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誤了太多時間，裴寂慢吞吞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快要黑了。

狹窄交錯的小巷，夜晚昏黃老舊的破路燈。時不時響起的吵鬧打罵聲，裴寂習以為常。這條生存在夾縫里的小巷子，終有一天會被取代。

寄居在其中的人，也會失去最后的避風港。

裴寂輕車熟路地走到巷子的盡頭，推開破舊掉了漆的門。

院子很小，種著幾盆茉莉花。在這樣形同廢墟的地方，這花看起來格外的白。

和當年的陸婉一樣，他想到。

回到屋里，修長的手指輕按，順手就拉開了燈。燈泡盡力發出微弱的光，讓裴寂能夠看清四周。

促狹的空間里，裴寂很快就注意到了沙發上那個突兀的身影。

男人體型寬胖，頭發亂糟糟的，看起來像是很久沒有清洗過。嘴里叼著煙，吞云吐霧。看到了回家的裴寂，裴永才立馬掐了煙站了起來。

一雙油膩的手反復揉搓，滿臉堆笑地看著裴寂開口：“裴寂啊，你看看爸爸最近手頭有點緊，能不能…給點錢。”

裴寂緊緊的盯著面前這個堆著笑的男人，冷笑著開口：“裴永才，我沒錢給你。”這個拋妻棄子的人，有什么資格當他的爸爸。連自己妻兒都可以拿去抵債的人，有什么資格。

聽出裴寂沒有給錢的意思，裴永才立刻就收起了笑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了口：“我告訴你裴寂，你今天不給你老子我錢，信不信我明天就去醫院拔了那死女人的氧氣管！”

當年的裴寂那么好拿捏，乖乖給他送錢，絕大部分還是因為那個女人。他就不信，裴寂真的沒錢。裴永才看著一言不發的樣子，趾高氣揚的威脅著繼續說下去。

“要不是當初那個死女人把你這個拖油瓶生下來護著你，老子這會兒早就飛黃騰達了！”

“再說你活這么大能有今天，全都是我把你養大。現在你也是時候回報我了。”

“裴永才！”裴寂沖上去死死的揪住裴永才胸前的衣服，怒不可遏地吼道：“你要是敢這樣做，我就讓你知道什么斷手斷腳是什么滋味兒！”

說完，裴寂狠狠地將裴永才一腳踹出了門外。

裴永才愣了愣神兒，這才發現裴寂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任自己拿捏的瘦小孩了。就連以前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睛，都和以往迥然不同。

翅膀硬了。

再也沒有那個搖尾乞憐低聲下氣的模樣，像是一只羽翼漸豐伺機復仇的野狼。后知后覺的裴永才，對著裴寂呸了一聲。

“呸，老子真是后悔養你這個雜種這么多年。”

裴永才還想要說什么，對上裴寂快要噴火的雙眼，趕快爬起身灰溜溜的跑了。

跑出了好遠，沒有看到裴寂的身影，裴永才這才停了下來。

偷偷摸摸地從兜里掏出一沓紙幣，手指沾了沾口水，接著路燈光，裴永才開始數錢。

“一，二，三…十五。”數了數，手機的錢差不多有一千五。

裴永才貪婪地盯著手里的錢，他就知道裴寂那小子一定有錢。

剛才趁著他沒回來，費了好大功夫才翻出來這錢。裴永才捧著一沓錢，湊近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把錢卷起來塞進衣服內兜，掏出褲兜的手機，然后想也沒想就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四爺？”

“唉唉唉，是我裴永才。最近有沒有興趣出來玩玩，唉好說好說。”

“我什么事兒你還不知道。”

“…”

知道看著裴永才的身影逐漸變成一個小點，與黑夜融為一體，裴寂才轉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