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那日，礦井口的紅旗凍成了冰棱。舒穗嚼著烤土豆蹲在絞車旁，舌尖頂著上顎數秒——距離顧宸梟說的“收網“還剩二十三小時四十七分。

“穗丫頭！“老陳頭呵著白氣撞開工具棚，“爆破組的老吳發癔癥，非說聽見女人哭！“

舒穗的指甲掐進土豆皮。前世在太空艙遭遇的次聲波幻覺突然清晰，那種穿透顱骨的嗡鳴與礦井共振頻率不謀而合。她抄起地質錘沖向三號井，靴底冰碴在巷道里炸開脆響。

爆破室的鐵門虛掩著，老吳正用粉筆在炸藥箱上畫古怪符號。舒穗的礦燈掃過墻面，瞳孔驟然收縮——那些歪扭的圖案，竟與俄語教材里的密碼字符有七成相似。

“她在下面...“老工人渾濁的眼球凸出眼眶，“穿白大褂的...拿地質錘...“

舒穗猛然擒住他顫抖的手腕：“這個符號什么意思？“地質錘尖抵著粉筆畫的螺旋紋。

“是...是葉工留下的...“老吳突然抽搐著栽倒，后頸赫然插著半截冰錐。

巷道深處傳來腳步聲。舒穗貼墻挪步，耳膜捕捉到兩種頻率的震動——軍用靴踩雪的咯吱聲，以及...袖珍發報機的滴答聲。

“別動！“顧宸梟的喝止與槍栓聲同時響起。

舒穗旋身拋出地質錘，金屬碰撞聲里，傅彥君的檀木珠串擦著她耳尖飛過。男人彎腰拾起滾落的珠串，指尖捻著沾血的冰碴：“舒同志對古董有研究？這是家父留下的...“

“1911年圣彼得堡工坊的制品。“她盯著珠串上的雙頭鷹徽記，“內圈應該刻著'КГБ'。“

傅彥君的笑聲在巷道里格外清越：“看來村小的俄語課效果不錯。“他突然抬手指向頂板，“小心！“

冰錐雨瀑般傾瀉而下。舒穗拽著顧宸梟滾進避難點，男人作戰服里的體溫烘著她凍僵的手指。當最后一聲脆響消散，她發現掌心攥著片碎布——傅彥君中山裝口袋的襯里，印著紅星農場的質檢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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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衛生所飄著來蘇水味。林小滿的相機鏡頭對準昏迷的老吳：“工人階級勇斗敵特，這報道...“

“需要解剖。“宋知遠推了推眼鏡，“死者顱內殘留物呈現...“

“我不同意！“趙秀蘭突然闖進來，棉鞋在瓷磚上打滑，“老吳是烈士！“

舒穗扶住母親顫抖的肩膀，發現她棉襖第三顆紐扣系錯了位置——這個強迫癥患者三十年如一日的習慣，今日破天荒亂了。當護士掀開白布時，她終于看清老吳后頸的冰錐紋路——尖端三道螺旋，正是葉文瀾地質錘的專屬標記。

暴雪在午夜時分吞沒了礦井。舒穗握著電筒巡井時，發現絞車鋼索結了層冰甲。她呵氣暖著凍僵的手指，突然聽見雪堆后傳來規律的敲擊聲——三短三長三短，這是國際通用的求救信號。

“顧參謀！“她轉身撞進男人結實的胸膛。

顧宸梟的軍用手電掃過雪地：“在哪兒？“

舒穗閉眼聆聽。雪花撲簌聲、山風呼嘯聲、地底水流聲在她耳中編織成網，最終鎖定東南方三十度角：“跟我來！“

兩人在齊膝深的雪中跋涉。當手電光照出冰縫里的紅星農場麻袋時，舒穗突然被拽進懷抱。子彈擦著他們沒入雪堆，消音器的余韻在谷底回蕩。

“十點鐘方向。“顧宸梟的呼吸噴在她耳后，“能看清嗎？“

舒穗瞇起眼睛。五百米外晃動的黑影肩部微塌，正是大劉搬運雷管時的習慣姿勢。她突然抓起雪團擲向冰瀑，轟隆的冰裂聲驚飛夜梟。

“東北方斷崖！“她扯著男人往反方向跑，“那邊有廢棄通風井！“

追擊者的腳步在冰面打滑。舒穗蹬著井壁凸石速降時，前世太空行走的失重感突然復蘇。當她的靴底觸到井底積水，礦燈光束里赫然映出成箱的《赤腳醫生手冊》——封皮下全是最新測繪的邊境布防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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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明時，曬谷場成了臨時指揮所。傅彥君端著茶缸暖手，氤氳熱氣遮住了眼底鋒芒：“可能是敵特的新手段。“

“也可能是監守自盜。“顧宸梟將布防圖摔在桌上，“這種七十年代繪圖紙，整個軍區只有檔案室在用。“

舒穗捧著搪瓷缸縮在角落，舌尖品出姜湯里多了味三七——這是治療槍傷的藥。當她假裝失手打翻湯碗時，瞥見林小滿的皮鞋跟沾著礦井紅黏土。

“我建議封山搜捕。“傅彥君轉動著檀木珠串，“趁大雪...“

“來不及了。“舒穗突然指向天際，“信鴿。“

眾人下意識抬頭，她卻閃電般掀開林小滿的相機后蓋。曝光中的膠卷上，最后兩幀分明是檔案室的保險柜密碼。

女記者尖叫著撲上來，猩紅指甲直取舒穗眼球。顧宸梟的槍托精準擊打在她腕關節，林小滿突然咬破后槽牙，黑血順著下巴滴落布防圖——與老吳中的是同種神經毒素。

“是K...“她僵直的手指突然指向傅彥君，瞳孔卻在擴散前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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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審訊室飄著霉味。舒穗用鑷子夾起死者口中的毒囊：“氰化鉀混合箭毒木汁液，金三角特產。“

“懂得不少。“顧宸梟擦拭著配槍，“跟誰學的？“

“《赤腳醫生手冊》第78頁。“她將毒囊裝進玻璃瓶，“傅參謀推薦的教材。“

男人突然逼近，槍管挑起她的下巴：“你母親燒毀的信件里，有葉文瀾的筆跡。“

舒穗直視他眼底：“你父親1961年的偵查報告里，有傅彥君的全家福。“

空氣驟然凝固。地窖木門吱呀作響，傅彥君的笑聲混著風雪灌進來：“好大的雪，把公社電話線都壓斷了。“

舒穗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當滾燙的姜湯潑向墻面時，水漬竟顯出幅等高線圖——正是老吳臨死前畫的符號解密。

“鷹嘴崖東南坡。“她蘸著水漬畫出坐標，“明日正午，他們要炸毀泄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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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在黎明前歇了。舒穗蹲在水庫閘門旁，看著顧宸梟帶人布置炸藥。當他的秒表走過第十圈時，東南坡突然騰起煙柱。

“來了！“她縱身躍上閘門絞盤，“引爆器在三點鐘方向！“

沖擊波掀起的雪霧中，舒穗如靈猿般攀上鋼架。前世在太空艙躲避隕石的記憶涌入四肢，讓她在傾斜的鋼結構間如履平地。當她的指尖觸及引爆線時，耳機里突然傳來傅彥君的輕笑：“小心腳下。“

鋼架轟然坍塌。舒穗凌空抓住懸索的瞬間，看見顧宸梟的槍口對準傅彥君眉心。男人腕間的檀木珠串突然崩斷，108顆珠子在雪地上滾出詭異的陣型。

“莫斯科方塊密碼。“舒穗在呼嘯的風中大喊，“他在發報！“

雪幕彼端傳來引擎轟鳴。當舒穗割斷最后一根引爆線時，紅星農場的卡車正沖出雪霧。車廂里捆著成箱的鈷礦石，擋風玻璃后坐著本該癱瘓的周師傅——他的右手正比出“K“字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