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一日,甄寶玉從夢中醒來,兩眼怔怔,開口便道:“石兄去也,從此我便是我了。”
丫鬟笑道:“又說胡話,你何曾不是你。”
甄寶玉道:“我何曾是我?這回它去了,只怕永無相見。石兄,石兄......”說完大哭三聲,又大笑三聲,驚得眾丫鬟手足失措,便連忙上來細語溫存安慰,又命人去請?zhí)t(yī),回稟甄母。
甄寶玉卻止住道:“不用忙,我好著呢。若是她們知道了,又說你們不盡心,沒得白受氣。”
幾個丫鬟聽如此說,見他明白過來,便又回來。
一人捂著嘴笑道:“從來你夢里只叫姐姐妹妹的,今兒怎么叫起石頭來。”
一人又笑道:“你既稱他為‘石兄’,必定是位男子了,你整日家說‘女兒是水做的,男人是泥捏的,你見了女兒便覺清醒歡喜,見了男人便覺腌臜惡臭’,怎么這會子夢里倒叫起男人來,你就不嫌棄他惡臭腌臜不成。”
一人又笑道:“莫不是你從今往后,便轉了性不成。”
眾人七嘴八舌,甄寶玉只自出神,又自言自語道:“想必它定是到那里去了,將來或許一見,也未可知,只不知又是何許光景。”
眾丫鬟見他如此,便又急道:“才剛好了,怎么又魔怔了,都是說了女兒的緣故,快別說了。”
丫鬟們便連忙出去傳醒夢湯來。甄寶玉道:“我口渴了,只把那琪羅國進貢的胭脂扣沖一盞來便罷。”
一位丫鬟忙笑著出去了。這里四五位丫鬟便忙著給甄寶玉穿衣系帶,收拾床鋪錦帳。
丫鬟名碧蘿者,見甄寶玉腰間的大紅撒花金絲腰帶竟掉了一個扣子,便笑著把自己素日家系的一條松綠的拿來,欲給甄寶玉換了系上,口里笑道:“我這條雖不及你的,便將就著系一日罷,待我把扣子縫好了,再給你。”說著便來解下甄寶玉的腰帶,忍不住笑道:“果真是轉了性了。”
甄寶玉紅了臉道:“姐姐去忙別的吧,我自己來。”
眾丫鬟知道他兩往日間的故事,知道他兩又搗鬼,便嗔笑道:“大白天的,也沒個正經(jīng),當著我們便這般沒臉沒皮。”
碧蘿羞紅了臉面,反譏笑道:“你們有臉有皮,牌坊立得百尺高,別以為我不知道,別人不明就里,我還不清楚,卻來訛我,別叫我說出來,讓老媽子的口水淹了你們的牌坊。”
眾丫鬟聽得此言,便都看著甄寶玉和翠云、紅杏三人掩面而笑。
紅杏也紅了臉,嗔道:“我才說了一句,她便急了,說出這些沒頭腦的胡話來。”
碧蘿冷笑道:“我這原說的是胡話。那日花架子下,芍藥圃中,你和他說的才是正經(jīng)話嘞。什么‘寶哥哥,輕些兒,翠云還在那邊呢,恐被人看見了’。真真是沒臉沒皮,筋酥骨軟的正經(jīng)話呢。”
碧蘿學著紅杏聲口,拿腔捏調的說著,又睨眼笑看著甄寶玉。甄寶玉卻只紅了臉哂笑。
眾人不禁大笑。紅杏和翠云兩人便丟了手里的活,奔上來一把將碧蘿按倒在床沿,一人撓她的咯肢窩,一人便來撕她的嘴。碧蘿忙求饒不疊,二人不饒,三人都直笑得眼淚流出來才罷。
大家正鬧得不可開交,蕊兒卻端了茶進來道:“勸你們都快丟開手吧,別鬧了,正經(jīng)把床鋪都收拾好,服侍他洗漱了,那邊老爺叫他呢。”
紅杏、翠云方放開碧蘿。碧蘿笑道:“喲,原來是大奶奶來了,這兩個小騷蹄子正欠人調教呢,快拿了她兩去,頂著牌坊跪在那碎瓦渣子上。”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紅杏、翠云便又欲上來撕碧蘿的嘴。
寶玉卻道:“我自己洗漱罷了,不用麻煩她兩。不知老爺叫我何事?”
蕊兒把茶遞給甄寶玉,便道:“聽傳話的小廝說,京里的賈家老祖宗下個月八十大壽,老爺已預備了好多壽禮,叫你和錢管家一起去呢,恐有些交代和囑咐。”
甄寶玉聽得此話,心里暗道:“這倒是次機緣,早聽說他家也有位寶玉,也是淘氣慣了的,卻不知是怎生模樣。況且那物必定到那里去了,趁此機會,倒可去和它一別。倘或那寶玉也因它失了真我真性,也可勸他一勸,讓他回歸到仕途經(jīng)濟的正路上來。”
甄寶玉吃了茶,便隨著傳話的小廝去了。這里只剩下眾丫鬟,蕊兒便道:“你們也忒鬧得不像了,先前你們說的那些話,不說有臉沒臉,單只說倘或叫外人知道了,聽了去,卻把我們都看成什么人!再者老媽子小丫頭一大堆人在外面呢,聽見我們一大早起來便這般吵嚷,成個什么體統(tǒng)!不說我們愛鬧慣了,傳揚出去,或是說漏了嘴,或者那素日家心里有氣不敢出,記恨你們在心的,索性便添油加醋告到老太太或太太那里去,皮不揭了你們的。”
眾人見蕊兒這般,便都收斂了些,止住了笑,唯獨碧蘿冷笑道:“好個三貞九烈的大奶奶,交杯盞還沒吃,大奶奶的威風倒先抖起來了。你既這般賢良,怎么不把自己栓在他的褲腰帶上,倒把自己的什么汗巾子呀,紅肚兜啦,丟了他一床,如同被狗扯了一般。”
眾丫鬟才止住了,聽得碧蘿此言,忍不住又大笑起來。
蕊兒的臉紅到脖根子,呸了一聲道:“就你這小騷蹄子會耍嘴,嘴尖不饒人。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遲早隨了你的愿,好心沒好報的。”蕊兒說完,紅著臉轉身出去了。
碧蘿和眾丫鬟大笑,見她去了,方漸漸止住,各自去忙手里的活不提。
這邊甄寶玉見過了甄老爺,果真如蕊兒所說,且已經(jīng)擬定好了后日便走。甄老爺負著手,把甄寶玉訓斥了一番道:“這回倒遂了你的愿了,那里原是個花柳繁華地,別只顧學了些精致的淘氣回來,且丟了我甄家祖宗的臉,若還是這般萎靡不振,沒些兒大家公子的風范,傳到我耳里,仔細你的皮。”
甄寶玉嚇得大氣不敢出,只垂手侍立。甄老爺見他如此,又恐嚇壞了他,反到生出不虞,便揮揮手。
甄寶玉連忙退了出來,卻才走到門口,甄老爺又叫住到:“回來。”
甄寶玉只得又回來侍立。甄老爺縷縷花白的胡須,瞪著眼道:“去和你母親和老祖宗問個安,看她們有甚說的,別令她們又為你擔心。你自己不能長進也就罷了,別連‘忠孝’兩個字都忘了。跟你去的丫鬟婆子和小廝們,我也囑咐過了,但有什么,回來他們是不敢隱瞞的,你且仔細。另外,明年便是大比之期,你早去早回,不可貪玩;若他們府里留你,你只說家中學業(yè)耽誤不得,他們都是明白人,我也只不過讓你去開開眼,見見那天子腳下的氣象和大家風范罷了,回來也好生學著些。”
甄寶玉連忙道了聲是,便不再言。甄老爺看他不似往日,臉上竟少了些隱約的乖張之氣,神情也鎮(zhèn)定許多,便點點頭,轉過身去,隨手拿起一卷《論語》來看。
甄寶玉見無話,站了會子,便告退出來,迎頭卻撞著府里的錢管家。錢管家見甄寶玉出來,忙上來拱手問好。甄寶玉卻伸出舌頭,作了個鬼臉,一溜煙早跑了。
這里甄老爺又囑咐了錢管家些事情,交代了大小事務,臨了只嘆息了一句“山雨欲來風滿樓,此去關乎我甄家運命·······”余者也無須瑣記。
轉眼兩日即過,甄寶玉辭別了眾人,身邊只帶著一名丫鬟,一個小廝和兩個婆子,卻是蕊兒,李貴和兩位奶媽。那邊錢管家?guī)ьI眾人早預備下了船只和路上所需,以及一應大小隨身物品及賀禮,滿滿當當總共裝了大小七八條船,知道的說是去賀壽,不知道的還以為甄家做買賣出貨呢。這邊甄夫人又趕著來囑咐了一番,少不得灑下幾滴眼淚來。
寶玉和甄夫人雖依依不舍,奈何時辰已到,錢管家派人來探了幾次,兩人只得灑淚而別。
甄寶玉上得船來,自是和蕊兒、李貴及兩位奶媽一條船,另有四個撐船的駕娘。錢管家和十幾個辦事的人一條船,合著那大小七八條裝貨的船一起,一路順風順水,向京都而來。
眾人于正月十九日出發(fā),到得京都渡口,已是二月十五,恰逢花朝節(jié)。下了船,早有錢管家雇了車馬轎子。甄寶玉騎著一匹大青騾子,李貴牽著;蕊兒坐轎,兩個奶媽子卻坐在車里,跟在后面;又有幾個路熟的辦差執(zhí)事在前引路;錢管家在后面押貨,一行三四十人,浩浩蕩蕩的朝京城里來。
甄寶玉騎在大青騾子上,只見大街小巷花團錦簇,紅男綠女人頭攢動,接踵摩肩,人聲鼎沸,熱鬧非常,間或還有三三兩兩碧眼金發(fā)的外國女子擠在里面;各種商鋪雜貨琳瑯滿目,目不暇接;高樓亭臺酒館聳立,其間鶯歌燕舞,嬉笑之聲,絲管弦樂不斷。真好一個天上人間,說不盡的艷麗繁華。
眾人邊走邊看,有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甄寶玉恨不能立馬跳下騾背來擠進人群里去,怎奈行色匆匆,李貴等人怕耽誤了賈府老祖宗的八十壽誕,哪里肯稍停。
甄寶玉在深宅大院里呆久了,見此景象不得去玩,雖引以為恨,也只得走馬觀花的看了一番。中午時分,眾人進得一條大街,遠遠便看見一排排碧瓦紅墻的建筑,街上也是人聲鼎沸,里面亭臺樓閣軒昂,綠樹氤氳,柳綠花紅。
李貴笑道:“可算到了,這便是寧榮街了,那一排排紅墻左右,便是寧榮二府。”說著,只見錢管家早趕了上來,囑咐眾人,賈府快到了。
甄寶玉想著,這賈府如此光鮮氣派,想必也是一大家子,早聽說這里也有幾個異樣女子,不知和我們家里那幾個相比如何,而且也有一個叫寶玉的,他既叫寶玉,我也叫寶玉,說不準竟互為知己也未可知。
甄寶玉想著心事,早到了賈府門前,李貴忙勒住韁繩,后面車轎停下;錢管家趨上前去,早有賈府門官上來笑迎著,又有小廝飛跑進去傳稟。
李貴扶著甄寶玉下來,兩位奶媽和蕊兒忙上來服侍,賈府里的幾位婆子早忙迎了上來,領頭的卻是周瑞家的,便笑道:“早起喜鵲便嘰嘰喳喳的叫,老太太還念呢,定是有貴客臨門,可巧就來了”。
甄寶玉抬眼見大門頂上一塊金匾,卻是“敕建榮國府”幾個鎏金大字,門兩側一對石獅子,大門緊閉,只開儀門,里面隱約花枝招展,花紅柳綠。又看著周瑞家的,已經(jīng)是氣派不凡,便連忙笑道:“有勞媽媽。”
周瑞家的細打量甄寶玉,頓時臉上便有些驚異,卻又笑道:“這位必定便是府里的哥兒了,好齊整模樣,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天下間竟有這樣異事。”
眾人不明就里,也不好問,一陣寒暄后,便隨著周瑞家的和婆子們進得府來,只見里面氣宇軒昂,闊大輝宏,不似江南的小巧別致。
蕊兒扶著甄寶玉,剛進了一道院,早有幾頂轎子和十數(shù)位小廝等著。眾人上轎,穿過幾個院落,落轎,又換幾個婆子上來抬上,穿花過柳,出廊入院,方迤邐往榮國府的內院里來,早又有眾丫鬟迎著,忙傳到里面,說甄家的寶玉來了。賈母忙命請進來。
甄寶玉和著錢管家等人進來,只見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歪在一張軟塌上,身后三四個丫鬟拿著美人錘正給她捶背打扇,見人進來,便止住,想必便是賈母了;旁邊幾位太太媳婦,卻是王夫人、薛姨媽,邢夫人和尤氏。錢管家忙跪了請安,接著是甄寶玉、李貴和幾位丫鬟婆子跪請。眾人請安畢,賈母道:“一路上辛苦,甄家的老爺太太們和家里都好。”
錢管家忙道:“托老祖宗福,老太太、老爺、太太,并家里都好,您老越發(fā)康健精神了。”
賈母笑著道:“只不過是老妖精罷了。”眾人都笑了起來。賈母身后幾名丫鬟和眾人卻都窺著甄寶玉一陣悄聲議論。賈母便道:“你們嘀咕些什么,有什么新聞,也說來我聽。”
鴛鴦便附耳笑道:“老祖宗,這甄家也有一位寶玉,你成日家念著,要他們帶了來看看,這會子正在下面站著呢,你怎么忘了。只是這寶玉竟和咱們的寶玉一般模樣,一般年紀形容,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若是在別處見了,恐一時分辨不出來呢。”
賈母道:“竟有這事。當真我怎么就把這茬給忘了,既帶了來,快叫他近前來,我仔細瞧瞧,看是我們的寶玉強些,還是甄家的好些。雖說大戶人家的孩子,都生得嬌氣齊整些,左右看著有些相仿也是有的,哪里又有個一模一樣,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道理,縱然他兩怎樣長得相像,也必然有些不同。”
琥珀笑道:“只是不知內里怎樣,也不知有沒有那毛病。”鴛鴦聽了,忙偷偷瞅了她一眼,琥珀自覺語失,便紅了臉閉嘴不語。
鴛鴦拿了老花鏡來給賈母戴上。甄寶玉忙躬身上前,屈膝跪在賈母塌下道:“給老祖宗請安,祝老祖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說著便磕下三個響頭去。
賈母忙命起來,便拉了甄寶玉的手,通身仔細打量端詳,半晌,大笑道:“果真一模一樣,天下間竟有這樣奇事。兩個人生長在兩個地方,不但形容年紀長得一般模樣,偏生又都叫做寶玉,這上天造化真非人所能全知。”
眾人一時都上前來,圍著甄寶玉細細端詳打量,都各自稱奇。王夫人、薛姨媽兩人便都笑道:“若是穿了一樣衣服,恐怕竟連我們一時也分辨不出來。”
刑夫人和尤氏便也上來細看,都自笑著稱奇,都道:“果真是寶玉。”
賈母道:“快把咱們家的寶玉叫來,讓他兩也見見。他們兩既然有這般相似模樣,說不定內里也有些相同也未知。”
那外面早有人去傳喚賈寶玉。這里眾人歸坐,尚自說笑,卻聽得外面鳳姐笑著進來道:“早聽說今日有貴客臨門,我卻又遲了,老祖宗該賞我才是。”
賈母道:“既知今日有貴客來,你卻又來遲了,該罰,還敢討賞。”
鳳姐笑道:“這都是老祖宗偏心了,我為了老祖宗明日的八十壽誕,準備好戲,累得腳不點地,布置好了那頭好戲,卻錯過了這頭好戲,人前人后忙得風里燈似的,老祖宗不領情,不賞倒罷了,卻要罰我,可知我是沒人疼的了,何不把疼孫子的心也略分我些。”
賈母笑道:“知道你辛苦了,我何曾不疼你來。只你這一張巧嘴八哥,也有討人嫌的時候。”
甄寶玉見來人放誕,一時不知如何稱呼,賈母笑道:“她是你璉二嫂子。”
甄寶玉連忙拱手躬身以嫂呼之。鳳姐忙回身,不禁笑道:“寶兄弟,你早起不是和姊妹們往園子里去了,怎么這會子回來,竟糊涂起來,連我也不認得了,莫不是人回來了,魂還丟在那里。”
眾人都大笑起來。鳳姐見這般,一時摸不著頭腦,只得也笑道:“今兒是怎么了,你們都把我蒙在鼓里耍猴呢。”
正笑著,錢管家忙從人后上來給鳳姐請安。鳳姐忙笑道:“這不是甄家的錢管家么,你們幾時到的?路上可好?”
錢管家忙道:“上月十六日走的水路,卻才剛到。托奶奶洪福,一路倒也平安。”
鳳姐又道:“早聽說你們甄府的哥兒也來了,好像也叫做寶玉來著,怎么不見?”
眾人聽說,便又大笑。尤氏笑道:“成日家都說你是明眼人,眼睛賊溜溜,心里酸溜溜,怎么這會子竟成了瞎眼雞了。”
鳳姐不理會,便問賈母道:“老祖宗,他人在哪里呢,何不叫來讓我也瞧瞧,看是咱們家的寶玉好些,還是他們家的寶玉強些。”
賈母笑道:“虧你成日家眼明心亮,他這么個大活人站在眼前,你竟裝作看不見。”
眾人大笑。鳳姐方回過神來,遂笑拉著甄寶玉仔細的看了半晌,道:“這真是奇了,天下間竟有這般巧事,形容模樣一般倒也罷了,竟又連名字和這通身的氣派也一般模樣。你們不說破,合起來作了個大鼓,竟把我裝在里面,倒看我出得好洋相。”
錢管家忙笑道:“我們哥兒頭一次來京,所以太太奶奶們不認得。”
甄寶玉又連忙給鳳姐行禮,鳳姐笑道:“這模樣,果真是如寶似玉,只是比我們的那位安靜了些。你要是見了他,倒有些意思。”
甄寶玉道:“我也早聽說這里有位寶玉世兄,正欲拜見,聆聽惠教呢。”
賈母便道:“怎么咱們的寶玉這會子還不來?”
鳳姐便笑道:“想必他和姊妹們在園子里鬧了一早上,這會子又商量著給老祖宗準備壽禮的事呢。”
賈母道:“生日我橫豎年年過,孝順也不在這會子,今日有客來,他們姊妹們都該來會會才是。快叫了他們來。”
鳳姐笑道:“老祖宗生日年年過,今年卻比不得往年。今年原是大壽,過了明兒,老祖宗可就是名副其實的壽星了,那腦門上的福氣包只怕又要鼓起三寸來。”
鳳姐說得眾人大笑,早聽見外面婆子道:“寶玉來了。”
眾人定眼看時,只見賈寶玉早換了一身衣服,穿著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外罩石青起花倭緞排穗褂,一雙青色粉底小朝鞋,頭上束著嵌寶紫金冠,手里捧著一束新摘的各色花枝,笑盈盈的進來。
寶玉把花枝給了琥珀拿著,又給賈母和眾位太太請了安,笑道:“這是大觀園里新摘的時鮮花卉,正好給老祖宗插瓶。”
賈母笑道:“今日是花朝節(jié),我正要叫人去摘些來插瓶,可巧你就摘了來,知道你孝順,我沒白疼你一場。你姊妹們都做什么呢,怎么她們不來見客?”
賈寶玉道:“林妹妹原說要來請安的,可有些咳嗽,我便讓她回去養(yǎng)著了,橫豎明兒才是老祖宗壽誕呢。其他姐妹都正往這邊來呢,我因為走得快,便先過來了。”
賈母道:“你林妹妹生得弱,倒也罷了,只怕是早起在園子里吹了風,倒叫她好生養(yǎng)著吧。你和其他姐妹都在園子里玩什么呢?”
賈寶玉道:“好多呢,有掛彩的,斗花斗草的,游園作詩的,也有編花籃的。”
賈母道:“今兒甄家也來了位寶玉,你早飯后,便帶了他去那園子里一塊逛逛去。”
賈寶玉連忙答應著。賈母道:“你還不快去見見客人。”
賈寶玉轉身,果見旁邊丫鬟隊里多了位粉面含春,穿紅著綠的公子來,若不細看,雜在人群里,竟還以為是位女兒。
賈寶玉走上前去,兩人四目相對,心里都只覺得似曾相識,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只是一時雖有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起。
鳳姐笑道:“兩個寶玉,一般模樣,竟連高矮胖瘦都分毫不差,若是穿了一樣的衣服出來,卻叫我們如何分得出真假來。”
眾人一陣議論,尤氏便道:“別說是我們,若真是那樣,只怕連太太和老太太都分辨不出來!”
賈母笑道:“他兩雖然皮囊一般模樣,但還是能分辨的,那甄家的看著嬌氣些,比起我們這位多了些女兒氣,想必也是在女兒堆里長大的。”眾人都笑。
鳳姐笑道:“我們的寶玉有‘玉’,不知甄家的有‘玉’沒有?”
甄寶玉和賈寶玉兩人此時竟互相看得怔住了,沒理會眾人的言語。
蕊兒忙上來答道:“我們哥兒先前也是有‘玉’的,就在來給老祖宗祝壽之前,突然作了一個夢,夢里說了些胡話,醒來后‘玉’便沒了,合府上下,再也尋不見,卻是件奇事。”
薛姨媽聽得稀罕,不禁插嘴道:“只怕那‘玉’也是件奇異的寶貝,不輕易得來,縱然一時失了,想必靈性已通,日后再尋回來也未可知。”
甄寶玉聽得此言,頓時笑道:“我此番前來,便是來別它一別,卻要從此拋了它,我便是我了。”
眾人聽得此言,見他竟也有些呆意,覺得和賈寶玉更像了,便都看著兩人大笑起來。
賈寶玉心里想:“他果真是如寶似玉,是真的我了,那我又是誰?他既說從此我便是我了,難道從前的我便不是我?”
兩人互相看著,心里都有自己的一番呆意。賈寶玉此時早已經(jīng)魂飛天外,神思迷糊,半晌方怔怔的道:“你的‘玉’哪里去了?怎么只剩下一俱臭皮囊到這里來。”
甄寶玉道:“我的‘玉’都給了你呢,從此我便是我了。”
賈寶玉含笑點點頭,把胸前內衣里戴著的那塊玉拿出來道:“你原來是來瞧它的。”
甄寶玉看了那玉一眼,只覺靈光一閃,頭腦發(fā)怔,便含笑點點頭,兩人遂拉著手對笑。
此時襲人早找了來,見兩個寶玉拉著手傻笑,著實吃了一驚。眾人見他二人都發(fā)了呆意,說出來的話也不解,唯恐又勾出兩人的病來,便忙把兩人拉開。賈母忙命襲人把賈寶玉的“玉”戴好。
這里眾人說笑了一回,賈母便命人擺飯。前廳四張大桌子,按輩分擺開不提。
賈寶玉因想著甄寶玉,甄寶玉也想著賈寶玉,兩人飯也不曾好生吃得,只草草了事,便起身告辭欲往大觀園里來,兩人方好說些體己話。
賈母命襲人好生跟著,又囑咐了幾個老媽子幾句,問甄寶玉有無丫鬟帶來,蕊兒忙上前答應著,賈母便只點點頭。
卻說賈寶玉拉著甄寶玉出得院門,徑直往大觀園這邊來,轉身和襲人及隨行的幾個婆子道:“你們不必跟著我兩,我兩原本三生石上同精魂,雖一分為二,此番闊別重逢,正好敘舊。”
眾人雖不解,知道他又呆性發(fā)作,滿口胡話,卻不好逆了他的意,只是笑看著襲人。襲人只得笑拉了蕊兒自去,幾個婆子樂得自在,便也偷閑各自逛去了。
甄寶玉和賈寶玉來至大觀園門口,只見里面花紅柳綠,鶯歌燕舞,瓊閣繡戶,香風冉冉,氤氳之間似有無數(shù)閑愁舊恨之氣,便連忙止住腳步道:“石兄,如今我的心愿已了,咱們就此作別,我這皮囊卻要去作另一番事業(yè),這里的事業(yè)就都交給你了。今日一別,恐無再會,且各自珍重。”
賈寶玉大驚,急問道:“你要往哪里去?既來到這里,如何不進去?”
甄寶玉笑道:“我好不容易跳將出來,如何又肯進去,本想勸你一勸,但時機未到,知你勸無可勸,便也只得罷了。從今而后,我自往紅塵俗流里去安身立命,投身經(jīng)史子集,致力于經(jīng)濟學問,也去博得個封妻蔭子,方不辜負了這身皮囊和師友的敦敦教誨,以及父母親人的養(yǎng)育之恩。”
賈寶玉聽得此言,心中大不快,放了手嗔道:“虧你既有了這身皮囊,怎么突然說出這般臭不可聞、假情假性的胡話來,竟也要學那祿鬼蠹賊,去沽名釣譽欺世盜名!”
甄寶玉只是笑笑,躬身拱手間便轉身而去,留下賈寶玉一人站在大觀園門口,悵然若有所失,眼里竟滴下幾滴淚來,自言自語道:“原以為得了個知己,沒想到竟也入了祿鬼蠹賊之流,天下間竟沒有我的立足之處,竟無一知己不成。世人皆醉,我尚獨醒,這人世間縱然風花雪月又有何意趣。”
賈寶玉正自傷心惆悵,不能自解,那邊園子里紫鵑卻走了來,見賈寶玉獨自立在大觀園門口發(fā)呆,眼角似有淚痕,便笑道:“這是怎么了,好好的流什么淚,那邊林姑娘找你呢。”
賈寶玉忙拭了淚痕笑道:“誰哭來著,我剛才是被一陣風吹來,園子里的花粉迷了眼。林妹妹找我做什么?早起她咳嗽,現(xiàn)在可好了些?”
紫鵑笑道:“去了你便知道,咱們快走吧。”
寶玉只得隨著紫鵑進得大觀園,一路往瀟湘館來。未知黛玉找寶玉何事?有何話說?且看下回。
惡毒雌性深陷獸世修羅場
沈棠一覺醒來穿成了三百斤的大胖子,卻擁有五個絕色獸夫。美艷紅狐,霸道黑豹,陰郁白蛇,人魚暴君,硬漢金鷹上將……一個比一個絕!原主又丑又懶遭人嫌,獸夫們避如蛇蝎,穿越過來的沈棠開局便是修羅場!面對獸夫冰冷、厭惡的目光,沈棠嚇得渾身發(fā)抖,一腳踹開眼前的男人,轉身就跑。離婚就離婚,本姑娘不伺候了!可就在這時,她竟綁定了一個“變美系統(tǒng)”,要求她攻略這五位極品獸夫!只要提升他們的好感度,就能獲得豐厚的獎勵:祛痘膏、減肥丹、美容丹……沈棠心動了。不就是攻略男人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她信心滿滿地查看五位獸夫的好感度,結果——四個厭惡,一個黑化,個個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后快!她只有一條小命,這該怎么攻略?可后來:萬人嫌怎么變成萬人迷了?
惡毒雌性野又茶,每天都在修羅場
【雄競+修羅場+系統(tǒng)+異能,男全潔+女主逐漸變美+從萬人嫌到萬人迷】蘇曦月在末世不幸被炸死,睜眼就差點被一個帥掉渣的男人給撲倒。然而男人看她的眼神不對勁,厭惡、鄙夷、陰沉暴戾。蘇曦月撇嘴:你自己要撲上來,這眼神是幾個意思?結果記憶傳來,嚇得直冒冷汗,原主是原主硬娶到眼前的這位獸夫?這鍋可不能背!蘇曦月一腳踢開男人溜了。原來她穿進一款獸世乙游,成了男女老少厭惡唾棄的丑角。原主又懶又饞又惡毒,還奇丑無比,令人惡心。偏偏還沒有自知之明,仗著部落的首領是她阿父,強取豪奪,壞事做盡,極度花癡。讓首領阿父給她配給了五個頂級獸夫。五個獸夫對她厭惡至極,看她的眼神,簡直像在看一坨屎。好在,前世覺醒的木系異能跟了過來,這五位誰要誰拿走,她一個人獨美吧。可突然冒出的系統(tǒng)竟要她功略五個獸夫?看著系統(tǒng)界面那五串負數(shù),蘇曦月嘴角狠狠一抽。這任務可怎么做,難道要她拿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嗎?她拒絕!哪知狗系統(tǒng)居然誘惑她。蘇曦月看著面前出現(xiàn)的洗沐三件套,以及各種改善生活外貌的好處誘惑,她可恥的心動了……于是,本來拿著萬人嫌劇本的她,竟不知不覺陷入修羅場,成了萬人迷。
綁定聽勸系統(tǒng):我?guī)姨踊那笊?/p>
童小安怎么也沒有想到,出門吃個飯的功夫,自己就穿越了。壞消息:成了一個逃荒的難民。好消息:她的聽勸系統(tǒng)還在。聽人勸,吃飽飯。棄京南下,搜山打獵。找個塊風水寶地落腳后,童小安帶領家人開啟了悠閑農(nóng)家生活。母豬的產(chǎn)后護理,果樹的嫁接培育,土地的堆肥改良……技能在手,萬事不愁。在童小安的帶領下,建成了一座世人神往的世外桃源。小劇場版【收到建議:狡兔三窟,守窩待兔。】童小安大手一揮,派出三哥五哥,帶回來了十只野兔,當晚吃了個飽肚。【收到建議:山有悍匪,繞道而行。】童小安掐指一算,帶著全家繞山路而行,避開了劫匪不說還撿漏了一堆刀劍。【收到建議:路遇傷員,救死扶傷。】童小安看這人身材健碩,做個車夫不錯,沒想到他還是個富家公子,得了萬貫謝禮。
燈花笑
陸曈上山學醫(yī)七年,歸鄉(xiāng)后發(fā)現(xiàn)物是人非。長姐為人所害,香消玉殞,兄長身陷囹圄,含冤九泉;老父上京鳴冤,路遇水禍,母親一夜瘋癲,焚于火中。陸曈收拾收拾醫(yī)箱,殺上京洲。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若無判官,我為閻羅!*京中世宦家族接連出事,殿前司指揮使裴云暎暗中調查此事,仁心醫(yī)館的醫(yī)女成了他的懷疑對象。不過......沒等他找到證據(jù),那姑娘先對他動手了。*瘋批醫(yī)女x心機指揮使,日更,每天早上七點更新,請支持正版茶~
驚!天降老公竟是首富
許南歌結婚了,她自己卻不知道,從天而降的老公竟還是首富!一個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女,從小摸爬滾打,苦苦求生。一個是天之驕子,高高在上。兩人地位天差地別,眾人等著許南歌被掃地出門,可等著等著,卻只等來了首富的一條朋友圈:“老婆,可不可以不離婚?”眾:??【女強,馬甲,霸總,強強對決,1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