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惜蘭踏著小徑奔跑，軟底的繡鞋踩過凋零的花瓣，只有衣袖擦過花枝的聲音。

“小姐，您慢些，當心摔倒了。”

茗兒小步跑著，跟在徐惜蘭身后，幾乎有些跟不上。

徐惜蘭并不理會她，鬢發凌亂四散也不管不顧，炎炎的日光照在她的臉上，往常她擔心陽光曬傷了自己的皮膚，總也不肯往太陽底下走，現在也顧不得這許多。

她跑到一塊假山之下停住，手撐著山石，猛地回頭。

“茗兒，如果一個人想要毀了你，你會怎么辦？”她的眼神像是一頭被逼到山崖之上的病狼，無力，痛苦，退一步就會粉身碎骨，又帶著不顧一切的野性與殺意，像是下一刻便會瀕死反撲。

茗兒停在徐惜蘭身前，一瞬間心里閃過許多說辭，結結巴巴道：“奴婢……奴婢只是個丫鬟，大約不會發生這種事吧？”

“那我換一種說法問你。”

徐惜蘭捏住她的下巴，逼她與自己對視，然后將她那張臉重重壓在山石之上。

“我現在就這么按著你，再用力一點，輕輕往這上面一砸。”她的語氣變得無比溫柔，“你這張臉就會這么毀了，你要怎么辦？”

茗兒嚇得哭出聲來，渾身哆嗦著。

“說！”徐惜蘭低聲冷喝。

“奴婢，奴婢不知道，小姐是主子，主子要打罵奴婢，奴婢也只能受著！”茗兒感到徐惜蘭按著她頭顱的力氣緩緩加重，越發不敢動彈，只能閉上眼睛尖叫出聲。

徐惜蘭放開了她，將她拉起來拍了拍她的臉。

茗兒睜開眼睛，眼淚還掛在兩腮。

“所以說你只能是個為奴為婢的丫鬟，如果是我，我就要在他毀了我之前，先讓他死！”徐惜蘭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像是含著刀鋒利刃。

茗兒的心重重一跳，艾艾戚戚地看著徐惜蘭，“小姐，小姐……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長得還算機靈，怎么腦子這么蠢？”徐惜蘭不耐煩地一撇嘴。

“求小姐恕罪。”

“算了，蠢一點也是好事。”徐惜蘭穿過假山，繼續往前走。

“是。”茗兒跟在她身后連連應和，心里思量著蘭小姐像是要對付誰，只是她要對付的是宋月殊還是大小姐呢？

難以揣測。

宋月殊雖然表面上給了她難看，但是蘭小姐畢竟對他有意，只要除掉了大小姐，難保兩個人不會又勾搭到一起。

無論是要對付誰，她都得給大小姐知會一聲才行。

徐惜蘭沒有注意到茗兒眼底的神情，依舊自顧自地說：“蠢材也有蠢材的好來，至少不會想著背棄叛主，不然我還得懷疑一下你這么碰巧叫溫玉容過來是怎么個意思？”

一瞬間，茗兒的心幾乎停止跳動。

“奴婢對主子一向是忠心耿耿，怎么會做出叛主之事呢？”茗兒故作鎮定道。

“諒你也不敢。”

徐惜蘭又想到溫玉容來，“她今天來得可算是巧，不過我沒料到她竟然真的相信了我。”

“大小姐向來對您無比信任，再說，您才是大小姐的妹妹，大小姐又怎么會相信那些外人的話呢？”茗兒擦了擦額頭的汗。

“我跟她一起長大，也算是了解她，她確實是個護短的性子，好早當時宋月殊和趙千彤都在場，她一門心思想著應付他們兩個，要是我跟她單獨在一起，有人過來告訴她這件事，難保她不會起什么疑心。”

“那是老天爺在護佑著小姐您呢！”

“說得好，老天還是站在我這邊的，今后也會穩穩當當站在我的身邊。”徐惜蘭陰沉地說，“至于宋月殊，我會讓他再也開不了口。”

原來是要對付宋月殊。

茗兒悄悄松了一口氣，若是要對付大小姐，她這個兩面奸細夾在中間說不定就會被發現，這下子算是安全了。

“宋月殊不是喜歡溫玉容么？那我就用溫玉容對付他！”徐惜蘭冷笑。

茗兒剛放下的一顆心又提了起來，吸了一口氣道：“小姐，大小姐這些日子大多數時候都呆在府中，恐怕不好利用吧？”

“她現在呆在府中，不代表一直會，總有她必須要出席的時候。”徐惜蘭說，“就比如七月二十五的賞花宴，她一定會出席。”

“賞花宴？”茗兒暗自記在心里，“只剩下三天，來得及嗎？”

“對付宋月殊，已經是綽綽有余了。”

徐惜蘭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甚至開始算計起別的，“賞花宴上，嘉寧縣主一定會出席，溫玉容和宋月殊也會去，我就為他們設好戲臺，演上一出大戲！”

茗兒眼皮子直跳，越發覺得接下來的事情已經超出所有人掌控了。

主仆兩人各自盤算著自己的心事，走到了萬潮亭邊，肥碩的錦鯉被人喂慣了，一見著人影便紛紛探出了頭來，爭相擁擠著甩著尾巴。

徐惜蘭看向萬潮亭，幾道身影映入眼簾。

正是帶著幾個丫鬟無聊閑逛的元玉墨，臂彎搭著個花籃子，手里捻著花枝左右晃動。

徐惜蘭帶著茗兒想要避開這個煞星，卻正巧被元玉墨看到。

“噯！你給我站住！”

元玉墨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來，推了徐惜蘭一下，面色不善道：“你什么意思？你看到我就給我甩臉子，連聲招呼也不打掉頭就走，是瞧不起我還是怎的？”

“不敢。”

徐惜蘭心情本就不好，碰上這個愛找茬的更是在心里頭直叫晦氣，也沒那么心思跟她虛與委蛇，回了一句話便要告辭。

“我今兒還有事，便先離開了，元小姐慢慢玩。”

“從前還擺著幾分假笑，現在連惺惺作態也不作了，你脾氣見漲啊！”

溫玉容不給她臉也就罷了，現在連個徐惜蘭也敢在她跟前放肆了？

元玉墨簡直被溫家的這幾個小姐給氣笑了，這些小姐，一個比一個性子厲害啊！

先是溫玉容，最可恨的就是她，然后就是那個溫予若，溫溫吞吞像白開水一樣，叫她渾身不舒服。緊接著就是這個徐惜蘭，一個抱養過來的養女，身份下賤，來歷不明，不知道是從什么臟污窩兒出來的，這氣派簡直連溫家正經的小姐都比她不過。

“一個有娘生沒爹教的，怪不得連一丁點規矩都不懂，連你后頭的這個丫鬟都不如，她還知道給我行個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