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仇得報,慈恩的淚水卻像極了去年中秋,無聲又決堤的滑落。
面前的房門被人重重踹開,外頭本該皎潔明亮的月光,被地上的血液染的猩紅,卻沾染不上在門口依舊溫文爾雅,負手而立的青衫男子分毫。
沈慎依舊不緊不慢的靠近跌落在地的兩人,伸手確認了葉瑾早已停止的鼻息和脈搏,又拂了拂慈恩滿臉的淚水。慈恩抬頭。
“慎哥哥……我的仇報了……都結束了,外面怎么樣了,可問出父皇母后的尸首所在?”
“結束了嗎?為何要問,我一直都知道在哪。”
“你說……什么?”
沈慎起身,鎖上了房門。
“恩兒,你果然也沒讓我失望,不枉我如此的了解你。現在想來,去年的中秋宮變,你不覺得奇怪嗎?之后我又如何得知你父皇母后的囚禁之所?囚禁之所必有重兵把守,為何我只帶幾名侍衛前往?為何屠殺恰好進行在我們趕到的時候?為什么現場完全清理干凈沒有留下任何一點線索?”
“因為你父母的死,都是我安排的啊,和葉瑾沒有一點關系,如此,才能讓你被仇恨沖昏頭腦,為我所用。我和葉瑾早在十二年前你我一起去澄郡那次便相識了,葉瑾起兵就是聽從了我的建議。”
“覺得奇怪嗎?一個一直在深宮養尊處優的公主,自然什么都不知道。沒關系,我告訴你。”
“你父皇俞道在位22年,尚算中規中矩的好皇帝。直到五年前新任命了一位國師。什么國師,不過是為能言善道的游方道士,看準了你父親怕失去天下的弱點,略施小計,俞道便聽信了他的讒言,被蠱惑做了很多錯事,我父親當時還是丞相,日日因為國師的事情勸諫,夜不能寐。三年前,更是要在國師的家鄉澄郡修建祭天塔。修建之事本倒無礙,可是國師卻要用活人祭天,俞道便聽信了此舉可以讓他俞家,讓俞念永享天下,說是要拿有罪之人祭天。哪里是什么有罪之人,全都是和國師有過節的人,連孩子都沒有放過。”
“我爹當時跪在祭天塔之前,苦苦勸諫,俞道充耳不聞,只說丞相不要逾矩了,你擋住了犯人們祭天之路,就算我不降罪,神明也會降罪于你。我爹沒辦法,走進了祭天塔,哭喊著皇上不應該再聽信國師讒言,最終受難的一定是百姓,為了天下蒼生,我愿用我的生命,喚醒皇上。”
“俞道是不是告訴你老丞相沈然告老還鄉了?我爹其實一頭撞死在了祭天塔里,成了祭天塔里的第一個亡魂!至于郡守葉蒼,雖未參與,但只知愚忠,我爹也曾苦苦相勸,他和俞道一樣絲毫不理會我父親的死諫,還是聽令處死了所有的人。”
“我爹在位時,一心為國為民,沒有野心,沒有任何兵權。我只能先借葉瑾這個郡守之子的手,葉瑾著實是個正直的人,得知五年間國師的所作所為,決定起兵,但是他的目的就是殺死國師一伙,俞道若悔改,便繼續為皇,不悔改,便改立俞念。”
“除掉了國師和俞道,接下來就是葉家,澄郡本就是要地,葉家一郡兵權在握,我還需要時間暗中招兵買馬。你可知葉瑾為何對你如此用情至深嗎?早在第一次去澄郡時,你們就已經見過了,你還記得是什么事嗎?他一直對你念念不忘,你卻不記得他了。重陽節的事情,也都是我安排的,他果然認出了你,而你一心報仇。之后的事情就都按照我的計劃,葉家在今天也就不復存在了。”
“恩兒啊,大仇得報的不是你,而是我啊。”
慈恩聽完沈慎的一番話,此刻已呆若木雞,說不出一句話。
“怎么?接受不了嗎?是啊,整個谷安國都知道慈恩公主貌美聰穎,卻不知她不諳世事,自以為是啊。恩兒,還要感謝你的自以為是,才讓我的計劃如此順利。最后一步,就是要你殺了最愛你的人。恩兒,其實你根本無仇可報啊。”
“如不是俞道,晚年無道,我一定會娶你為妻,可是在殺父之仇,在父親用性命守護的天下蒼生面前,這些又算得了什么。他怎么配給你取名叫慈恩,慈在哪里,恩在哪里?”
慈恩依舊說不出話,甚至忘了抬頭看沈慎,兀自無力的接受和梳理著真相。看著懷里安靜的葉瑾,腦海里涌現出了所有相處的畫面,所有的前程往事。
“為什么……偏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