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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長征行
  • 石仲泉
  • 3416字
  • 2020-07-15 14:15:05

爭論與研究,紀念與開發(fā)

以上我盡量做到客觀介紹“雞鳴三省”會議的川、黔、滇三說。毫無疑問,三方面都作了很大努力,走訪了不少老同志,研究了許多文獻材料。有的根據(jù)也很有影響力,比如曾三和呂黎平兩人的回憶材料。但在我這個局外人看來,三方面的論證還需要進一步充實。目前的材料都有不足,有的不足更明顯,有的則不那么明 顯。

其一,史據(jù)還不夠很充分。“川、黔、滇三說”都拿不出原始的檔案文獻根據(jù)或與會者的明確說法。目前最權(quán)威的還是周恩來的那個“叫‘雞鳴三省’的莊子”的不確定表述。凡所引述的領導人的直接回憶,包括陳云、楊尚昆等人的說法,沒有一個指明就是某個村莊。這么多研究著述都是用的第二手間接資料,或根據(jù)相關檔案、某些原始日記作的分析與推論。簡言之,分析多于原始史據(jù)。不是說不可以作這樣的分析與推論,否則就沒法寫文章了,而是說僅憑這些材料就像有的著述明確講的“雞鳴三省”會址只在這里,不在別處,恐怕難以令人完全信服。目前的結(jié)論或多或少有“先天不足”的缺陷。盡管川、黔、滇三說的有的同志都向我作了論證,但我至今認為還缺乏這樣服人的論 據(jù)。其二,論理還不那么全面。“川、黔、滇三說”有的文章有一個顯著特點,“揚長避短”,對論證有利的一面講得相當充足,對其不那么有利的一面或回避不談,或語焉不 詳。

先看四川的“石廂子說”。對此說有利的,一是有電報說明中央縱隊在那里住過兩三天,離開那里是在5 日上午,開會討論這樣重大的問題有比較充足的時間。二是那里確實是個莊子,中央領導人及其服務機關能住得下,也確實在那里住過。對此說不利的是,項英4 日電是在這里收到的,項英5 日電的具體時間不明,中央回電也沒有說明具體地點。如果是在離開石廂子之后收到,認為中央回電是提出“博洛交接”的一個動因,那么在石廂子這里開會討論“博洛交接”,理由就不那么充足 了。

關于貴州“林口迎豐說”。它能夠成為一說,最重要的根據(jù),是鄧穎超1979 年對畢節(jié)代表講的那段話。但是不利方面較多。一是鄧大姐的那個話是別人轉(zhuǎn)述的,也無文字根據(jù);二是沒有任何一個當時的電報說中央縱隊到過林口一帶,紅軍的其他部隊到此不能說明這個問題;三是不僅沒見中央縱隊來此的記載,也沒見其他任何有影響的回憶。從前面引述羅開富講的情況看,從岔河去林口迎豐是根本不可能 的。

關于云南的“花房子說”。對其最有利的,是當年中央縱隊的曾三、呂黎平兩人的回憶,講得很明確,盡管他們兩人沒有與會,但其特殊身份在那里。特別是目前的《毛澤東年譜》采用了“花房子說”,這個影響比較大,似帶有某種權(quán)威性。但對其不利的方面,也不是沒有。至少有兩點:一是中央領導人到達花房子的時間不清楚,既有可能是在伍云甫日記中寫的23 點30 分前到達,也不能排除在此后到達的可能性。如果是此后到達,就不是5 日而是6 日開會了。即使在此前到達,在花房子討論這樣重大的問題,不能不說,時間確實倉促一些。二是何以斷定項英5 日電的時間只能是離開石廂子之后,而不會在5 日凌晨或離開石廂子之前收到?目前的論證都是將此電設想在離開石廂子之后收到來理論的,這樣在花房子或高坎開會討論“交權(quán)”問題就順理成章了。但是,如果對收到和討論項英5 日電的時間作提前設定來分析,那就是另外一個結(jié)論了。如何完全排除這一點,目前還沒有見到這方面的論 證。

通過實地考察,走了一些地方之后,初步有這么一個想法,與關心此問題的同志研討。首先是通過查找原始的檔案文獻或其他第一手可靠資料,將這個問題努力搞清楚,為解決此黨史疑團作出貢獻。我上面提出的問題也許有點吹毛求疵了,特別是對堅持云南的花房子說的同志,可能過于苛求了。但持此說的專家們再作進一步研究,也許對我提出的那兩點能夠作出合理解釋。如果這樣,此說就能完全成立了。我祝愿能有這一天。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果解決不了怎么辦?長期爭執(zhí)不休也不是最佳辦法。當然,作為一個黨史問題去爭鳴,也不是不可以。問題在于,如果沒有新材料,就那么些東西變著法去說,不能推進問題的解決,就沒什么意思。因此,我以為,可以仿“襄陽南陽故 事”。

這還是1998 年1 月去南陽講學,參觀臥龍崗時看到前清湖北襄陽籍人顧嘉蘅在河南南陽任知府寫的一副對聯(lián)產(chǎn)生的想法。熟悉東漢三國歷史的人都知道,諸葛亮自稱“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陽”。這個“南陽”今在何處?目前河南人與湖北人仍爭論不休。由于歷史地理名稱和行政區(qū)劃的變化,一說當初的南陽是今湖北襄陽,一說當初的南陽就是現(xiàn)在的河南南陽。后人為了紀念他的功德,諸多地方都修了紀念建筑。河南南陽、湖北襄陽尤甚,因為都將他認作本地名人。此后,兩地就開始了長達數(shù)百年的筆墨爭論。到了清代,我們湖北籍的襄陽人顧嘉蘅,走馬河南上任南陽知府。這個爭論等于給他出了一道難題。他依附哪一說也不是,于是作對聯(lián)曰:“心在朝廷原無論先主后主;名高天下何必辨襄陽南陽”。這副對聯(lián)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無論從思想境界還是文字功夫來說,均堪一流。當然,這副好對聯(lián)不能平息這一公 案。

對于“雞鳴三省”會址的“川、黔、滇三說”之爭,能辨清楚最好。辨不清楚,能否如顧嘉蘅的對聯(lián)那樣去對待。“襄陽南陽故事”的名人效應,合則雙贏。“雞鳴三省”會址之爭,也可以如此。目前的三地,都屬“雞鳴三省”的廣義范圍,三地樂于紀念,總比只一家紀念的社會效益好。無論是搞教育基地,還是綠色旅游,都可以合作研討、共同開發(fā)。比如,那座“雞鳴三省”大橋,三省不合作,怎么建得了?如果說,“雞鳴三省”會址只在我省,與你們不相干,人家有積極性嗎?! 按照小平同志的思路,對這樣有爭議的問題,都可以將“主權(quán)”問題暫時擱置,先共同開發(fā)再說。如果你還要“各自表述”也不是不可以,但也有一個前提,要承認人家也在“雞鳴三省”大范圍之內(nèi)。否則,這一爭論也將是無休止 的。

附記:2014 年9 月下旬,在貴陽參加黨史文化研討會期間,畢節(jié)黨史研究室向我談及雞鳴三省會議,說在畢節(jié)林口發(fā)現(xiàn)了一塊“三省通衢”石碑,證明這里交通發(fā)達,紅軍可以來此。我說:這只能說明在歷史上林口的地位優(yōu)勢,并不能證明紅軍長征時期中共中央到此開過“雞鳴三省會議”。關鍵是要看紅軍行動路線到這里來過沒有,怎么來的,目前紅軍過這里的路線還是能弄清楚的。特別是要找到中央領導人在此開過會的原始材料,而不是第二手的傳聞和研究材料,那樣的材料再多,也不管用。我來貴陽開會前一兩個月,四川瀘州黨史研究室在敘永召開過紀念石廂子會議80 周年的研討會,我沒參加。據(jù)說,會上還是有不同意見,沒有得出共識性的結(jié) 論。

此前,我看到《中國共產(chǎn)黨敘永縣歷史》第一卷,附有當年紅軍經(jīng)過石廂子的原始日記材料,很珍貴。特別是錢江將軍的日記明確記載了1935 年2 月3日“到石相子(雞鳴三省),留駐一天”,5 日到水田附近花房子。這篇日記的價值在于,它說明石廂子是“雞鳴三省”村莊。這對于論證石廂子是“雞鳴三省”會議所在的村子是十分有利的,也是很有力的證據(jù)。有的學者據(jù)此作合理推斷,得出石廂子就是召開“雞鳴三省會議”的那個村莊。這樣推斷不是不可 以。

我也查閱了有關檔案文獻和萬歷年表。1935 年春節(jié)是2 月4 日。按照前面鄭紹林老人講的紅軍是臘月30 日即2 月3 日下午進村的。這天是除夕,如果有“守歲”習慣,項英4 日電是注明“四日一時”,那時中央領導人應當還沒有休息。2 月4 日是大年初一,毛澤東年譜、周恩來年譜和張聞天年譜都沒有具體活動的記載,這就有為開會作各種準備的時間,包括前面講的周恩來與博古的交心長談。2 月5 日項英又以中共中央分局名義就留在蘇區(qū)堅守部隊的行動方針問題再電中央,要求“請立復。遲則情況愈緊張,則愈難”。2 月5 日當天,中央書記處即以“萬萬火急”之電,回復項英轉(zhuǎn)中央分局。按照常理,這個“萬萬火急”之電,應當是在石廂子開完會電復項英后再去云南花房子。很可惜,此電沒有標明是5 日的何時何地。這對于確定石廂子是“雞鳴三省”村子來說,只距最后一步了,但這畢竟是推理。上述錢江日記所述1935 年2 月3日“到石廂子(雞鳴三省)留駐一天”,也畢竟是孤證。研究歷史同法院定案一樣,盡量不作孤證定論,也不僅以推理定是非。對這一點,羅開富在1985 年2月考察這個問題時,曾表示了他個人傾向于石廂子,但他又說:中央有關部門在1984 年曾派人來調(diào)查過,沒有最后肯定“雞鳴三省會議”究竟是在哪個村莊開的。因此,對這個問題我盡管也將天平傾斜于石廂子,但還是傾向于不要匆忙定論,等待時間老人在證據(jù)完全充分的情況下來拍板。目前還是首先資源共享,合作開發(fā),也可繼續(xù)研討,求同存異,甚至“各自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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