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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火生打架事件的調查結果終于出來,手機落在酒吧的沙發底,幸虧到現場調查的警察細心,從昏暗的凳腳邊發現可疑的地方。放假前的聚會,火生出手闊綽,請大家一起到酒吧嗨。終于可以在朋友面前威一次,火生總是不失時機地秀一下手機。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越來越興奮,跟著音樂狂歡,不知什么時候,褲袋里的手機沒見了,找遍整個場子也沒找到。火生便懷疑跳舞時與他站得比較近的“中分頭”偷了他手機,最后演變成打群架。

很不幸,被火生用啤酒瓶爆頭的“中分頭”腦部受損,語言功能障礙,僅能斷斷續續說簡單的詞語。文英雖然為他聘請了律師,也回天乏術,最后判了45個月有期徒刑。坐在旁聽席的德叔一家,聽到法官宣布結果的時候,心如刀割,又無能為力!假如可以替代,德嬸寧愿自己替火生受罰。看到火生那空洞的眼神,文英內心如被錘擊,呼吸困難,只能對著他的背影祈禱,好好改造,出來重新做人!德叔沉默不語,出到法院門口,再也走不動,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臉皺成了苦瓜樣。德叔不哭,幾十年的生活磨練,鍛煉了他的忍耐力,再苦再累也不輕易表露,只是腿軟,要休息一會。

火生被判刑,少華是從姚老媽打來的電話得知的。姚老媽一面說一面惋惜,說火生是進城讀書才開始學壞的,以前多勤快的一個人,每天上山砍柴,家里的柴燒不完,堆到檐階下都是鐵芒萁。少華也是唏噓不已,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一個坐牢,一個不知混得怎樣,過年也不回家!他又拿出高中時照的照片(過完年就把這些照片帶回工地,沒事就拿出來看)。那時多么天真,快樂,為何抵不過歲月的風霜,變成今天這樣子?一個人的成長,真是難!

畢業后,見識了生活的殘酷,少華經常會想起舊時的快樂。以前把無聊掛在嘴邊,殊不知,無聊就是最好的生活狀態。現在是沒時間,也許是沒心情無聊,人閑,心也不閑。太多瑣瑣碎碎的事情要考慮,有工作的,也有生活的。人際關系也不再單純。牽扯到利益的事情都不會簡單,它比理論力學難得多。

火生的遭遇,少華同情,惋惜兼有之。火生品質并不壞,只是在成長的過程中,人生觀,價值觀發生了偏差。沉溺城里燈紅酒綠的生活,結交損友,以至越走越遠,回不了頭。

德叔德嬸一夜之間老了很多,說話辦事遲鈍怯懦,對文英的依賴明顯增強。粵州的生意又不能不顧,只好把倆老接到身邊一起生活。從此,銅鑼村少了一個侃大山的地方,村民有空再也不能去德叔的小店抽煙聊天了。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個家庭的不幸,連帶整個村都少了樂趣。

生活大多數是平淡的,不幸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刻到來,讓人猝不及防,以至傷痕累累。但是傷口總會愈合,腳下的路也還是要走,拍掉一身風塵,收拾行囊,重新出發。火生出事的傷感很快就被生活的奔波勞碌沖淡。廖仕壯終究沒有考進公務員,為了生存,只能先工作,再圖發展。廖仕壯和林嫦先后在深圳找到了工作,原來與少華在粵州合租的房子,只剩下少華。建萍出來實習,就近原則,少華重新在她實習的醫院附近租了房子。

工地依舊枯燥乏味,沒有娛樂,每天面對的就是塵土飛揚的工地,耳邊是機械的轟鳴。工人大多粗魯,沒事愛光著膀子砌長城,噼里啪啦的出牌聲,聽著就讓人心煩,還時不時爆粗,真是俗不可耐。剛出校門,少華還有些書生氣,被同事評價為“自視清高”。少華也不在意,沒事就找同學煲電話粥,以打發晚上無聊的時光。建萍實習很忙,打電話的時間有限,只能是休假回市區才能和她相聚。

畢業后,少華感受最深刻的就是孤獨。過慣了集體生活,突然離開原來的集體,到陌生的環境,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離去,現在廖仕壯也搬走了。感覺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分離,讓人徒生奈何。幸虧還有建萍,內心溫暖的源泉,這樣,少華便對每一次的休假充滿期待了。

啼笑皆非的是,少華休假也是建萍妹妹的周末。小妮子一到周末就來黏著姐姐。自從少華和建萍戀愛在銅鑼村成為公開的秘密,建萍妹妹就把少華當姐夫看待,雖然稱呼未正式叫姐夫,但態度上已默認。

好不容易等來休假,建萍妹妹又來插一腳,飲食起居都大受影響。只能眼神交流,稍有親膩,建萍便會提醒,搞得少華很是不爽。終于明白什么叫“電燈膽”的可惡了。建萍妹妹周末一來就呆著不走,到哪都多了個小跟班,二人世界的夢想泡湯。有時少華忍不住,暗示她可以自己去玩,不必處處跟隨。她還不樂意,建萍也不好意思說,只能意味深長地看著少華笑。

更無語的還在后頭。建萍妹妹一點都不見外,知道少華和姐姐拍拖了,平時的零花錢就向姐姐要,建萍還沒正式上班,自然把需求轉向少華。這樣一來,少華的工資就捉襟見肘,變成月光族。好在還年輕,以后還有大把機會,沒必要太過計較。讀大學消費高點也能理解,建萍家的情況少華也清楚,父親一個人工作,養四個孩子,經濟拮據,偏偏妹妹又不像建萍那樣節儉,未來姐夫理所當然的承擔起她的衣食住行了。

工資不夠用,手機費也要省,晚上無聊也不敢煲電話粥了。一個人,百無聊賴地仰望星空,以前不知道牛郞織女星的少華,也學會了辨認獵戶座,哪里是啟明星,雜七雜八的,零零碎碎知道了一些星座的位置。

夜觀星象畢竟不是少華的專長,沒出半個月就已經厭倦。工人們打麻將的聲音夜夜準時響起,看到他們興高采烈,眉飛色舞的神態,少華的心開始動搖。之前覺得他們庸俗,無聊,現在反而好奇麻將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讓他們這么開心。反正郁悶,能樂一樂也不錯。

少華不懂打麻將,逢年過節,鄰居有人約打兩圈,姚老爸總是沒有好臉色。從小他就教育兩個兒子,不要粘染這些頹廢的東西,一圈人,圍著四方桌,噼里啪啦,喧嘩嘈吵,不是正常人家該有的樣子。少華家也從來沒有麻將桌。現在逼于郁悶,走過去圍觀,也是出于無奈。

小屋子里圍滿了人,少華剛一進門就被嗆得差點掉眼淚。個個都是老煙槍,嘴里叼著一根煙,邊摸牌邊罵罵咧咧,真是俗。少華受實在不了,又退了出去。

少華進而復出,被站在邊上觀戰的何工看到了。打招呼道:“后生仔,過來一齊玩啦!”

少華連連搖頭,說:“我不會,你們玩吧。”

“來玩就會的了。”

“不用了,我出去散散步。”少華笑著拒絕。

少華走出不遠,就聽到有人說:“何工邀請都不進來,真不識好歹。”

少華心里一顫,敢情這是不給面子何工了!人情世故的復雜性,他是出社會后才真切感受到,不禁后悔剛才沒進去坐一會了。他正躊躇著,身后又傳來同事的聲音:“切,不就是大學生嗎?有什么大不了的,死清高。”

仿佛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少華心里冰涼冰涼的。幸好也有同事幫他解圍,說他是年輕,臉皮薄,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出來工作真是不易,做好工作僅僅是本分,還要面對各式人等,處理錯綜復雜的關系。

外面空氣清新,比起剛才的小屋子,真是天壤之別。少華揮動雙臂,面對群山,真想大聲呼叫,就像文英和青蕓姐那樣,把心里的憋屈都喊出來。但他不敢喊,因為不遠處就是工地的板房。四周死一般寂靜,只有不知名的蟲子偶爾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幾聲鳴叫陪伴他。工地上的照明燈默默地亮著,在這黢黑的群山中,異常醒目,給少華帶來一絲絲的溫暖。他還是喜歡搞工程的,在這荒山野嶺中,就只有工地上的燈光與天上的星星互相輝映,這是工程人的驕傲。

少華心潮起伏,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自處。是委屈自己,和他們融合,還是繼續堅持做自己?工地上都是中年男人,一起進公司的年青人被分到了不同的標段,同齡人缺乏,與大叔們又沒有共同話題,有點格格不入的味道。

進工地差不多一年,工作上的事情基本沒有問題,就是人情世故太難了,各方面都要照顧到,你若堅持原則,人家認為你是故作清高。少華甚為苦悶,坐在工地邊上左右為難。掏出手機給建萍發信息:

今晚要值班嗎?醫院的消毒水味道習慣了吧?

建萍很快就回了信息,剛跟教授巡完病房回來,今天工作不多,正和同學們聊天……已經習慣那種味道。其實味道還是能忍,最怕就是空氣里會有什么病毒!

少華連忙撥打建萍的電話,很快手機里就傳來建萍好聽的聲音。

“今晚怎么這么早,工地上沒事干嗎?”建萍一開口就問他怎么比平時早。其實平時晚上也沒什么事干,近段時間不用趕工期,晚上都不加班。只是平時聽建萍說很忙,沒有去打擾她而已。

“晚上基本沒什么事干,工作就是按部就班……”少華還想說什么,情緒低落,找不到合適的話題。

“你怎么啦,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了嗎?”建萍聽出了少華的不自在。

本來不想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少華自小受姚老爸教育,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經不住建萍的再三詢問,最后和盤托出今晚遇到的不順心的事情。

建萍聽完少華的訴說,久久沉默不語。她在心疼少華,自己出來實習也碰到過不愉快的事情。在學校不同,相對單純的環境,和同學們的相處也沒那么復雜,功利心沒那么明顯,老師也很和善。出到社會,好像沒有誰愿意等你成長,大家都停不下來,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催著他們一直往前趕,唯恐落在人后。與學校反差距大的社會環境,把他們這些剛出校門的小白打擊得遍體鱗傷。

“你說我該怎么辦?”等了一會,沒聽到建萍的回音,少華問道。

“順其自然吧,不必太在意。只要你技術過關,以后跳到其他公司去。”

一語驚醒夢中人,建萍的話猶如一道閃電,刺破漆黑的夜空,少華的內心豁然開朗。搞工程的,只要有能力,到哪都是香饃饃。心里的疙瘩解開了,少華的話也多了起來,和建萍天南海北地吹,家里的,工作的,想到什么說什么,建萍也不催他注意電話費,耐心地和他聊。這就是陪伴的作用,耐心傾聽也是愛意的表達。

煲完電話粥,少華輕松了很多,不再迷茫。他已經明白努力的方向,就是要提升自己的能力,做個本本分分的工程師。他開始定下心來思考工程的問題。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工地上的工序安排有時也沒按規范來做,工序之間銜接不合理,互相打架的事情時有發生,勞動力投入也不夠均衡有序,造成窩工。可以用泛普軟件進行實時監控和數據分析,及時調整項目進度。

想到就干,少華每天下班就把自己關在房里,專心對工程的工序進行分類,排序,設計進度圖表。干著不是他本崗位的工作。工程管理本來就是他所學專業的內容,現在又有了實踐經驗,做起來就得心應手,很快就把進度圖表做好。有事干,又能學以致用,少華終于感到了充實的快樂。專心一意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去管那些是是非非,不想著要討好誰,追求內心的平和快樂,少華終于找回自己。

做完進度圖表,順便又把安全、質量、成本、風險的管理全部電腦化。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少華喜滋滋的,每天下班就把當天的數據輸入電腦進行分析,找出施工過程中存在的問題。但他不敢對管理員說,現在也不趕工期,一切也還在可控范圍內。

隨著五月份的到來,南方進入了雨季。經常會有滂沱大雨,大雨一來,山洪暴發,工程必須得停工。雨季停工,這是有經驗的管理員都會預想到的。令人想不到的是,每年龍舟水,過了端午節就日漸減少,今年卻有點反常,大有收不住的意思。低壓氣旋一個接著一個,給沿海的城市帶來大量的雨水。氣象的播報不斷刷新紀錄,什么50年一遇,百年一遇……工地上有點年紀的員工也驚嘆今年的天氣太反常,能趕上東南亞的雨量了。據說東南亞入夏以后,天天下雨。成個月沒見太陽,衣服都曬不干,穿在身上有種發霉的味道。長時間停工,連帶人也發霉了。

一群中年男人,吃飽飯沒事干,只能打麻將,說女人,開些葷笑話。少華一個沒結過婚的年輕人混在其中,常常聽得面紅耳赤,窘迫不已。他一臉紅,周圍的人說得更起勁,沒什么娛樂,消遣一下同事也好。人其實也有獸性的一面,特別是群體起哄的時候。少華真是討厭極這種氛圍,怎么能這么庸俗!難怪讀書的時候,教授告訴他們,社會是一個大染缸,身處其中,要學會堅持,這樣才能干出一番事業。

在狂躁的人群中,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員工沒有加入他們的行列。他愁眉緊鎖,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喝悶酒。少華知道,作為施工員,工程進度就是他負責的,連日暴雨,耽誤的工期怎么辦?能順延多少?按現在的情況,以后晚上鐵定要加班了。加班又涉及加班費,成本的控制也是個問題。

做工程最怕遇到意外因素,原來的計劃全部被打亂。少華既同情施工員的遭遇,又不敢亂給意見,畢竟人家是“老戲骨”,可能會班門弄斧。

大暴雨,電閃雷鳴。在山區尤其恐怖,有時只覺眼前一閃,緊接著雷聲就到來,說明雷區就在附近。聲音也大得嚇人,坐在房間里都感到桌子在震動。這時候是不敢開任何電器的,飯廳里又是終日打麻將,少華只有躲在被子里,聽瀟瀟雨聲。上次吃飯,不知誰說的,搞工程,沒有幾個人不打麻將的。現在想來,確實有道理。像這樣的雨天,開不了工,荒山野嶺的,不打麻將還能干啥?

有趣的是,建萍竟然發信息來,叫他要注意安全,山區多雷,要小心。她還上網查找有關雷電的資料,有一種球型雷,會鉆進房間。這種閃電,少華也曾聽說過,現在建萍提起,著實有點緊張,特別是外面就是雷聲滾滾的時候。環境如此,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雨,足足下了一個月。少華感嘆,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真是合天下的水,都澆灌下來了。愁煞了施工員。好不容易,終于等到了雨過天晴。大家如獲大赦,飛奔出來,看著紅彤彤的太陽,從來沒有如此的可愛。大家都去檢查機械,挖掘機的抓斗已經生銹,有人詛咒,這該死的的雨天,順便撒了泡尿,尿液沖擊,發出沙沙聲,就聽到有人罵,你這個狗娘養的。

檢查完機械,即刻開會。項目經理,副經理,總工都來了。項目經理開門見山,大家都知道,連日的大雨,我們的工程進度已經落后,為了趕工期,只能兩班倒,晚上也開工……項目經理絮絮叨叨,無非就是趕進度也不能放松對質量的要求,晚上施工作要注意安全。項目經理說完,副經理補充,總工也要秀一下,會議冗長乏味。輪到施工員,大家重新振作起來,知道干貨來了。項目經理的話可以不聽,施工員的具體布置不聽,就會出問題。

老酒裝新瓶,施工員也沒什么新舉措,只是對人員進行了重新安排,公布新的上班時間,晚上的后勤保障增加了宵夜,看來加班的時間不會短!少華坐在角落里靜靜地聽著施工員排兵布陣,心里有話要說,如鯁在喉。

施工員布置完,項目經理例行問大家有什么意見。大家已經習慣唯唯諾諾,少華環顧四周,均沒有意見。

“我覺得,不必夜夜加班到凌晨,可以隔晚,或者加班到九點就可以了。”一個聲音在會議室響起,如引爆的炸彈,瞬間炸開了鍋。有好奇,如獲大赦的,也有心里怨恨,不敢說出來的。怨恨的,大多數是家里消費大,就是想加班掙多點錢的。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少華,項目三大頭也給予期許的目光。噓冚的陣仗,是少華入職以來沒有見過的,一時滿臉通紅,嘴角囁嚅了兩下,終究沒有說出什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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