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唯安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
周念君絲毫沒有察覺,主動和她談起了李云嵐的案子:“長寧,李氏余孽已經抓住了?!?
談到正事,穆唯安平復了心情。
想到李云嵐的心狠手辣,對這些是非不分的手下也沒有一點仁慈。
“抓住就好,處理了吧。”
周念君點點頭,不過心里尚存一絲疑慮,這個案子已經過了兩年,怎么這時候還有余黨興風作亂。
穆唯安看著天空中皎潔的月亮,默默地許了個愿:月神娘娘,若是您真的有靈,希望早日把我的身邊人變成枕邊人。
看到旁邊一心思考正事的周念君,又覺得任重而道遠。
八月十五,中秋節,宜團圓
皇上在宮中設宴,宴請群臣。
朝臣們表面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心里卻都是在默默抱怨,這樣一個闔家團聚的日子,都要應付同僚,不能真正和家人團圓。
和眾人不同的是,穆唯安穩穩當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本來她也就當今陛下一個親人,皇家感情更是淡泊,中秋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年中再平凡不過的一天。
穆唯平坐在上位,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桂花酒。
一旁的秦之樂仍然是一派的優雅端莊,只是右手有意無意地護著自己的小腹。
穆唯安覺得殿中悶得很,趁著大家不注意,偷偷溜了出來。
漫無目的地閑逛,不知不覺走到了御花園。
她閉著眼睛,靠著旁邊的柱子吹風,秋風習習,將她的煩躁吹去了不少。
發覺有人靠近,穆唯安猛地睜開了眼睛,渾身戒備。
這個時候來御花園,怕是沖著她來的。
從旁邊花叢的小路上出來一個一身青衣的男子,步伐不緊不慢,手里的扇子有意無意地扇幾下,清俊的臉上因為喝了幾杯酒略微有一些紅暈。
來人看到穆唯安似乎很是意外,但更多的卻是驚喜,走到穆唯安身前優雅地見了個禮:“長公主殿下金安?!?
穆唯安臉色不動:“丞相大人怎么這么好的興致,不在殿中喝酒,卻來這御花園里賞月?!?
秦之樂似乎有些羞澀:“我并非前來賞月,只是我的心上人喜愛這御花園的夜色?!?
語氣中的曖昧讓穆唯安渾身一震,卻是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既是如此,那祝丞相大人早日抱得美人歸,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便轉身就走。
秦之樂一看穆唯安要走,匆匆上前幾步抓住了穆唯安的袖口。
穆唯安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抓住的袖口和秦之樂修長白皙的手,心里止不住的煩躁。
“丞相大人,你越界了。”
秦之樂也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妥,慌亂地把手收了回來。
“殿下,微臣失禮了?!?
說完深深作了一揖,默默握緊雙手,目光直直地盯著穆唯安,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殿下身份高貴,微臣自知高攀不起。可是我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自從第一次在慶功宴上見到殿下,我腦中便常常出現殿下的身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望殿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殿下。”
說完,神色緊張地看著穆唯安,想等她一個答復,卻又怕她拒絕。
穆唯安聽完并沒有什么反應。
“承蒙丞相大人錯愛,只是本宮已經心有所屬。”
正要轉身離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過頭來對秦之樂說:“更何況丞相大人已有妻室,莫言做負心漢,珍惜眼前人才是。”
說完腳步不停,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穆唯安想不通這秦之樂到底搞什么名堂,心悅她?真當她是三歲小兒?
穆唯安步履匆匆,走到假山的轉彎處猛然撞上了一堵人墻。
抬眼一看,竟然是周念君。
周念君本來看穆唯安離席之后,秦之樂緊接著跟出去,心中有一些擔心,便想著出來看看。
卻沒有想到看到了這樣一出癡情男子告白的感人戲碼。
穆唯安看周念君臉色不好,試探性地拽拽他的袖子:“奶娘,你心情不好嗎?”
周念君想到剛剛的場面,莫名其妙的就有幾分火氣:“自然比不得長寧春風得意,心情愉悅?!?
穆唯安聽到周念君的陰陽怪氣,心知他可能是看到剛剛秦之樂對自己的表白了,趕緊表達自己的忠心:“奶娘,我不喜歡他,我拒絕他了。”
周念君又想到剛剛她拒絕秦之樂的理由竟然是心有所屬,頓時有一種“女大不由娘”的憤慨:“我聽到了,你不是已經有了心上人?!?
穆唯安看到周念君的表情,突然想起林思念和自己說過男人吃醋的表現,心中暗喜,小聲地問:“奶娘,你不高興了?”
周念君敲敲她的額頭:“你覓得良緣,我自然甚是欣慰,不過是哪家的男兒,修養品行如何,你可了解?”
穆唯安一聽,好嘛!周念君不僅沒有吃醋,竟然還真當自己是我娘親啦!
賭氣對他說:“我的心上人,自然方方面面都是頂好的,奶娘還是好好操心你自己吧!”
周念君還沉浸在長寧年紀尚小,怕是會被花言巧語迷了心的擔憂中,絲毫沒有想到穆唯安嘴里的心上人會是自己。
穆唯安看著他一副木頭疙瘩的樣子,默默為自己叫了聲苦,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打動這塊石頭。
晚上回府之后,穆唯安給簡漠傳了一個暗號。
不一會兒,簡漠出現在穆唯安的房間中。
她以為主子突然召她回來是有什么緊急情況,結果進來后卻看見主子正在靠著床頭看書。
“主子,深夜喚我,有何要事。”
穆唯安不緊不慢地翻了一頁書:“讓你盯著秦之樂半月,有何可疑之處?”
簡漠仔細回想這些天秦之樂的舉止言行:“秦之樂并沒有什么可疑?!本徚司徶笥窒胧峭蝗幌肫鹆耸裁矗骸爸徊贿^秦夫人卻甚是古怪。”
穆唯安生出了幾分興趣,把手中的書放了下來:“仔細說說,有何古怪?”
簡漠撓撓頭:“秦夫人好像并不像傳聞中那般不堪。外界傳言秦夫人囂張跋扈,惡毒善妒,可是我在秦府看到的秦夫人足不出戶,衣著也很是樸素,并非是外界傳言的那般?!?
穆唯安靜靜地思考簡漠的話,指節下意識地敲打著床椽。
“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最近辛苦了。明天開始繼續跟在我身邊,不用再去秦府了?!?
簡漠聽到主子的吩咐,應了聲是,退了出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穆唯安夢到了那一場大戰。
她用盡全力將手中的劍刺向敵人,卻怎么也殺不死他們。
而眼前那些敵人的臉突然都變成了李云嵐,李云嵐們大肆屠殺穆唯安身邊的戰友,她大聲呼喊,卻怎么也發不出聲音,手里的武器一點殺傷力也沒有,她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倒下,心情焦急卻無能為力,躲不掉逃不開。
心口一涼,她低頭只看見滴著血的箭尖,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一睜眼,穆唯安看著帳頂,久久地回不過神來。
在夢里壓抑地哭讓穆唯安的胸口漲得很疼,讓她更加不舒服是那種絕望感,箭刺穿身體的感覺太過真實。
不是說夢里沒有痛感的嗎?為什么她在夢里這么疼,這么難過。
穆唯安披了一件衣服,下了床走到窗邊,十五的月亮把窗外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卻照不清那些被苦心積慮隱藏地陰謀和秘密。
穆唯安每日禁衛軍和東廠來回跑,日子忙碌卻也充實,很快一月就過去了。
轉眼來到了九月十五這一天,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這一日,是岳靖樂和親北狄的日子。
宮中處處張燈結彩,入眼便是滿目的紅色,比起帝后成婚也毫不遜色。
月樂閣中宮人們進進出出,不斷的將閣中的各樣物品一一裝在馬車上。
而新娘子身穿正紅色嫁衣,手腕上是純金打造的鏤空手環,脖子上銀色的天官鎖,頭戴鳳冠,上頭的金色鳳凰栩栩如生,每一樣都昭示著新娘的身份尊貴。
岳靖樂臉上遮著一塊紅色的面巾,站在閣樓上看著大盛皇宮的各處,看著她生活過十余年的地方,目光中充滿著別離的惆悵。
穆唯安輕輕走到她的身后:“岳姐姐,時辰到了!”
岳靖樂回過神來,慢條斯理地整理了身上的嫁衣,又走到梳妝臺旁邊看了看臉上的妝容,確認沒有一絲失禮之處,才對著穆唯安輕輕地點了點頭:“走吧!”
穆唯安跟著岳靖樂乘坐的轎攆,一路走到了午門前,公主專用的馬車上面粉色的彩綢全部被換成了紅色,車簾也被換成了珍珠鏈,五百抬嫁妝整整齊齊地列成兩列,遠遠看去真有些十里紅妝的意思。
街邊看熱鬧的百姓有些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氣派的出嫁,雖然不敢大聲喧嘩,但是也沾染了幾分喜意,為將要成為他人婦的少女真心祝愿。
他們忍不住伸長了脖子,想看看名聲在外的柔華郡主,不,如今應該稱永樂公主是如何的天人之姿。
岳靖樂從轎攆上下來,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帝后,行了一個萬福禮,垂著頭聽著太監用尖細的聲音說些賀詞。
穆唯安覺得腳都要站麻了,那個太監終于說完了所有的賀詞,岳靖樂扶著丫鬟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馬車。
看到站在車邊的穆唯安,不動聲色地靠近了幾步,在穆唯安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悄悄說:“長寧,要幸福!”
穆唯安熱淚盈眶,很想實實在在地答應,但是這吃人的皇宮,她真的能逃脫被安排的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