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暉閣，朱姨娘一個月的禁足已經過去，她懶懶地躺在美人榻上，閉眼小憩。

這時，門簾被人掀開，有人走了進來。

“怎么樣了？”

穆憐見著銀環回去，急切地沖上前著急詢問道。

銀環悄聲關了門，轉過身小聲道：“知微園如今是里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也進不去，每日做了什么吃食，什么人送著去都是吳媽媽親自盯著的。婢子一時無法聯系上招娣？”

穆憐揉著手中絹帕，眉心緊皺，不耐地低罵道：“真是沒用的東西！這點事情也做不好！教她想法子把穆辭身邊的丫鬟給弄走，現在到好人不僅沒事兒，咱們也探聽不到知微園的消息了。”

她看向朱姨娘，在她面前坐下，急聲道：“阿娘，你說那事兒還成不成？若是成不了，難道還要讓我繼續看穆辭欺在我的頭上？”

朱姨娘睜開眼睛，瞥了穆憐一眼，眼眸里也有一些擔憂，她思索片刻后，道：“當初不是只讓給穆辭身邊那個親近的丫鬟下藥就是了，怎么還多出了另一個丫頭？還有府上傳的那些子話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穆憐有些慌亂地低下頭，對于朱姨娘的問話，她一時不知道怎么開口才好。

朱姨娘見自己女兒這副扭捏心虛地自是明白了七八分，她皺著眉道：“我都已經謀劃好了，你還多費心思做了什么？”

穆憐心臟猛地一跳，當即紅了眼眶，心虛哭聲道：“招娣說那個叫萬兒的丫鬟好像見著了銀環交給她的東西，便傳話出來說要怎么處置那個萬兒。我便想著讓招娣用對付善善的手段，教她給萬兒下藥。咱們也不知善善怎么好的，也不知曉穆辭有沒有發現出異常，便讓人傳出知微園的丫鬟可能是得了會傳染的人疫癥，教太太知道了，把她們都給移出去，這樣穆辭身邊便沒了能得用的人……”

她語音發顫，流著眼淚悄悄看了下朱姨娘的凝重的臉色，掩面哭道：“我，我……我哪里料到穆辭會教太太把知微園給封了起來。”

此刻她內心十分不安，她害怕她與朱姨娘的算計落空，也害怕招娣的身份被人發覺出來。

穆憐抓著朱姨娘的手臂搖晃道：“阿娘，你，你說招娣會不會已經被穆辭發現了是我們的人？若是這樣她可是不能用了，要不要將她，將她給……”

她話中之意不言而喻。

朱姨娘皺著眉對上穆憐的眼睛，穆憐下意識低頭將話給咽了回去。

“她倒是不敢。她若是敢說出來，那可得先想想自己的一家老小。”朱姨娘狠聲道。

又對著穆憐帶著幾分失望道：“你若是不自作聰明，事先與我商量，哪里會有多生出這些事端？好在我一早便知曉你父親是要去蘭城辦差事，不然先前那些費心做的事情可都要泡湯。”

穆憐紅著臉，又著急問：“那現在咱們該怎么辦？”

朱姨娘難得將現下時局看得清楚，坐直身子道：“穆辭這是想畫地為牢，斷絕了知微園家奴與外面的人的往來。倒是聰明有所決斷，也不知是不是蔣姨娘幫著出的主意？”

她眼眸陰狠一瞬。

又再繼續道：“招娣不敢招出我們，她也會知曉將自己給藏好，如今是要教人知曉知微園沒有什么疫癥，讓太太將撤去封園的人。你再幫著招娣轉移注意到別人身上，咱們才好繼續辦事下去。”

穆憐懂了朱姨娘話里的深意，若有所思地看著知微園的方向。

不出兩日，原本還在受病癥困惑的大夫，突然向高氏回稟，說知微園萬兒的病并不是什么疫癥，雖與一般風寒有相似又有出入，但確實是不會傳染人的，至于兩個丫鬟的病癥為何如此相似，他卻也是不知曉的。

高氏讓吳媽媽給大夫封了五十兩的雪花銀，其中意思，大夫當即便明白，這是封口費。

吳媽媽送了大夫出門回來后問：“太太這是信了大夫的話？”

高氏抬眼，冷笑一下：“我從一開始便沒信過是什么疫癥。若真是疫癥咱們一宅子的人都是跑不了的。不過是就是有人眼紅五娘這幾日過得好了，又得了老爺的幾分關心，便就有人坐不住想要除了五娘身邊的人。”

吳媽媽恍然大悟，打量著高氏的神色，又忍不住道：“老爺突然對五小姐上心，想來這五小姐也是個有成算的人，也指不定這背后是有人在故意指使。”

高氏聞言，面上神情并未有太多波動，她側目看向吳媽媽：“你是在懷疑五娘背后是蔣姨娘在指使？我不曾見過這蔣姨娘，也從你與別人嘴里聽聞過當初老爺是多有喜歡她，甚至愛屋及烏想要將五娘記在我的名下。”

她話語頓了頓，又道：“可是她敢斷了老爺的寵愛，為五娘入佛堂念佛，便是云姨娘與朱姨娘怎么忌憚她。我也是不怕的，蔣姨娘性子剛烈又孤高至極，這樣的人能得老爺寵愛，可也極容易失了老爺的喜歡。往往容易低下身段的女人，才最容易留住別人的心。你瞧，云姨娘便是這樣的女人。”

吳媽媽啞然，又有幾分動容。

從前的高氏便是低不下自己的身段向穆梁示弱，她死死拿捏住自己穆大老爺當家主母的身份，事事做的周全。

若是為著穆柔，恐怕這輩子都得與穆梁僵著。

吳媽媽道：“太太看得清楚便好。怪不得太太也不阻止大小姐與五小姐交好。”

高氏神情倨傲：“五娘是庶出，我來府上數月也看出她比其他兩個要安分許多。從前在老宅二房與三房出的幾個娘子總是瞧不上我的元娘沒有她父親看顧，如今回了穆府，元娘得個能和她說話的人也好。她若安分，日后親事上她雖然越不過元娘，可我也不會虧待了她。至于其他兩個都是心比天高的人，若是做出什么連累我兒名聲的事……”

她手中茶盞猛地磕在桌子上，咚地一聲。

“那就別怪我這個做主母的無情了。”

吳媽媽可不敢向高氏保證三小姐與四小姐不敢。

又想著高氏說穆辭以后婚事不能越過穆柔，可想著穆辭出眾的長相，便是她站在太太這一頭的，可瞧著這好看又乖巧的小姑娘，也不禁有那么一絲心軟。

這能不能越過去，可真得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太太一心為大小姐打算，可也得想著老爺如今膝下沒有個繼嗣之人，日后這偌大的家財又留著給誰？”

高氏臉色微變，吳媽媽這話倒是實打實的為她和穆柔考慮。

穆梁膝下沒有男嗣，指不定日后會從二房或是三房，亦或是旁支挑個年紀相當來過嗣，可到底不是她親生的，誰又知以后能不能幫襯元娘。

只聽吳媽媽還在繼續道：“太太，你可得念著在她們面前生下老爺的嫡子，若是她們生下庶長子，雖說是庶出，可也是老爺第一個男嗣，指不定就要讓老爺許下什么。”

高氏摸著自己的肚子，眉頭微蹙，終是在吳媽媽面前說了實話：“我當年生元娘時難產，傷了身子，這日后能不能再懷上可得要看天意。”

吳媽媽見高氏肯向自己吐露真話，心底也又舒坦一分，又道：“太太若真是生大小姐時，留下什么病癥，咱們去看大夫便是。說句不中聽的，若真是好不了，太太也得想著挑著合適安分的人進府替老爺生下男嗣，從小將這孩子接到自己身邊養著，太太也不怕他與你生分。”

高氏不言，可也將此事當在了心上。

……

知微園的事一過，穆辭又按著往日的規矩開始去榮禧閣請安上課。

穆憐一出榮禧閣，便看見在外面候著的殷羅，她微微前頭，看著落后一段距離的穆辭，忽然笑了笑。

她走到殷羅面前。

殷羅低垂著頭，福身道：“四小姐。”

穆憐看著他奇怪地笑著，聲音故作壓低，又像是刻意要讓人聽見道：“你在知微園做得極好……有你在知微園，我便也能放心得下……日后，你就替我好好看著……”

穆辭一出榮禧閣，就見著穆憐與殷羅說著小話。

又見著她出來，好像還慌亂了一下走掉。

穆辭盯著殷羅輕輕地笑了笑，也不問穆憐到底與他說了什么。

“走吧。”

殷羅跟上，也不言語。

穆辭反而沒有忍住話頭，問道：“你怎么不問我，為不問你四小姐和你說了什么？”

殷羅：“小姐是聰敏之人，自是懂得四小姐今日無端之舉到底是何意思？況且小姐不是說信婢子？難道小姐說的不是真的是騙婢子的？”

他抬頭，睜著一雙黑色的眼眸含笑又恍若有些受傷地盯著穆辭。

穆辭知殷羅是在故意揶揄自己，于是轉過頭，哼哼了一聲。

“我之前與你要的秀囊，你可是要做好了？別是你以為我給忘了你就要抵賴？”

她又似想到什么，又轉頭對著殷羅道：“我的兜衣上你也給我繡上好看的繡紋怎么樣？你會雙面繡，做出來定然好看。”

穆辭自顧自地替殷羅應下來。

卻沒有發現殷羅白皙的臉頰上突然多了一絲紅意，連著耳廓都有些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