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顏站在林香后面看了許久,才道:“娘娘,您真能折騰,在外浪夠了才回來,一回來就在自己家里刨土。”
林香一邊挖坑,一邊說道:“白日里翻墻回來不妥,害我只能挑晚上回來。現在挖個洞,大白天鉆進來也不過分吧?”
夕顏:“娘娘腦回路果然不同于常人,娘娘,這是狗洞。”
林香:“……這是密道。”
夕顏:“就是狗洞。”
林香不理她,繼續挖,夕顏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她旁邊,道:“娘娘,奴婢聽說攝政王今日又沒來上朝,聽說是遇刺了,被人背后捅刀,連刺兩刀,現在可是連床都下不了。嘖嘖,您說是什么人這么卑鄙無恥的,居然背后捅刀?”
林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是我……”
夕顏:“嘖嘖嘖!娘娘您好狠的心啊!王爺剛替您擋了一刀,您還背后捅刀,太禽獸了。”
明明是她先捅了荀淵一刀,荀淵又給她擋了一刀……
可是,為什么她都傷了他,他還要護著她?
看林香跪坐在地上,夕顏見好就收,不再提荀淵受傷的事,換了個話題,道:“近來刺客猖獗,前兩日就連皇后娘娘都遇刺了,那刺客很是囂張,直接一巴掌把皇后娘娘給扇暈了,被護衛發現了還挾持皇后,一直把她給拖到院子里。然后把皇后娘娘扔到地上,竟還敢踩著她跳上圍墻,就給逃了。現在都還沒抓到呢!皇后娘娘可是賞黃金千兩抓這刺客呢!”
林香:“沒想到我該這么值錢。”
夕顏白了她一眼,繼續道:“那晚宮里可是一點不太平,棲梧宮護衛尋著血跡一直追到御書房,又不敢進去,當時可是攝政王在里面。最后還是那潘公公去敲的門,你知道門開了,看見什么了嗎?”
夕顏說得眉飛色舞,林香無動于衷。
發生了什么,跟誰有關,這臭丫頭肯定是一清二楚,還非要說給她聽,這張嘴,跟司空長醉有得一拼,不去說書真是浪費了。
夕顏等了一下,不見林香回話,又繼續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門一開,天吶!居然看到是攝政王在裸……奔!王爺他都三十好幾了,風流不減當年啊!在御書房批閱奏折時都不忘帶個女子作陪,厲害!著實厲害!”
怎么越聽越不對勁,都有點不堪入耳了,林香把鐵鏟丟在原地,站了起來,冷冷看著夕顏道:“再廢話我埋了你。”
夕顏只是瞟了林香一眼,道:“聽了攝政王的風流事兒,還讓娘娘吃醋了?”
林香脫口而出:“我用得著吃自己的醋嗎?”
夕顏故作驚訝:“意思是那天晚上,王爺藏在御書房的女人是娘娘您?!果然是又抱上王爺的大腿了!沒良心啊沒良心!皇上對您這么好,非要去勾搭攝政王!”
林香大步走進屋里,“啪”的一聲把門關上,終于沒有聽到夕顏的聲音了。
世界安靜了,心卻徹底亂了,滿腦子都荀淵。
過去的荀淵,現在的荀淵,記起來的完全是他的好,如果現在荀淵就站在她面前,她還下得去手嗎?
當初那十二刀,刺在她身上,疼得要命。可她只是在荀淵身上刺了一刀,心就很疼很疼,比之前還疼。
她之前一直很堅定的要殺了荀淵,可只是見了他幾面,這種堅定就土崩瓦解。
林香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咬住自己的手背,哭得撕心裂肺,又無聲無息。
她終于是看清了自己的心,她就是愛荀淵,一直都愛,但也恨,也有過恨之入骨的時候。
愛,卻不愿再在他的身邊;恨,卻又不夠徹底。這樣愛恨兩難,她該如何自處?
林香哭到昏昏沉沉,最后躺在地板上睡了過去,恍惚間突然想起有一次她給荀淵刮臉,割破了他的下巴,荀淵都沒說什么,她自己就先嚇哭了,還得荀淵去哄她。
他揉著她的頭發,說道:“香兒,這點傷我不會怪你的。”
半睡半醒,她已經分不清虛實,對著虛空夢囈般問道:“你真的可以不怪我嗎?”
第二天一大早,林香就起來了,打來水把自己收拾干凈,給傷口涂好藥,然后找夕顏要吃的。
夕顏:“娘娘今兒看起來心情不錯,都會自己覓食了,再不用麻煩奴婢非塞到您嘴里了。”
林香:“餓了就得吃飯。”
夕顏:“原來娘娘還會餓?”
林香點點頭,就只顧著吃,也不搭理她。
在夕顏眼里,今天的林香格外詭異,準點進食,午休,給自己傷口涂藥,下午挖坑時還特意只用右手,然后進食,準點睡覺。
這是刺了荀淵一刀,神清氣爽,就突然頓悟了,要開始重新做人,好好生活了?
林香這幾天都是這么過來的,哪也沒去,也沒人來冷宮,就這么清清靜靜的好好活了幾日,傷口也好了,墻角下的坑也挖通了。
這天下午,林香從自己挖的坑里鉆了出去,覺得自己挖的還挺合適的,然后又鉆了回來,就看到一雙黑色繡著金線的靴子。
林香愣了愣,順著靴子往上看,一身黑衣,黑發,和一張蒼白的臉,看著明顯比之前瘦了很多。
他怎么來了?
荀淵彎腰朝著林香伸出手,林香猶豫了一下,自己扶著后面的墻站了起來,后背靠著墻,又挪了兩下,踢了踢腳下的土,想把自己剛挖的坑遮起來。
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心虛,就是不想讓荀淵看到她挖的洞。
荀淵把手收了回去,看著林香,眼神有點恍惚。
荀淵:“傷口還疼嗎?”
林香:“傷口還疼嗎?”
兩人都是愣了一下,林香忙吧頭偏向一邊。
荀淵:“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
荀淵:“我不怪你的。”
林香的眼睛一下就紅了,但還是偏著頭,不去看荀淵。
荀淵:“我要出一趟遠門,想來看看你。”
林香:“去哪?”
荀淵:“邊關。”
林香一下子就急了,一把拉住荀淵的袖子,道:“不準去!我不準你去!”
邊關戰事吃緊她早就聽說過了,荀淵這一身的傷,怎么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