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景雖然已經十幾萬年沒來過天宮,但這里一草一木卻還向以前那般。極目遠眺,云霞萬千,仙山云霧繚繞,那是紫薇帝君往日常去的下棋之所。只是滄海桑田,他這個老友歷盡千萬轉世沒有一日清閑。
他應利南風的請求,親自帶著計宸澤和慕悠游到了天宮找到太子此事便算完成。他也向天君匯報了幽冥山的狀況,只要封印尚穩,吟景一日不死,幽冥山不會崩塌,萬遷絕不會出世。至于其他的,比如良修所做的一切,都被計宸澤要了去。他本來不太同意小輩如此的想法,但談到恩怨和守護的責任,計宸澤告訴他自己理應承擔。就連衍風也認為魔族該到了重新找個領導者的時刻了。
吟景此時不用再呆在坤陽殿前,他的任務已經結束,便傳了個消息給里面的計宸澤,自己一人在這花園里走走,然后就回左緇山去。
神仙喜歡悠閑的生活,所以神宮里多花園,花朵樹木、涼亭浮橋、云海星河應有盡有。吟景一路走著,距坤陽殿不遠便有一處涼亭。
涼亭四角掛著風鈴,清風吹而鈴搖,發出悅耳的響聲。涼亭架在水上,與浮橋相連的是能有兩人站立的蓮葉。
蓮葉上正有一女子蹦跳著向浮橋邁進。那人正是衍風殿下的女兒拾歌公主。
吟景停下腳步,欣賞著她時而活躍時而笨拙的樣子,一腳點在蓮葉上,人晃了三晃。怎的剛站好突然又跌坐在蓮葉中伸著腰對上池中的游魚,指著它們生氣得說著什么。仿佛方才沒有踩好全是因為水下的魚兒,又好像是在指責它們嘲笑自己。
有趣。吟景站在原地繼續看戲。
只見拾歌并沒有意踏上浮橋,而是來回在蓮葉上跳著玩,如此來回了兩次總算保持了短暫的平衡不那么晃了。回想方才她與游魚對話的樣子,大概是真的被嘲笑了罷。
既然拾歌選擇在此玩耍,吟景與她不相熟便打算離開此處,讓她一人盡興。剛轉身欲走,就聽到拾歌“啊”的一聲。吟景立即回頭看,就在拾歌一腳踩在浮橋上的時候,被魚兒玩鬧濺出來的水滑了一跤,整個人向后栽去。
顧及不上身份,吟景迅速閃身接住拾歌,一個柔軟帶著花香的身體便倒在自己懷里。
拾歌還緊緊閉著雙眼等著自己栽倒,覺得身體被人接住,睜開一只眼一看,一縷紺青色的長發垂在她胸口。順著長發朝它的主人看去,吟景一張放大的俊臉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一時忘記在他懷中,拾歌好不容易得到機會能如此近距離的好好看看這位魔族的尊者。他俊秀的臉龐透著清冷,露出的表情卻又溫和如玉,雙眼像星星一樣透著光。仔細看完全分辨不出他真實的年歲。他的身體……不是那么有熱度反而冰冰涼涼的,若是夏天時節與他靠在一起定是非常舒適。拾歌還沉浸在吟景的美貌中。
吟景彎下身子與她四目相對,早聽聞衍風的女兒天生麗質,今日一見果真是個美人坯子。兩人注視了半晌,發現拾歌完全沒有起來的意思。
吟景冷不丁道:“可以起來了嗎?”
拾歌被話打斷,這種樣子被人發現又要去告狀了,立刻起身,尷尬得手都不知往哪處放。“對,對不起,不對,是謝謝,謝謝魔尊救我。若不是你我就要摔在這池塘里了。”
吟景理正衣襟,站在此處看來不妥,竟一把摟住她的腰,兩人站在了花園的道路上。“無妨,只是公主那樣做很危險。”
拾歌驚道:“你都看到了?”剛才她像神經病似的在蓮葉上跳來跳去,又指著那些魚與它們斗嘴?
吟景倒不以為然,利南風小時候來到左緇山什么都不懂,性格頑劣天生好動,也做出過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他看得多了,對這些也就有了抗體。
“嗯。”
拾歌想在吟景面前表現得自然一點,就像方才遇到慕姐姐那樣,展示出一個真實的自我,而并非神仙們口中稱贊的公主。誰知被吟景毫不在意的答復變得更加覺得尷尬。
“你在此處做什么?”吟景問道。
拾歌眼睛一亮,馬上跟話,“玩啊,就這個蓮葉做的陣法,我只要一走上去就會東倒西歪,倒不見別人也這樣。”
吟景看了看浮動著的蓮葉,隨手在拾歌身上點了一下,一層金色的光罩在她身上后便消失了。“現在你可以再試試。”她總想著馬上就可以走得很好,每日這般著急不定性,就算現在能走好明日再來還是會失敗。況且她的平衡能力確實不是很好。他們二人也算有緣,吟景便助她一些力,打通了她身上阻滯的脈絡。
聽聞此言拾歌立即飛身到蓮葉邊,小心翼翼地邁出一只腳,金雞獨立的站在上面,人只晃了一兩下便站穩了。再放進另一只腳,待到人站好后驚喜的發現腳下的蓮葉竟然一動不動。拾歌試著轉動身子,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不管是隨意走動,還是興奮的跳,蓮葉紋絲不動,她也能走得如履平地了。拾歌開心的朝吟景揮手,“魔尊,你看我能站穩了。哼臭魚,這下你們不能再看熱鬧了吧?”
吟景道:“凡事不能操之過急。”
拾歌抓住吟景的衣袖,“真的多謝魔君,我自小平衡能力就不好,總是摔跤。”
吟景任由她拽著不放,也沒想抽出手,“無妨,我只是打通了你的阻滯。”說罷抬起手放在她頭頂。他沒做過這種動作,手方一放上去便不知如何做了。只能如同拍球般輕輕拍了拍。
拾歌覺得他好親近,便想同他多聊聊,“還是要謝謝你。”
吟景手搭在她頭頂,莞爾一笑。
她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人,縱使神族有很多年輕的神仙,也無一能及他萬分之一。拾歌心中有個聲音一直在重復著:“他好溫柔,我想知道更多他的事,我喜歡他。”或許這就是話本子上說的那種一見鐘情。
不遠處計宸澤和慕悠游走過來,正看到這讓人浮想聯翩的一幕。
計宸澤輕咳一聲,“魔尊不是走了?”
吟景沒有一點不自在,轉過身道:“現在要走了。”
拾歌拽著他衣袖,“啊你要走了,不同姐姐他們多留一段時日嗎?”
“吟景任務已經完成,該回去了。”吟景道。
拾歌有些不舍,臉上露出落寞的神情,“那你,那你還會再來嗎?”
吟景在左緇山一個人呆得久了,有時候反而不適應人多的場合,況且他不能離開左緇山太久。“不會了。”
拾歌放下他的袖子,他把話說得如此清楚明白,她還能再說些什么呢?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想再和這位魔尊道個別,或者再感謝一遍他幫自己掌握平衡。等到鼓足勇氣抬起頭時人卻早已不見了。
同樣是女子,慕悠游掃過她神情中的不安,拍了拍她的肩膀,細聲道:“他若不來你便去找他啊。”
拾歌愣了半晌,對啊可以去找他。轉而神情又恢復成天真的模樣。
計宸澤背著手站在一旁,心想吟景確實對男女之情沒半點了解,大概即使拾歌公主本人親口說出什么曖昧的話,他們的魔尊也會內心毫無半點波瀾的簡單回絕。阿游出的并不是主意,是在給拾歌找傷心的源頭。可他也沒能說出口,這也許是她的初戀,朦朧一些幻想一些應該也無妨。畢竟這種令人抓不住又喜悅的情感,計宸澤自己也沉浸了多年。
經過不到兩個時辰的接觸,慕悠游也很喜歡拾歌,兩人挽著手走在前面,竟把計宸澤扔在后面獨自走著。拾歌一直強調,“我堂兄其實很好說話的,況且姐姐做的事是大事,實在不行你們就把天君爺爺擺在他面前。”
拾歌并不知道天君已經下令通知太子為慕悠游尋物一事開放水晶院,可將其所需的衍星石碎片交給他們。慕悠游本來想當天拿了碎片就離開,可天君偏要他們留到靈光宴第二日。
說著說著拾歌便停在了一處院前,慕悠游看到匾額上寫著“離相宮”。
拾歌望著空無一人的院內道:“到了。”
慕悠游問道:“這就是太子殿下的宮殿?”里面看起來很是冷清。
拾歌現在不能隨意放肆自己,除了貼身伺候她的仙娥以外,大概整個神族都認為她是個大家閨秀。說起話來也特意不緊不慢,“是啊,堂兄的離相宮。此處最早是片荒地,據說自從堂兄出世后便神奇的長出許多仙草,當年正逢凡間連年戰亂瘟疫,神族的醫仙發現那些神草竟可救人性命,便取了些試驗,果不其然瘟疫得到了控制。天君爺爺就把此處改建為他的住處。待我先知會堂兄一聲。”接著朝侍衛一一點頭,侍衛通報后三人便走了進去。
太子得到消息從書房迎著他們而來,身旁還跟著另外一位清新脫俗的女子。慕悠游孤陋寡聞,以為那是太子妃。
一走進里面,拾歌立刻變回自己,“堂兄,我把人帶來了。”
太子很是沉穩,棱角分明的五官,如雕刻般清晰的輪廓。不禁讓慕悠游想起多年前和計征第一次相見的場景,只不過太子一直掛著平和的笑容。再說這位太子不但自小才華橫溢博覽群書,人也是非常冷靜聰明,驍勇善戰。雖然近幾萬年來八方無戰事,可這位太子卻依舊每日堅持鍛煉自己時刻居安思危。本想再多看一眼,突然用余光感受到身旁計宸澤的視線,便也只能作罷了。
“扶蒼見過歲和魔君。”扶蒼非做事非常注意細節。作為堂堂一屆神族太子他大可不必向計宸澤行李,可考慮到他身為一方之主,而自己的年歲比他又小了些,還是拱手行了禮。
計宸澤哪里受得起神族太子如此大禮,忙道:“太子客氣,喚我們二人姓名便可。”
扶蒼應了聲“好”,看向慕悠游又是一揖,“二位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