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扁著嘴，擰著眉，長長嘆了口氣，喪氣道：

“本來是要抱著娘大哭一場訴訴委屈的，反倒先被你劈頭蓋臉訓斥了一通！你怎么這樣做人家的娘啊，一點兒也不溫柔貼心。”

嫦娥呲笑了一聲，張開雙臂說道：

“抱可以，哭可不許。”

風清跳著撲過來，抱著嫦娥道：

“在姑射山的時候，娘曾說過要教我怎么對待愛情的。結果你一轉身就飛走了，食言的速度比我喝水都快！”

“我可教不了你！我哪里有你本事大，兩個人都那么服服帖帖地順從你，呵護你，捧著你，生怕你受一丁點兒的委屈。”

“還都爭先恐后地離開我呢！”

“你不是一早就信誓旦旦地說好了，從此后要做自己的風么！怎么，那道理又不靈了？”

“不靈了。”

嫦娥推開她，嘴角微微上揚說道：

“我不信你心中沒有答案。凡事都不要用對與錯，該與不該去衡量，你只要問清自己的心，你想還是不想，這才是唯一答案。”

風清點點頭：

“清兒知道了。”

“我知道你都懂，就只是借著個由頭來煩我罷了！好了，既然知道了，便就此回去吧。我對你是放心的，以后也不要再來打擾我。除非有天大的好事來告訴我叫我歡心，否則不要再來給我憑添煩惱。”

“真是狠心的母親啊！”

“真是煩人的女兒啊！”

“哦對了，師兄正在門外。他受了天帝的托付而來，娘不如見一見，也好讓師兄回去有個交代。”

嫦娥冷笑道：

“要什么交代？什么天帝？我自是不把他們那些人放在眼里的。”

“可是師兄為了我們的事，受了師父的訓斥，他近來整個人全變了。從前他是最愛說笑玩鬧的一個人，現在整日里都怏怏的，也不理人，只是自己在樹下呆坐著。那樣子怪可憐的，說來也是我們對不住他。”

嫦娥聽了，只是笑笑也不作聲。許久，她悠悠地說道：

“轉告你師兄，我不見他，全是為了他好。”

風清不解還要再問，嫦娥擺手道：

“去吧。”

風清出了廣寒宮大門，玉欽一個箭步沖過來，急問道：

“你娘，哦，仙子她怎么說？肯見我么？”

風清搖搖頭，撇嘴道：

“娘叫我給師兄帶一句話，我沒聽懂，她說你聽了，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快說！”

“娘說，她不見你，全是為了你好。師兄，你可知道娘是什么意思？”

玉欽聽了，后背瞬時間起了一層汗，他心中一緊：原來，她什么都知道。

“師兄，師兄！看你的樣子，你真的明白娘的意思。快與我講來！”

玉欽頹然道：

“師妹，你先回去。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風清從沒有這樣糊涂不解的時候。但眼前的玉欽，展露出她從未見過的一副面容。似乎滿腹心事無人可訴，又好像滿心的絕望無路可走。風清不敢再打趣他，點點頭獨自走了。

玉欽在廣寒宮門前坐了下來。

原來，她都知道。玉欽心想。她不見我，自然是想了許多：我的地位，我的名望，還有我的心。她為了那一切種種虛無不堪的東西不見我，為的是斷了我的念想。是這樣的吧？

玉欽坐了許久，知道此刻自己身心俱已深陷沼澤之中，絕非一時半刻可以脫身而出的。他起身摸了摸廣寒宮瑩白色的大門，隨即轉身而去。

風清駕著朱鹮神鳥不停歇直奔少鴻的長治宮。見到少鴻滿臉訝異的神情，風清歪著頭，挑眉一笑。

“沒想到我會回來？怎么滿臉的不可思議？”

“沒想到會這么快。”

“那你以為會多久？一百年？”

“一百年也不算久。”

風清坐好，望著少鴻，微笑道：

“為什么那么做？你并不是那樣的人。”

“所以才想試一試。想看看做些不同的事，會是什么感覺。”

“結果呢？什么感覺？”

“結果你回來了。說不忐忑是逞強，但是也很坦然。做好人的感覺，真是很妙。”

“你不要太驕傲，我回來自有我的道理。”

少鴻打斷她道：

“便是只為了承善的將來，我也能接受。怎么樣？我了不起吧？”

“一半一半。怎么樣？我坦誠吧？”

大婚那一日，一向在這上善天驕傲清高的玉欽上真意外地喝了很多酒。他代替了弈和嫦娥，作為風清的長輩，接受了這一對夫婦的行禮。

常曦娘娘沒有出席，她依舊不能走出失去少儀的痛苦陰霾。

羲和娘娘倒是一貫的作派，她挺直了身姿對風清說道：

“我的至樂宮，你喜歡來，我便好好見你。你若不愿意踏足，我也不會對你挑剔。一切隨心，憑你自便。”

風清朝她微微行了個禮，點頭笑過。

晚上，少鴻推門進來，先幫風清倒了杯茶遞至面前，又笑道：

“累不累？”

風清喝了茶，也笑著回道：

“還好。你呢？我見你似乎一杯酒也沒有喝，有心事？”

“我太高興了。我的酒量你最知道，所以不想讓自己迷迷糊糊的，我舍不得忘掉今日的一點一滴。”

“從前倒是不見你會說這樣的漂亮話。少鴻，我問你一句話，你要坦誠答我。我曾經嫁過他，現在又嫁給你，你真的絲毫不在意么？”

“我還和容真大婚過呢！那一次的場面可比今日更隆重。彼此彼此，扯平了。”

“那怎么一樣！”

“是不一樣。”

少鴻走過來，蹲下身握住風清的手，在臉上摩挲著說道：

“老天本是更厚待我的，讓我先遇到你。你對我極盡信任，對我傾注所有。可是，那時候的我不懂珍惜，反倒一而再地讓你傷心，痛苦，甚至于絕望。所以我一向只有痛恨自己，又怎會怨你？”

風清還要說話，少鴻將手指放在她嘴邊，輕聲道：

“你的心，我全然明白。以后的事，我自有安排。這一次，你信我。”

少鴻說罷，忽然起身往后退了兩步，面色沉靜道：

“我知道你們婚后他對你的尊重。我也可以做到。”

說罷，少鴻轉身推門而出，兀自去了修煉室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