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正當大皇子起身，準備下樓時

只聽樓下顧懷柔開口了，聲音不大，每個字卻字正腔圓

“這位劉小姐，爾毀多年之婚，另娶他人，是為不義；侮辱朝廷命官，保衛家國的戰士，則為不忠。本就不忠不義，還要在這里大放厥詞，更是無德”

“劉小姐一口一個容貌有暇，可若是可以，誰又愿意遠赴戰場？若是如今光憑你我在這里說兩句閑話，蠻人恐怕早已攻入京城”

“我雖不知你與江家大公子之間有何糾葛，可若沒有他遠赴邊關，又哪有今日京城的安穩祥和，又哪有今日你我站在這里還有如此口舌之爭？男子應當為國為家，依我看臉上的刀疤算不上毀容，更應當嘉獎才是”

“錯的是我們這些無能之人，要是說他背井離鄉遠赴戰場也有錯，那日后還有人去抵御外敵嗎？還有人愿意參軍嗎”

一席話擲地有聲，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尚衣坊位于京中最繁華的街道，向來是熱熱鬧鬧的，就算是晚上也稱得上是燈火通明。

可在顧懷柔講完話之后，空氣仿佛凝結，每一句質問，不光在問劉小姐，也在問在場所有人

二樓包間內的江淮，握著刀鞘的手，抓得越發狠了。就連眼眶也有些紅，自己毀容之后，便是父親，母親，祖父也只說自己運氣不好，好像所有人都忘了自己的戰功，只記得臉上的傷疤

便是自己也會因臉上有疤而羞愧，這樣為自己正名的事情更是從未想過

可她說的每一句，卻都是字字珠璣，她說傷疤是榮耀，這般女子，只想把她藏起來，一輩子只給自己一人講話才好，只對自己一人笑便是

本來自己或許只是想著與這顧家姐兒試試就好，不強求，但如今，怕是已經陷進去了啊

那就陷的再深一點吧，黑色的眸子里醞釀著漩渦

“你---”劉蘭芝說不出一句話來，若是現在他再多說任何一個字，不忠不孝不仁的罪名，便是死扣在了自己頭上

拍著胸口喘了好幾口氣，恨恨地說“好，咱們走著瞧”便身邊的幾個侍從匆匆離開

“你可要抓緊了，我瞧著這顧家姐兒倒是招人的很”大皇子低笑著給江淮說，若不是自己早已定了人家，怕也是會傾心，可即使是這樣，心中也是對此女子大加贊賞的

江淮眼神暗了暗，可不是招人的很，不說樣貌本就是一等一的

再加之剛剛的榮辱不驚，還有那一番言論

這尚衣坊下面站著的，有吏部尚書家的公子，還有去年的狀元郎，定國公府家的世子，這些人他們看向顧懷柔的眼神，無一不透露著贊許驚訝和喜愛，甚至有一兩個公子的眼神，露骨的明顯

如今她暫住在自己家里，恐怕今天晚上家里就會收到些許拜帖了吧，藏都藏不住啊

若說從前自己向來不愿把時間浪費在男子之間的爭風吃醋上，但對懷柔，他真的做不到啊，甚至在一瞬間他放下了所有的驕傲，覺得，便是侍妾，能嫁給這樣的妻主，也是好的

不過情感遲鈍的懷柔對周圍的炙熱目光完全沒有半分察覺

但李清堯卻敏感的發現了周圍公子看自家小姐妹的眼神，剛剛懷柔的表現自己是看在眼里的，心里一涼，完了，自己這次又闖禍了，還是個大禍

“哼哼，那個懷柔啊，你餓了沒？咱們去醉仙樓去吃糕點吧，你去嘗嘗和你們那的糕點有什么不一樣的？”

“哦?好的，咱們現在就出發嗎？”

顧懷柔心里覺得挺有趣的，剛剛清堯還是一副要沖上去殺人的模樣，可現在又馬上想到了吃食

“對對對，那個衣服就讓掌柜到時候送進府里挑選吧，我餓了，咱們去吧，現在就走嘛”李清堯掛在懷柔身上撒嬌，這場面甚是喜感，懷柔身材嬌小，李清堯比她虛高了半頭，剛剛一掛，險些有點踉蹌，不過很快就穩住了

這一幕自然被樓上的江淮收在眼底，心里給自己妹妹暗暗記了一筆，回去讓她下次不要往懷柔身上靠，要是摔著了怎么是好。

江大公子現在完全忘記了自己妹妹這是為了自己，雖說是亡羊補牢，但能讓那些公子少看兩眼才好

懷柔點點頭，轉身朝著掌柜一笑，“有勞掌柜的了，來府上送衣服時，到時候損壞的物品我們一定賠償”

掌柜的受寵若驚“不敢當，不敢當，顧小姐，你放心我一定著人安排好”說著便把她們送出了店門

望著顧懷柔的背影，掌柜有些出神，自己這些年來，在這兒什么樣的姐兒沒見過，可這樣氣度的人卻著實少見。

這兩個月又到了相看的日子，看來這陣子這京中的媒人是要踏破他們家的門檻嘍

心里卻是感到高興的，那劉小姐退江家大公子婚宴的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江將軍與自家小主子是好朋友，也總是來店里坐坐，想當年是怎樣的風度。

江家公子與她做側夫雖不是主夫，但比起給京城其他家的姐兒當側夫，也算的上是苦盡甘來了

只是這掌柜的不知道，一件事向來是傳來傳去，便有了偏差，江淮與顧懷柔的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便在外人眼里已是定了親了

“掌柜的，二樓那邊叫你呢？”旁邊小二打斷了他的神游。

二樓不就是主子那邊嗎？便急匆匆的走上去

“李掌柜，你把這次新進的月華錦，做成款式最新穎的短衫馬靴，都送到定遠侯府上”大皇子吩咐

盛宣帝點點頭，對自己兒子的做法感到滿意，補充道“朕記得前幾日，沂南那邊上供了幾個貂皮大氅，讓人選個合適的一起送去，雖說如今已到初春，可我瞧著那顧家姐兒，穿的也著實是不少，想來從南方來是怕冷，你拿去給她送去”

“微臣謝皇上賞賜”江淮行了一個禮，禮行到一半，便見盛宣帝擺了擺手“我這是微服私訪，沒必要行此大禮”

“唉，再說是朕有愧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