孩子取出來,才能做其他治療。”

沈嘉禾握住她放下的手,眼尾泛紅,懇求道:“我們再等等,我和徐導請個假,最近都陪你。”

“你是不是怕我下不了手術臺?再拖下去,只會更糟糕。”顧檬腦袋慢慢地朝他低垂過去,依靠著他的胸膛,呢喃道:“而且沈哥,我好累,好痛啊。”

他想留下她,可是卻無法看她痛苦。

沈嘉禾心里產生了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只覺得心痛的整顆心都要碎掉了,恐懼與害怕席卷著他。

“滴答——”

溫熱的眼淚砸落,砸在了懷中人纖細的脖頸。

顧檬只覺得被砸中的地方,像被熊熊燃燒的火舌舐舔了下,痛極了。

然后,她聽見他聲音顫抖地求她:“你能不能,活下來?”

不止聲音抖,他整個人都在抖,像是墜入冰窟一般。

眼淚又斷斷續續地砸落下來。

他卸下了所有的成熟,穩重偽裝,難過的像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顧檬鼻頭一酸,當即紅了眼:“我答應你。”

...

談過之后的隔天,沈嘉禾就簽下了手術同意書。

顧家人、范小天和李母、秦語沫聞訊而來。

顧檬剛打完麻藥不久,整個人平躺在病床上,眼睛掃過眾人,虛弱地調侃道:“你們這烏泱泱的一群圍著我,搞得我都心慌了。”

“孩子,不要怕。”李冬琴弓著身子,握住她的手,神情認真地道:“神明會保佑你的。”

她早上起來,在家里那尊神明前為她祈了福,神明一定會佑她平安。

顧檬微笑地嗯了聲:“我不怕。”

“小檬。”姚丹青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奶奶會在產房外等你出來。”

“謝謝奶奶。”顧檬笑著回答,而后目光落向站在外圍的顧如山:“你們別圍著我了,我想單獨和爺爺說會話可以嗎?”

待眾人出去,熱鬧的病房瞬間安靜下來。

顧如山虎著張臉站在床尾,背脊挺直,將一身棉麻材質的杏色唐裝穿出了莊重肅穆的感覺。

“你想和我說什么?”

有擔當,責任心強的男人,大多沉穩內斂,他們更善于去做,不擅長溝通,在子孫面前總下意識要端著,保持嚴厲的形象。

“爺爺。”顧檬喚道,語調輕緩地陳述:“小檬這些年在外面顛沛流離,日子清貧,但過得幸福快樂。”

“遇見他之后,他給我所有的首選、偏愛、例外、寵愛,孫女喜歡他,從他不認識我的時候就喜歡,喜歡了好多年。只是遺憾不能再陪著他,我最后的心愿便是希望他能安穩度余生。”

“所以,”說了太長一段話,顧檬有點吃力,稍稍頓了下:“所以,爺爺,我走后,你不要苛責他好嗎?如果可以的話,也請你幫我照看他。”麻醉發揮著作用,整個身體都麻的沒感覺了,她語氣漸弱:“因為我知道,爺爺你其實也很關心我,是愛我的。”

病房門被敲響。

護士開門而入,提醒道:“該進手術室了。”

病床從身邊推過,顧如山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步履緩慢地走出去。

他前半生在戎馬倥傯中度過,亦曾立志一生為國,凌云壯志過完此生,可最終卻不得因身體問題退下。他膝下只有一子,對他寄予了深深的厚望,他也如他所希望那般,從軍報國,可他最終卻殉身于兒女情長。

他不解,憤怒難當,直到看到他留下的那封遺書:

父親,子不孝,望珍重。

子從不喜刀槍,好書文。

青此一生,了卻父愿,唯此次,想陪她。

惟愿孩兒無憂喜樂,無災無難到公卿。

...

下午一點零四分。

嬰兒的啼哭聲穿過產房的門,傳了出來。

或坐著,或蹲著的人聞聲都站了起來。

產房的門緩緩打開。

護士抱著嬰兒走了出來:“是個女孩,一公斤半,呼吸有些微弱,要放到保溫箱。”

護士簡要說了一通,就抱著嬰兒,腳步匆忙地走掉。

抱嬰兒的護士走后,過了大概兩三分鐘,顧檬才被推出來。

她安靜的躺在病床上,雙眸闔著,嘴唇蒼白無色。

“醫生,她怎么樣?”

“生產很順利,只是可能時間太長,她受不住,昏過去了。”

“那什么時候能醒?”

“這個不好說,休息夠了就會醒。”醫生耐心的一一回答:“孩子早產出來,體重也不足兩公斤,需要先在保溫箱放一段時間,等沒問題了再抱出來,你們家屬待會記得去一樓大廳繳一下費。”

“好,謝謝醫生。”

“辛苦醫生了。”

“麻煩了。”

周遭七嘴八舌,沈嘉禾全程都沒有說話,只一眨不眨地盯著躺在手術床上的顧檬,跟隨著推他她的護士,回了病房。

護士將人送回病房后,就離開了。

不大不小的VIP病房安靜至極,窗戶開著,午后的陽光投射到暖黃色的瓷磚上。

沈嘉禾坐在床邊,握著她骨瘦如柴的手,呆呆地看著她。

傍晚的時候,眾人才一一離開。

顧檬還是沒有醒。

鐘醫生說,她的身體損耗嚴重,所以才會陷入昏迷,誰也無法確定她什么時候醒,是否會醒。

“寶寶叫什么名字?”

沈嘉禾站在辦理窗口前,微垂著頭顱,神情晦暗:“顧安。”

里頭的護士敲著鍵盤,在姓名那欄填入顧安,隔了一會兒將證件和剛打印出來的出生證明順著窗口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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