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尚且年幼的小葉瑾走在澄郡的山路,突聞小女孩吃力的聲音:
“桃兒,千萬別放手,一定會等到人來救我們的,我一定不會放手的。”
然后是另一個小女孩的哭聲。快步走近,山坡邊,一個女孩子用力的拉著一個即將滾落山坡的女孩子,吃力的臉漲的通紅,手臂已經微微顫抖。小葉瑾沖過去,二人合力把山坡上的女孩子拉回了平地。見同伴已經安全,拉人的小女孩靠在石頭上用力喘著氣,小小的臉依舊微微泛紅,煞是可愛:
“謝謝你救了桃兒。”
“不用謝,舉手之勞而已。”
“不行,母……我娘說了,別人幫助了你很重要的東西,你也要用同樣重要的東西去回報別人才行。你救了桃兒的命,這么重要,同樣重要的東西……那只有我嫁給你為妻了。”
“那……我娘也說了,恭敬不如從命,就這么說定了。”
“好,你以后來京都找我。”
“一言為定。”
“拉鉤。”
“嗯,拉鉤。”
“拉鉤了的事情,就不許悔改,一定要做到。”
半夜,小慈恩突然從被窩里彈起,搖醒了身邊的桃兒;
“桃兒桃兒,快別睡了,今天我們忘記問他了名字了,以后怎么嫁給他?”
重陽菊展。
雖然也常來京都,但是參加重陽菊展卻是第一次呢,葉瑾聽沈丞相說京都的菊展很熱鬧,一定要來逛一逛才好,買一盆菊花置于府中,再放一盞花燈,說不定會交好運。行至河邊,好像有姑娘在唱歌,悅耳非常,葉瑾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待看清姑娘的面龐,盡然是她。這些年葉瑾時常想起,有一個可愛的女孩子,紅紅的小臉說我救了她重要的人,要嫁他為妻。回到家才想起來名字都忘記問起,每次來京都,總是想要再一次相遇。轉眼十二年了,居然會在此處重逢,看來丞相說的對,花燈果然會交好運。可是她好像卻不記得我了,沒關系,這次就從她的名字開始,重新認識。
成親之日。
沈慎早早就來到了葉府,已經穿好喜服的新郎官一把拉住沈慎:
“沈兄沈兄,沒想到一直盼望的事,真的會實現,我終于要和十二年前約定的一樣,和她成親了。”
沈慎溫柔微笑:
“葉兄啊,這話都說了不下百次了,葉兄如此念念不忘,這十二年來每每都聽葉兄念叨此事。如今上蒼都被感動了,有心之事,定能成。葉兄如此大喜的日子,沈某定然舍命陪君子,不醉不歸。”
“哈哈,都說知音難覓,能遇沈兄,也是我葉瑾人生一大幸事了。”
慈恩大紅喜服,坐在床邊,深深嘆氣,計劃終是又進了一步。
第二日,慈恩醒來,枕邊人卻已不在,慈恩心里一驚,害怕被葉瑾發現了什么,可是昨晚大婚,葉瑾也沒有任何異樣,開心又溫柔。正想著,傳來房門被輕手輕腳推開的聲音,慈恩看向門口,正對上了葉瑾興沖沖的眼神,葉瑾對上慈恩的眼神,突然又有點不知所措,慢慢的把手背在身后走進房間。
“小恩,你醒啦,昨晚,休息的還好嗎。”
慈恩慢慢靠床坐起,看葉瑾挪到了床邊。
“這么早,夫君去哪里了?”
葉瑾俊朗的臉龐彷佛紅了紅。
“去年重陽菊展的時候,在河邊遇見小恩,之后其實我一直跟著你,看你去桂香坊買你喜歡的點心卻空手而歸,后來我去問了,那種點心每天只售百份,要想買得一早去。”
是啊,之前在宮中錦衣玉食,想吃什么都是最好的,隨時想吃就吃,而那日想吃的點心,卻都買不到,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現在還要嫁給仇人,思及此不免傷感。葉瑾看慈恩露出的神情,以為說到點心勾起了慈恩念想,于是拿出背在身后的雙手,正是慈恩那日未嘗的點心。
“今早就特意去買了,想讓我剛過門的妻子,第一天甜甜蜜蜜,以后也一直甜甜蜜蜜。”
慈恩不免心下悸動,就著葉瑾期待的眼神,嘗了一口,很好吃,一如往昔。
慈恩伸手,仿佛用盡了力氣拔出刺入了葉瑾胸口的匕首,溫熱鮮紅的血濺在了葉瑾漸漸發白的臉上,也濺落了慈恩滿身。慈恩用手仔細的慢慢的擦拭葉瑾臉上的血跡,沒有了,可是這一切,應該去責怪誰,讒言誤國的國師,晚年無道的父皇,只知愚忠的葉蒼,心狠手辣的沈慎,還是自以為是的自己?若不是這一切,自己會和慎哥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嗎?想不明白,就都結束吧,哪有什么反轉,哪有什么公主就一定有幸福的結局。慈恩拿起匕首,用盡力氣刺進了自己的左胸口,起碼葉瑾,我和你死在一起。
沈慎在旁靜靜的看著慈恩慢慢的閉上了滿是絕望雙眸,此刻自己,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悲傷呢。沉默佇立半響,彎腰取下了慈恩脖子上的玉佩,掛上了自己的脖頸,那年慈恩的生辰,親自設計打造了一對玉佩,這些年來,自己也一直戴著未曾離身。
走出房間吩咐;
“來人,厚葬里面二人。”
翌日,城門口的布告欄,又貼上了新的皇榜。
行人議論紛紛。
“原來先皇不是自己退位的,而是之前的國師葉瑾自己想做皇帝,發動兵變,逼先皇退位,后來還下狠手殺了先皇呢。”
“真是大逆不道啊,先皇在位時可是很器重葉蒼的。”
“好在我們還有個好丞相,沈丞相果然和他父親老丞相一樣正派,還了事情一個公道,還手刃了要奪權的國師呢。”
“是啊是啊,沈然老丞相本就是不可多得的好官,時刻把我們百姓裝在心里,自己卻一身廉潔,他的兒子肯定也如是。”
“對啊對啊,我谷安國有這樣的丞相,真是我們的福祉。”
五年后,江山易主,天下盡歸沈氏,風調雨順,國泰明安。
宮人總是不明白,為何如此年輕有為溫文爾雅的皇上,在夜里總喜歡握住脖子上的一對玉佩發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