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璟妍的房間里還有微弱的光芒，窗戶未合緊，露出一絲縫隙，剛好，阿絕站在芭蕉樹后，透過新長出的嫩葉，看到房中光亮的來源——一顆渾圓的夜明珠。

她想起來，她及笄時夏侯家送來的賀禮里就有這么一顆珠子，當時被她隨手丟在窗臺上，那晚她宮里發生了點亂子，事后她搬了寢宮，又被長公主塞了一堆事，一顆夜明珠早就被她拋之腦后。

如今，這顆夜明珠跟那個似乎是同一個，這讓她猝不及防地想起那個糟糕的夜晚。

阿絕一手緊攥胸口，仿佛這樣可以緩解突然的窒息感，她的眼睛微微轉動，看向房中的人影，下一刻，她整個人愣住。

她看到那個被夏侯璟妍抱著的身影，晃動之間那人衣袍退落，阿絕猶不死心般死死的盯著幾乎融為一體的二人，一直到那人轉過身，背對著她，剛好，明珠的光芒落在他的肩上，她看到了無比熟悉的鳳凰圖騰。

燕氏一族有一鸞一鳳兩種圖騰。

她的姑姑燕無憂，肩上有一只鳳凰，她也有，她妹妹煙兒自小就被紋一只鸞鳥。

她看著燕凝漪肩上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鳳凰，淚珠滾落。

里面傳來一聲響，即使視線看不清，她也知道那是人到了床上。她背過身，已經淚如雨下。

房間里，燕凝漪停了下來，夏侯璟妍緋紅的臉頰上一雙含情的眸子欲訴又止，燕凝漪抬手想推開她，忽然想起來之前傾宮里那張森然的面孔，“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這個婚約，無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攔。”他閉上眼，斂起所有的情緒，從此以后，就當個行尸走肉吧。

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分不清臉上是汗水還是淚，找了個河邊，蹲下去，胡亂洗了下臉，很快又被眼淚打濕。

任憑她想破腦袋也沒想到，燕凝漪居然是燕氏血脈，她的親哥哥。

回想這幾年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光，他對她的縱容，他對她的處處維護，各種體貼入微，居然是源自哥哥對妹妹的關心，她不知道他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還是什么時候，可以確定的是，他已經知道。

他知道她是妹妹，所以他娶了夏侯氏，明知道她裝病派人請他過去，他還是愿意去守在她床前，僅僅是因為兄長對妹妹的憐憫罷了。

再回想這一路，突然遇刺，偏偏遇到水之夢遙，還有萬俟容崢的出現，分明是他們有意安排，或許在她出發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安排好這出戲，為了讓她看到萬俟容崢，為了讓她愛上那個她父兄為她選好的男人。

是了，這是她父皇的意思，也有燕凝漪的手筆，他一手設計，推開她，他要把她嫁給別人。

阿絕只覺得胸口悶的難以呼吸，從來沒有這般痛過，即便從前練功受了傷她也未曾落過淚，即便當年母親在她面前閉了眼她也沒有這般絕望過。那個時候，她以為，她還有父親，如今，她突然發現，那不是她的父親，那是燕國的皇，那是為了坐穩江山不惜讓自己親妹妹背負一身臭名被世人唾罵多年的帝王！

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覺得頭越發暈，她又清洗了臉，照著河水的時候，她忽然想起那年，她問燕凝漪“我讓我父皇立你為太子，你日后娶我好不好”的時候，他其實并沒有回答她。

燕昭水終于意識到，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她一廂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