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蘭馨在鏤月開云略坐了片刻，便回去了。

悠可早早就抱著綿愷等在屋檐下，若不是綿愷不能淋雨，她早就上前將蘭馨迎進來了。

現下只能焦急地看著蘭馨一步步地挪進來。

蘭馨臉色極難看，可是卻在看見綿愷的時候，強扯出了一個笑容，“額娘不在的時候，綿愷乖不乖。”

“乖。”綿愷奶聲奶氣地應著，伸手就要蘭馨抱。

面對著孩子，蘭馨片刻的猶豫都沒有，正要接過來時，悠可卻側過了身子。

蘭馨詫異地看著悠可，只聽她略帶著哭腔說道：“主兒，您的腿沾不得雨水的。”

蘭馨眼神黯淡了些，卻還不忘哄著綿愷，道：“額娘身上濕著，怕綿愷著涼，等額娘換了衣服再抱，好嗎？”

綿愷聽不懂前面那一堆，只知道回著后面的話，“好。”

蘭馨一路上緊緊扶著其靜的手，才沒叫人瞧出異樣。

此刻也有其靜和悠可兩個人摻著她坐回了炕上。

松手后才發現，其靜原本白嫩的胳膊上早已紅了大片。

蘭馨眉心微皺，表情似在忍著痛楚，抱歉地對其靜說道：“辛苦你了。”

其靜搖了搖頭，“奴婢無事，只是主兒的腿疾竟這般嚴重嗎？”

她伺候蘭馨伺候得晚，向來只是知道她換季的時候膝蓋會隱隱發痛，只是蘭馨一向注意，倒也不曾發作。

今日這般，倒是嚇著她了。

悠可早已紅了眼眶，“主兒的腿是不能淋雨著涼的。”

其靜一聽，也是懊惱得很，“都怪奴婢沒能一早勸住主兒。”

蘭馨搖了搖頭，艱難地扯了嘴角，笑道：“是我一味地要出去，怪你做什么。”

悠可側過臉抹去了垂在兩頰的淚水，“奴婢叫信保去請肖太醫來吧。”

“不必了，今兒天不好，別讓肖太醫走這一遭了。”

“那奴婢去給您拿溫熱帕子敷一敷。”

蘭馨本想拒絕，可是這腿疾發作是在難忍，便點頭答應了。

這雨連綿不斷地下了三日，直至永琰解除了齋戒，這雨才停了。

三日來，蘭馨的腿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嚴重了。

一大早，雨剛停歇沒多久，屋檐上不斷地流淌著雨水，信泰就來傳消息了，難得雨過天晴，皇后遍邀嬪妃去逛園子。

其靜本想回絕了，誰知坐臥在床上的蘭馨卻道：“多謝皇后娘娘美意，本宮更了衣就去。”

送走了信泰，其靜不可思議地看著蘭馨，道：“主兒，您根本下不了地啊。”

這幾日，蘭馨的膝蓋已經腫的不成樣子了，哪怕動一下，都是痛不堪言，何況還是今日這樣的游園。

蘭馨笑了笑，“其靜，今日怕是要委屈你了。”

蘭馨是乘輦去的杏花春館，能少走一步，她自然不愿多受一分痛苦。

此刻眾妃嬪都到了，只是在屋外等著盛菁的傳喚。

渥丹看著蘭馨一步步向她們走來，每近一步，眼中的恨就增一分。

她可沒忘記那夜侍寢，顒琰撇下她，派人去給貴妃送阿膠糕的事情。

“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心不甘情不愿地隨眾人行了禮，直起身便道：“皇后娘娘邀請，嬪妾等不勝欣喜，卻唯有貴妃娘娘姍姍來遲，不知是否是身子有什么不適啊。”

語氣中絲毫不帶恭敬之意，蘭馨自然不會以為她會關心自己，只是笑意不達眼底，道：“本宮前些日子是有不適，不過如今已經大好了，就不勞瑩嬪掛念了。”

站在最末的榮琴附和道：“貴妃娘娘身子不適，自有不適的好處。也不知娘娘是用了什么手段，能叫皇上這般惦記。”

蘭馨“呵”地一聲笑了，盯著榮琴的眼神也陰狠了起來，“榮常在這話錯了，皇上知道本宮自五十四年那次為大清祈福后，便一直體虛多病。皇上念及本宮對大清的貢獻，自然多加照拂。榮常在若是羨慕，不妨也等初雪夜，好好跪上一夜。”

蘭馨最后的話，幾乎是咬牙說出的，那一夜的痛苦和絕望，她這輩子都不會忘。

自然，也不會忘了，是誰在額林珠身邊挑唆的。

說著又故作恍然道：“瞧本宮這記性，榮常在當夜在完顏氏身邊怎么說的？是要有福之人跪在雪地里祈福才有用。像榮常在這般宮女出身，又不得皇上寵愛的人，自然是無福祈福了。就怕是跪在雪地里一夜，以榮常在這健壯的體格，想來也不會有不適來引得皇上的眷顧。”

榮琴站在一旁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還想再說些什么，一旁的渥丹倒是先開口了。

“貴妃娘娘身份尊貴，就別跟榮常在計較了。一個陪嫁婢子的出身，還敢和娘娘頂撞，真是不自量力。”

渥丹為著和皇后聯手對付蘭馨，可以忍了榮琴，可是一想到她是完顏氏的陪嫁，便恨的牙根癢癢。

這種恨，是更甚于對蘭馨的嫉妒的。

蘭馨不屑地睨了榮琴一眼，便由其靜扶著走到了位列之前。

不過片刻，且靜掀簾而出，福了個身道：“還請各位主兒稍候，皇后娘娘正在更衣。”

蘭馨頷首笑道：“臣妾們就在此候著娘娘。”

半晌，盛菁緩緩而出，望著階下一眾妃嬪，臉上掛著笑意，“姐妹們來的好早。”

說著，就走下臺階。

蘭馨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艱難。

盛菁側過頭對蘭馨道：“前些日子便想著約妹妹出來了，不想思憶那孩子被本宮寵的驕矜了些，竟不肯和三阿哥同去長春園，本宮今日只好便邀六宮妃嬪作陪，來給妹妹賠個不是。”

蘭馨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盛菁的側臉，笑道：“娘娘這么說，當真是羞煞臣妾了。臣妾的思欣若還在，若能養得如四公主般端莊穩重，臣妾便是滿足了。”

盛菁笑了笑，未再說話。

一行人穿過碧瀾橋，便來到了坦坦蕩蕩，盛菁笑道：“自入了春，這金魚池里的魚也都活泛起來了，本宮一早便命人在素心堂備了茶點，你們若是逛乏了，便可去用些。”

說罷，便轉身去了金魚池中的水榭。

見盛菁離開，一直跟在后面的梧媛才敢上前走到蘭馨身邊，“姐姐。”

蘭馨自到了坦坦蕩蕩，臉色便一直不好，此刻強扯了嘴角，笑了笑，四下張望著，低聲道：“咱們進去歇歇吧。”

梧媛含笑點了點頭。

看著蘭馨和梧媛離去，盛菁也頓住了腳步，渥丹和榮琴忙快走了幾步跟上。

盛菁壓著聲音問道：“東西都備好了嗎？”

渥丹道：“娘娘放心，臣妾已經交給她了。”

盛菁點了點頭，滿意地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