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珍惜
- 白眸
- 曲秀才
- 3184字
- 2014-04-19 19:38:23
大雪后的朗夜,皓月當空,撒下銀輝連成片。
白府內門燈火通明,與皓月銀輝仿佛遙相呼應。
而白府外門,只有點點燈光,一幢幢房子,形成影子一片片,月亮的銀輝從間隙穿過,形成塊塊斑駁。
一個小小的身影穿梭于塊塊斑駁中,來到柴屋外停住,輕輕推開房門進入屋內。
漆黑的柴屋中,伴隨著關閉房門的聲音響起白云侯的話語。
“白來,我回來了,全部入手,嘿嘿。”
“太好了,辛苦你啦。”白來躡手躡腳的來到白云侯身前。
“辛苦什么啊。”白云侯輕聲道,“那件皮襖真的是狼皮?”
“如假包換!”
“侯爺我終于也有皮草了,向著我的貴族生活邁出了一大步,哈哈。”白云侯非常興奮,聲音不免大了一些。
白來趕忙噓了一聲,笑罵道:“大師兄,還嫌不累是吧。”
白云侯在黑暗中吐了一下舌頭,不禁后怕,暗道以后有了孩子就丟給婆娘帶。
方才,洛洛被白云侯吵醒,哭的厲害,白來喂洛洛喝下僅有的米湯,卻還是無濟于事。直到兩人把能想到的古怪姿勢全都用在自己身上,才把洛洛逗笑。
此時,洛洛已經睡下,白云侯哪里還敢吵醒她。不過,他已經是第二次聽到“大師兄”這個詞兒了。
白云侯不禁好奇,白來便將大師兄的來歷簡單的說了一下。
白云侯聽完,才明白大師兄依然是猴子,只不過是一只比較神奇的猴子,至于西游記是什么東西,他直接略過,誰會那么無聊,給猴子寫書。
“侯爺,叫侯爺。”白云侯不敢大聲,只能低聲抗議。
白來輕笑一聲,“我敢打賭,你的外號肯定是猴子,大師兄都是抬舉你了。”
白云侯一時語塞,顯然被人戳中,卻硬著頭皮說:“認識我的人誰不叫一聲侯爺。嗯,看在狼皮襖的份兒上,就給你這個特權吧,但僅限于咱們兩個之間。”
“好了,別嘴硬了,東西呢。”白來只是好笑。
“哦,在這。”
一個包袱輕輕的落在地面上,白來摸過去,解開包袱,摸索出火石,點燃包袱里的干柴。
柴屋里總算有了光明。
柴屋沒有窗,只要把房門關了也不怕透出光線,房門其實就是一整張木板。
柴屋陋室,房頂漏水,正好成了天然的煙道。
干柴燃燒,很快成了烈火。
白來又添了一把柴,看著猴子帶回來的東西,滿意的很,爐架、鐵鍋一應俱全,總算是夠用了。
支鍋燒水,切肉做湯,又將鏢子留下的幾味藥材扔進鍋里,只等肉湯出鍋。
“猴子,這些東西哪來的?”白來不禁疑惑。
白來與鏢子分別的時候,光顧著發泄感情,卻忘記了留下鍋碗等家伙什兒。
鏢子也是以為白來貴為白家公子,怎么會缺了這些東西,只是留下了白來的一些私人物品。
洛洛沒有奶喝,湊合著喝點肉湯,然而別說是肉,白來連白水湯都弄不了。
偌大個白府肯定不缺這些東西,但白來初來乍到,還真是兩眼抹黑,不知所措。
不管以后,只說今晚,洛洛夜里就會餓醒,況且洛洛還有寒癥,屋子里也太涼了,需要生火,不止熬湯,還要取暖。
白來雖然沒養過孩子,卻也知道這些常識。知曉歸知曉,卻一點辦法沒有。
有時候,無知還真是一種幸福。
柳暗花明又一村。
多虧了白云侯。白來沒有辦法,他卻有辦法。他來白府有日子了,對于外門的情況基本熟絡了,便自告奮勇,做了夜行者,不知從哪‘借’了這么些工具。
白云侯正傻笑的看著一個包裹,正是白來先前送給他的,包裹已經打開了,看的出來,猴子很珍惜。
包裹里正是先前兩人提及的如假包換的狼皮襖,名貴皮草。
塞北的孩子,是不會缺了皮草的。
白來喜歡白云侯這個孩子,機靈、心思細膩,最重要的有一副熱心腸,便將自己的另一件皮襖送給了他。
這件狼皮襖是白來用第一次捕殺的草原狼的皮做成的,而且是狼王的皮。
白云侯很開心,他畢竟就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孩子的心性很容易就會滿足。
“死猴子,你變成傻猴子了,我問你話呢。”白來見對方遲遲沒有反應,將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怎么了?”白云侯一愣,死死的將皮襖摟在懷里。
“沒出息。”白來笑罵一句,“我問你這些東西哪來的,會不會惹上麻煩?”
白云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隨機露出一副狡猾的神色說:“放心吧,我很小心的。這些東西都是廚雜間里不用的東西,沒人會管的。”
“沒想到你小子有些小聰明。”
白來隨口夸了一句,卻沒想到點燃了猴子熊熊燃燒的自我陶醉欲。
“那當然了。我告訴你,不是我吹。內門不論,府里外門的情況已經被我摸了個底兒掉,本侯爺別的不敢說,打探消息絕對一流,除了猴……額……侯爺的稱號,本人還有一個榮耀的稱號——包打聽。”
“而且啊,本侯爺身手矯健,躥屋上樹那是手到擒來。這點兒事情,小菜,小菜而已,哈哈。”
“哎,不對,你剛才說什么,什么叫‘你小子’,我年紀比你大吧。”白云侯后知后覺。
白來仔細的看著白云侯,并不說話。
“干嘛,我臉皮兒能印錢?”白云侯被白來看毛了,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兒。
白來認真的說道:“不是。只不過我聽了你的自我描述,再看你的面相,我很懷疑你是不是猴子成精兒,禍害世間。嗯,肯定沒錯,猴子不是你的外號,而是你的本質。”
“去死!”白云侯說著就要掐白來的脖子。
白來并不躲閃,只是指了指熟睡的洛洛,便看見白云侯蔫兒了。
“哼,這次便宜你。”
兩人又是一陣低聲的笑罵,互相打趣,混著藥汁的肉湯也慢慢散出了香味兒。
白云侯的包打聽能力還真不是吹的,白來提起外門的情況,猴子竟然解答入流。
白來也是第一次知曉白府外門、內門的區分,原來雜役也有品級,外家和門客有什么差別,外門人事,做工內容等等許多事情。
白云侯今天真的很開心,他一個人在這個破屋中生活了很多日子了,終于有人作伴了,精力難免消耗多了些。
“兄弟,咱倆真是難兄難弟。你沒有父母,我也沒有父母,以后咱倆就是親兄弟了。”
白云侯趴在床上,已經開始迷糊了。
“誰告訴你我沒有父母了?”白來不禁疑惑。
“你說的夢話……”
“哦,是嗎?原來的我沒有,現在我有父母,對我很好。”
“擦,孤獨的人總是我啊。”
“小小年紀,哪里知道孤獨的味道……”白來也是有感而發。
白云侯迷迷糊糊中,言語含糊,“誰說我不知道……我從小沒了爹媽,后來……族里養大……”
白來聽著含糊不清的話語,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白云侯自小便是孤兒,吃著族里的百家飯,穿著族里的百家衣長大。后來,族里將他送到白家,也算是謀份生計。
進了白府,沒有關系,沒有銀錢,白云侯便被送進了柴屋。
也許是窮苦孩子懂事早,白云侯才會顯得成熟許多,看不出是個六歲大的孩子。
他沒什么本事,也許是天賦,也許是生活所迫,小小年紀便學會了打探消息,趨利避害。
幸虧如此,毫無一技之長的他才在外門的夾縫中勉強混口飯吃。
身世的不幸沒有讓白云侯趨炎附勢,成為勢利小人,相反由于許多人的幫助,他反而有一副熱心腸和樂天的精神。
白來看著已然入睡的白云侯,微微嘆口氣,為他蓋上被子。
那件狼皮襖,卻被白云侯死死的抓在懷里,白來也沒有強拽,任由他抱著睡了。
“小猴子,認識了你,我才明白,悲外有悲,慘外有慘。”
白來坐在床邊,眼神迷茫,對著白云侯說:“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老天太不公平,感嘆命運的悲慘。不過,現在來看,真的不算什么,至少我的那個世界更加人道,福利體系更加健全,參加工作之前,日子要比你好過多了。”
“也許,是我的抱怨有了作用。不知道是獎勵,還是老天更大的懲罰,我來到你們的世界。我有了父母,享受了從未有過的父愛母愛,這一點還是比你好太多。但是,我也失去了許多東西,以前的朋友,以前熟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我們那個世界有句話:‘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現在的我深有體會。”
“以后的日子?誰知道呢,不過人總不能自己放棄希望,不是嗎?我想你也是這樣的人吧。”
“逝去的東西只剩下一種用處,那就是追憶。既然已經逝去了,何不讓我們過的更好,讓前世今生依然牽掛我們的人得到慰藉。”
“猴子,你說我說的對嗎?”
“是啊,說的容易,做起來怎會容易……”
白來說了很多,最后他也記不清說了些什么東西,坐在床邊靠著冷冰冰的墻睡著了。
半夜,洛洛餓醒了,幸好寒癥沒有復發。
白來起來喂洛洛喝下肉湯,見白云侯睡的死沉死沉,禁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那些自己都記不清的話,看起來是說給猴子聽的,何嘗不是說給自己聽的。
白來是個樂天不放棄希望的人。
即便如此,忘掉過去,展開新生,又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