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胖胖的小剪刀
- 金豆順
- 8038字
- 2020-09-17 10:42:50
這年暑假里,孩子們一下子都不在家住,霞去看在基層工作的姐姐,海上了高三每天都和青在馬號的房學習,二十多年來光遠和秀愛進入了美好的二人世界。他倆都感覺有度假的清靜和愜意。
稍微感覺聒噪的是法院劉院長,光遠家反復聽著一個新聞。蘇老師家的在法院工作的馬法官自殺未遂。
最近法院的劉院長,老來光遠家。像個老娘們似的和秀愛不停的聊,這家長那家短的。因馬上要退休了,他沒什么工作可干了,他愛人已經回去好幾年了。馬法官自殺的事他自以為很清楚。已經來說了好幾遍了,光遠都聽煩了。
蘇老師家的大兒子死了以后,她兒媳婦就不在她家一起住了。蘇老師經常不回家,說是開發公司工作太忙了經常出差學習。之前蘇老師和秘書來往不正常馬法官早有察覺。但礙于面子和社會地位,她就不愿意張揚。他們已經分居好幾年了。眼看五十歲的馬法官也該退休了。讓她實在不能接受的事,蘇老師和兒媳婦在一起的傳聞,她一面思念兒子,一面被兒子最親的兩個人擊垮了。
馬法官出院后離婚了。全家都搬走了。這兩排新房一開始住的十戶人家,基本都搬走了,光遠家隔壁的軍福調省城了,正縣長家和李所長退休了都回了各自的老家,才副縣長調至別的縣升了正縣級,才縣長的大女兒才貝,走時還送了串瑪瑙項鏈給霞,她的父母沒有離婚,幸福團圓的和大家告了別。任大個子和老婆去了老家,房子由兒子和兒媳住,十戶人家就剩光遠和尖措兩家,他們對新來的鄰居都不熟悉也不再來往,甚至見面也不打招呼。桑當鄉的華洛加書記啥時候搬走了也不清楚。還有縣長司機和堪稱第一美人的老婆不知道啥時候搬走了。
秀愛說:“馬法官五十歲了,還要離婚,唉,讓誰誰也受不了呀。”
光遠說:“難道蘇老師有幾個錢就胡作非為了,誰知道到底為啥呢?哪個當父親的能做的出來?天知道是咋會事,別聽老劉瞎叨叨了。蘇老師和馬法官文化高,都是大學畢業,還是大學同學呢?哎……。”
秀愛說:“老劉是法官不能胡說吧!”
光遠說:“老劉春節回來送你一塊花頭巾,說是他愛人給你買的,感覺他怎么那么討厭,突然變的跟老太婆似的。當初玉工作的事他一點都沒幫忙,還好意思來說是蕓的父母把玉的工作給攪黃了。現在他要能把玉調到法院就好了,看來他也沒什么能耐,成天就知道叭叭叭東家長西家短的。”
光遠看著秀愛,秀愛從不涂脂抹粉,也沒穿過高跟鞋,更沒穿過裙子,依舊那么樸素,也還是那么漂亮,皮膚白白的,過五十歲了頭發沒幾根白的依然烏黑濃密整齊,腰板直直的走路還是很快,從不串門搬弄事非,腰身比以前健壯一些,以前秀愛的腰細的像不能生孩子似的。
秀愛說:“拿來個紗巾非要給,說他愛人買的,從上海這么遠帶來,又不好讓他拿回去。再說了他們差我不止一條紗巾錢。你還記得不?那年他愛人退休后來看他,我去法院擔水,他愛人讓我幫忙洗他辦公室的沙發套子和毛巾,我用胳膊夾拿著,擔著水,右手扶著扁擔,左手夾著要洗的東西,這些大概有一年沒洗,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做的,很重又有很大煙臭味,我吃力往家走著,一條長沙發毛巾散落下一角絆了我的腳,一擔水全倒地上,我擔著空桶把這些東西放到家里,又去擔了擔水,一擔水洗了第一遍,然后又去擔了一擔水淘了一遍,水還是烏黃,又去擔了擔水,淘了第二遍。水還是烏黃,去擔第四擔水時,他愛人說實在過意不去,一定多給我加錢。可等沙發套沙發毛巾曬干送去給她,她說找法院會計要錢然后給我。結果到她走了也沒給我。劉院長那時忙的見不著面。或許她想起來了這事,給我買了條紗巾。我給玉帶去了,也沒見玉戴,估計也是不喜歡那塊花頭巾。”
光遠盯著秀愛說這些,在想:哎!總感覺家里吃的用的水都是他和青擔的,秀愛什么活都搶著干,干什么活都不說。
光遠和秀愛一直都有早睡早起的習慣,光遠每天早起負責生爐子,看著滿滿一煤房的煤,光遠感覺特別欣慰。青和玉的單位每年各分來一噸煤,他退休了也有一噸。這樣一年家里就有三噸煤。怎么燒都燒不完。光遠一次性在省城托人買了三個烤箱,一個給玉帶去了,玉宿舍燒煤就用單位的煤,也不知道玉去年一個冬天燒沒燒烤箱在宿舍取暖。一個給了青的新房。青也是沒怎么用那個烤箱生火取暖。
到夏天了,光遠也用烤箱做飯,爐火上做飯,烤箱里就熱了,烤出香酥的饃饃,噴香的土豆。跟用牛糞火堆埋焜鍋煨出的一樣好吃。
秀愛每天早起先給雞狗喂點熱水,掃院子,洗漱,侍弄溫室花和蔬菜。
光遠用砂鍋燉上一鍋粥,然后喂鴿子。鴿子是光明那年來看他,從老家帶來的一對,已經繁殖了好多,全是以灰色為主,脖頸在陽光下發著墨綠色漸變為淡紫色,兩個翅膀末梢至尾巴處有黑色的線條就像鑲嵌上去的。他和秀愛還有二妹妹,從老家回來的時候,他特意帶了一對白鴿子,走到省城,因為要看病住院,把鴿子放掉了,光明來信說白鴿已經飛回了山東家里。一只挺好,一只受了傷。從此光遠就更喜歡這群鴿子了,難怪鴿子送信,它們真有了不得的記路能力。海也很喜歡鴿子,有同學來要鴿子,光遠都會大方的給他們一對。
秀愛不喜歡鴿子,不僅嫌鴿子吃的多而且心疼光遠給它們喂青稞、小米、和綠豆,每天院子里被鴿子們撲棱著到處是鴿子毛,所以她從來不去看它們。光遠有時候盯著鴿子,一看就是一個小時,光遠最近越發喜歡看鴿子,他們都是成對成對的,前年有一對鴿子,其中一只不知被野貓還是啥給咬傷了,死了,另一只就一直很孤單,和任何鴿子都不再親近了。由此光遠就想到自己如果生命到了盡頭,走了的話,秀愛也可能將這樣孤單下去。秀愛的母親不到三十歲帶著四個孩子守了一輩子寡,最后孤單老去。
縣招待所新來的所長志峰,當兵復員上過大專,愛寫詩歌散文,并發表在雜志報紙上,還喜歡養動物,他養有一對白鴿子一只老軍犬狗。他聽說光遠家有一只黑藏狗,便將他的那只母狗拉過來做了交配。并常來光遠家串門。這個志峰所長算是和光遠成了忘年交。
光遠對新所長說:“把你的白鴿子拿來一只公的,我想讓白鴿和我這些灰鴿配一下種。結果他倆發現灰鴿和白鴿根本不交配,就連那只孤單的灰鴿子,也不愿搭理接納優雅漂亮的白鴿子。它們對感情竟然是這樣的專一和執著。幾乎每一對都從一而終。它們在一起那么的溫情脈脈,可愛的公鴿子,在和母鴿第一次交配之前會圍著母鴿轉圈,跳著美麗的舞蹈,喉嚨里咕咕……似乎在表達著自己的愛慕之情,或是在唱著情歌。光遠和這個小年輕所長就會靜靜的看著,欣賞它們美好的相愛。
養了這么多年鴿子,光遠并未能借鑒鴿子的生存態度,早早反觀人類的情感。這個珠走后,光遠覺得更是對不住青。青的情感世界里也不接納珠。就像把一只灰色的鴿子和白色的鴿子硬放在了一起。
光遠了解到志峰是軍人世家,未婚。尋思,志峰能不能和玉走到一起。
屋檐下光遠用木板訂了六個鴿子窩了,房檐已被占的滿滿的,房屋墻面和院子地面到處布滿鴿子屎,秀愛每天早晨不停的侍弄菜地打掃院子,掃完院子她就得洗澡,尤其孩子們都不在,她每天早晨干完活先洗澡,為了能好好洗澡,光遠特地置辦了一個特大號的鐵盆子,他倆好像在彌補這些年來沒怎么好好洗個澡。光遠有時帶兩個兒子去澡堂子洗,一次一人一元,秀愛和女兒們第一次去洗,在澡堂子滑了一跤,再也不去澡堂洗了,兩個女兒也不去。澡堂子是不久前縣上新項目,之前一直沒有地方洗澡,只能到離縣城數公里的溫泉鄉去洗天然溫泉,好多人作為一種了不起的儀式去洗澡。而澡堂子解決了高原小鎮洗澡難的大問題。可是經常不洗澡的小縣城的人,都不愿意去那里洗。洗澡間挺熱,可是換衣間冷的讓人發抖。澡堂子生意根本就開不起來,有時候光遠單位發福利,就是澡堂子票。
年輕那會兒秀愛就聽光遠給她講過,有個皇上為了和貴妃洗澡,特意建了個大溫泉。用鮮花和牛奶洗澡,這一點秀愛不太相信。相信的是皇上為了讓貴妃吃上一種叫荔枝的水果,從南方運到西安,路途很遙遠把馬都累死了好多。
光遠用大鍋燒一鍋水。他給秀愛洗。秀愛身材一點沒有走形,更豐潤了。光遠給秀愛按摩推拿,光遠跟他的三大爺學過一點按摩的技術還學過一點中醫,年輕時的秀愛能干,又因小時掉進大灣摔過,腰總疼,結婚后就是他給秀愛拔罐子拔好的。
秀愛每次像給小孩洗澡一樣很認真的給光遠洗搓。滿腦子是一路走來美好的一天也不能也不愿和光遠分開的記憶。
那年政府特別為貧困戶分煤渣子,這些煤渣子縣政府煤房的殘留。一家兩木架子車,分完以后,由于木架子車上有縫隙,整個大院里散落一層的煤末,勤快的秀愛,拿著掃把將整個政府大院子掃了一遍,連土帶煤未的準備拉回家攙煤渣里倒煤塊。她拉著木架子車往后倒的時候,一下掉進了一個之前一直有井蓋的枯井里。光遠在上班,都說他的秀愛死了,因為掉下去沒有聽見她叫喊。光遠把秀愛拽上來,一看好好的,可是回到家后又咳又吐,咳了好多血,縣醫院建議去大醫院查,光遠請求用救護車把秀愛送到了省城,四個孩子都在上學,他也顧不得了,有玉和青他很放心。
到了省城,秀愛的姐姐,姐夫聯系了省醫院,對光遠說:“你可以回去上班,這里有我們。”軍已經參加了工作,他們三個照顧秀愛足矣。但光遠不放心,他也知道秀愛離不開他,是光遠親自在醫院陪了十五天,徹底治好了她被震壞的肺出血,一起回了家。回來后縣政府早已開除他,因為他也沒有請假。他的崗位也已被人頂替。光遠寫了好幾份檢討書,才好歹保住了工作。
秀愛一邊給光遠擦洗身體一邊想著過去的一幕一幕。
洗完的洗澡水要一小桶一小桶,提到院子外的下水道倒掉,他倆已經抬不動這一鐵盆水了。家里啥時能拉上自來水和排水管道呢?光遠看著秀愛一趟一趟出去倒水地背影想,他能等到那天嗎?還沒退休那年縣上就有這個惠民決定,到現在也沒見實施。
洗澡的水都是青每天午飯后擔的,家里啥時侯都滿滿一大缸水。有時候海也去擔水,但是青一看到缸里水不多了,就會去擔滿。青沒有娶珠之前是快樂的,雖然話不多,但表情是安詳的。自從這個珠走了以后,青的表情一直是憂郁的。
秀愛說:“給咱青取媳婦太早了。”
光遠說:“我也是這么想的,我不是三十歲才有了你?我相信青的身體是沒毛病的。青的家伙長的跟我一樣。你還記得回了老家的那個,和我一起來支援青海的老肖不?”
秀愛說:“記得記得,他的第四個老婆到處說他好。”
“好什么好。好!女人一個一個都走了?”
秀愛睜大原本就很大的杏核眼問:“是啊,看著老肖的脾氣挺好的,難道對老婆都不好嗎?”
光遠笑著說:“長的跟太監似的。”
秀愛說:“那年夏天家屬們沒事干,湊一起去溫泉洗澡。我因為霞小沒有去。誰知那三個婆娘就和老肖的老婆在溫泉池里打起來了,都罵這個年輕的女人看上了老肖的錢。”
光遠說:“男人身體不成,瓶里沒酒難留客嘛!那幾個婆娘在一塊就談論男人。老肖第四個老婆說老肖身強力壯,有所耳聞不相信這話的幾個婆娘說,既然好,怎么三個老婆都走了呢?那三個婆娘說,老肖第四個老婆愛的不是老肖的身體,就是愛老肖的錢。三說兩說就打起來了”
五十歲的秀愛臉紅撲撲的說:“奇怪,這玩意我以為都長的一個樣呢?”
光遠用稀罕的眼光看著秀愛說:“你運氣好,心地善,又干凈,所以碰上我這兒長這么好的人。”
他倆又激情起來,盡管光遠糖尿病在不停的吃藥,但是他倆依舊那么愛欲難收。
光遠說:“你的環都帶了快二十年了,要不咱們得多少孩子呀!環恐怕都長你肉里了。當初我應該去做個結扎手術。你帶那么個鐵環多受罪呀。”
秀愛躺光遠懷里說:“帶的當時墜疼,之后多少年了再沒啥感覺,這縣上的醫療技術還是可以的。那年回去華的娘說她帶她的小閨女苓去帶環,大出血躺了半年多,全靠那個女婿照顧岺和她老兩口。”
光遠說:“那個苓遭這罪,就因餓的吃了口咸魚,一輩子就說不了話了。有那樣的好女婿還不錯。”
秀愛說:“我第一次來月經,都二十四歲了,后來餓的兩年再沒來。那年掉灣里又給摔出來了。”
光遠說:“那是把你的女兒瓣摔破了。”
秀愛看著光遠說:“你知道的可真多啊!玉十四歲就來了月經,她說她不結婚,啥意思,也不應該是發育晚,真不結婚也可以,她有工資養活自已。其實我當時結婚也是為了找個伴找個依靠,沒有想到夫妻的這些生活,身體沒有意識也沒需求。青隨我,他還沒有想要女人,珠走時對我說青還沒碰過她,青只想那四仟塊錢。”
光遠抹了把眼淚。
霞回來了,買來麩皮說喂雞,光遠覺得他小閨女也長大了知道顧家了。
秀愛說:“是糧站錢家小兒子開車送來的,他家孩子都大高個。”
光遠不語,他出門問霞:“是你姐買的麩皮,讓他送來的。還是咋回事?”
霞如實說了所有經過,把寶囑咐她別告訴家里沒花錢買的事也說了。秀愛非要去送九元錢。霞急了說:“你這是干啥呢?”
光遠說:“以后還得看好霞才是。”
晚上秀愛對光遠說:“這錢家這孩子是不是看上咱霞了?”
光遠說:“不般配。”
秀愛說:“那么霞應找個啥樣的你覺得般配。”
光遠有點惱火說:“霞才多大呀!就尋婆家。錢家條件是好,那年找他批二十斤大米,他二話沒說就寫了張條子,那么難買的大米,又沒用糧票,去就買上了。老錢這倒是對咱有恩,但我覺得不能把霞給他家。”
秀愛知趣說:“好吧,供霞上大學,有了好工作,找個大官。”
光遠嗯了一聲,腦海浮現秀愛的姐姐一柜子的新鞋,和秀愛高挑的姐姐那穿戴漂亮時髦的樣子。他心里希望兩個閨女都能找個大軍官,軍官不止各方面享受國家最好的待遇,生活條件好,和平年代還能在家照顧老婆孩子,而且軍人都勤快還明事理身體又好。
霞還小,在光遠心里霞永遠是小孩。而目前玉這事該抓緊了,但玉若跟那個叫德的他是絕不答應的。
老家知根知底的娶給青的珠,讓光遠對自已的辦事方法和能力,大大懷疑。這干了件啥事呀!其他三個孩子婚姻大事他不想再操心。但又不能眼看閨女掉火炕。他祖輩里沒有一夫多妻的事也沒有離婚的情況。都從一而終本本分分過日子。
光遠有些心煩,見秀愛心里也有點堵。自從玉每月把工資交給秀愛,秀愛整個狀態有所提升,玉的工資比他高出許多,這讓他感覺很失尊嚴。以前秀愛總是那么依賴他崇拜他。現在秀愛對他,象對孩子一樣。以前,他寵愛她,如今秀愛很寵愛他,特別買上紅棗,葡萄干,花生,給他熬粥吃,買只雞讓他一人吃,買羊肚給他做肚絲湯喝,還上街買菜必定買碗酸奶讓他吃,成天給他洗洗涮涮,幸福之余又有些不爽。
深秋玉單位分來一筐子桔子,多半讓法院準備退休的劉院長吃完了。桔子太甜,秀愛讓光遠少吃,但老劉晚飯后必來聊天,出于好客禮貌,秀愛一個勁讓他多吃,光遠又氣又恨又不好發火。
那年公開的審判大會,老劉露大臉了,穿著法官服,戴著大帽子,拿著小錘子。可現在來聊的都是些啥話題嘛。紅光滿面的劉院長比之前胖許多,一進光遠家門,先聊一天三頓法院食堂吃的啥,然后對吃的每道飯每道菜的色味提出建議,秀愛聽的認真極了。
劉院長又來了滿面紅光說:“蕓在省城住院了,他派法院代表去探望。你們猜猜是啥病。”
秀愛一臉驚慌為蕓擔心,猜著。光遠不吭氣。
劉院長憋著笑說:“蕓去整容割雙眼皮,感染了。兩眼蒙著紗布樣子很慘重。還得住兩個月院。住院花不少錢,天天打消炎藥。把孩子送到了農村婆家,她孩子倒好了,在農村奶奶家不怎么生病了,之前老生病,蕓都沒法上班,天天上醫院。蕓的母親拿發票來報銷。哭訴蕓的女婿,蕓的婆家都不是東西。這個蕓,自從到法院上班,結婚,生娃,帶娃,又加上整容不間斷請假,一點沒正常干工作。”
光遠和秀愛想自己的玉,玉忙的幾個月回一趟家,為了工作,為了這個家,認真上班。從那以后,秀愛不愿再從劉院長嘴里聽任何消息。秀愛吃完晚飯就帶霞去草原溜達,光遠也去。他們三人,漫步出去,霞帶著書,看到天黑,三人再慢慢回來。劉院長就不再來了。秀愛眼里心里只有光遠,她不愿意看到來串門閑聊的劉院長精神飽滿談笑風生,而讓光遠悶悶不樂。善良的她也不敢惹這位有點職務的人。只好撇下繁雜瑣碎的家務活天天去散步。
天冷了不能再散步了,每天晚上從做晚飯到吃晚飯他們都聽錄音機,光遠還買了空磁帶,他倆邊唱邊錄,秀愛拿手歌是董文華的《十五的月亮》,光遠的拿手歌是蔣大為的《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青買來好多磁帶,他倆也都聽,但都不會唱,有《蔓莉》,《站臺》,《恰似你的溫柔》……
不識一個大字的秀愛年輕時唱的歌,對歌詞也是含含糊糊模棱兩可,教霞唱的什么“大海航行靠獨守,萬物生長靠太陽,娛樂自暈好苗壯,干革命靠的是***思想。”加上她濃濃的膠南口音,霞從學會到上學才知道媽媽教的這首歌詞中:“獨守應該是舵手,娛樂自暈好苗壯應該是雨露滋潤禾苗壯。”但是霞很佩服,母親對吃的食物味道口感的準確用詞:甘甜,焦酸,百苦,齁咸,囊臭。
秀愛自從買回錄音機,這是她和青去商店買的燕舞牌的,她認定第一盤磁帶是最好聽的,這盤磁帶是買錄音機搭配的原聲正版帶,里面全是全國獲獎優秀歌曲。按她的理解《十五的月亮》的歌詞是最好的,軍人保家衛國,妻子在家照顧老人孩子,萬家團圓是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軍人真偉大了不起。屬于她喜歡的現代革命愛情歌曲。
青買回的磁帶都嚶嚶嗡嗡的。《蔓莉》她也是聽的懂的,唱的正是她的青和珠,一樣的青山,一樣的綠水就是少了你,蔓莉你怎么這樣恨心的就離開……
《恰似你的溫柔》是專門唱給光遠聽的。光遠當初對秀蘭的溫柔是該掐死的。光遠對秀蘭的溫柔,影響到了她的心情,她的幸福,還有她家庭的穩定,光遠應該感到可恥。他對年輕女人的溫柔狠狠的掃殺她的顏面,是她想掐死的。這句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張破碎的臉唱的正是她——一個中年妻子的一天。當她知道光遠帶到縣招待所一個叫秀蘭的年輕姑娘上了班,她沒多想,她了解光遠。光遠心地善良,見不得窮苦人家的女兒受苦。但是一天夜里熟睡的光遠醉意濃濃喊秀蘭的名字。早晨,秀愛在鏡子中看到她那張已生四個孩子破碎的臉。她真想掐死光遠的溫柔。
秀愛為此事,腦海里老想起有一年秋天,院子由于草籽,菜籽較多,她把雞圈門打開,讓雞在院子啄食。家門開著,兩只大大的賴黃雞——一只公雞一只母雞,并排將頭探進家門,專心啄地磚縫里的饃饃渣什么的。她對霞說:“快關門,別讓雞進家拉屎太臟了。”霞一手猛關門,兩只雞頭全讓門夾了下來。秀愛一直對光遠不提秀蘭一個字。但在大腦里一直想象著這一幕以解痛恨。而那兩只肥肥胖胖的被烹的大雞,一家人吃的滿嘴流油,個個心花怒放。
光遠下班看到兩只被門夾死的雞,不但沒生氣反倒安慰霞,溫柔含笑的盯著霞問:“別害怕,沒嚇著你吧。”然后嘴里唸叼著:“雞,雞,雞,你別怪我,陽世三間一碗菜。”他一邊拔毛一邊哼唱起《洪湖水浪打浪》。秀愛從不收拾這些,光遠在,也從不讓她干,她也根本不會殺雞拔毛之事。她心疼這只能下黃皮蛋的大母雞,而且很喜歡這只早起高聲打鳴的漂亮的大公雞。光遠用黃黃的雞毛栽了只雞毛毽子,全家人吃飽后踼起來,想到這里,秀愛就心疼起光遠來,恨,就轉移到霞身上,這個癡八嫚,手段咋那么高,瘦勁咋那么大,下手太狠,難怪她越長越丑。
霞最愛聽《站臺》這首歌,秀愛不止一次地問霞:“好聽嗎?我的心,逮逮逮永遠逮逮逮,就是夸自已很棒很中用嗎?”霞大笑解釋數次也沒用。青海當地方言中夸一個人了不起很棒稱“逮啊!逮逮逮確實逮。”秀愛把等待聽成了逮逮,她索性就按自己的理解并結合了當地方言,這樣去理解聽這首在她聽來難聽的歌:長長的站臺,噢,即墨的站臺,只有出發的愛,沒有我歸來的愛,我的心逮逮逮,永遠逮逮逮。秀愛聯想起和娘在老家,三姐寄來的錢,母親和自己不會花錢,也不舍得花。放炕鋪墊子底下,因為離大海不遠空氣潮濕,錢全發了霉,趕集到哪買東西人都不收,母親讓她去即墨姨姥姥家去看看能不能換一下發了霉的錢。秀愛一個人去車站,坐長途列車到了即墨換了新錢回來,母親夸她很棒很了不起。這首《站臺》的歌中唱詞中道:只有出發的愛,沒有歸來的愛。而自已這個叫秀愛的比這個叫愛的顯然更逮,了不起,出發辦妥了事又逮逮的歸來了。
海聽的《猛士迪斯科》是最讓秀愛不理解的,一句歌詞都沒有,她不知道海在聽啥,感覺海不如霞聰明,也不如青踏實,更不如玉學習努力。玉學習的狠勁誰都趕不上。從聽歌這件事上秀愛對四個孩子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秀愛幾次讓玉把錄音機拿去五龍所聽,以此解悶,玉說:“我悶了可以看書,你不認字只能聽它。我不要,我想聽歌可以自己彈吉他聽。況且單位還有大彩電。”
玉每次回家看到父母恩恩愛愛和和氣氣,家里一團溫馨。就對自已要單身下去有所懷疑。她渴望這種有依賴有陪伴有愛有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