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日頭真是毒辣啊！”

溫玉容走在回院的路上。

“現在七月十九，正是太陽最毒的時候，熬過這段時間就會好很多了。”紋繡一面走著，一面輕輕給小姐搖著扇子。

“熬過這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溫玉容自己拿了只團扇搖著，“我看徐惜蘭剛才盯著我的眼神，火氣很大啊，該給她降降溫了。”

“是啊。”

屢屢被宋家擋在門外，再能忍的人估計也要忍不下去了。

“她待會兒約莫不會回流芳苑，正好，叫余燕過來陪我說說話，就當做解解悶子。”溫玉容踏進拱門，書雀忙迎過來給她擋太陽，一掀開門簾，一股清爽之氣迎面而來。

“小姐，您回的正好，青鶯姐姐叫小廚房給您備了冰鎮梅子湯，我給您端過來。”

書雀將剛打的井水倒入盆中，給小姐擦臉洗了把手，就掀開門簾去端梅子湯。

溫玉容放下團扇，總算覺得涼爽了許多。

“小姐，您將余燕叫過來，怎么跟蘭小姐那邊交代呢？”紋繡將冰盆放遠了一些，免得冷熱交替傷了小姐身子。

“交代什么？”

書雀端著梅子湯進來，溫玉容讓她放在一邊，手背在瓷碗邊靠了靠，悠悠說：“現在溫家的內院，我才是當家人，叫一個丫鬟過來說說話還需要交代什么？”

“我怕蘭小姐會不開心，您不是說目前不能讓蘭小姐起疑心，察覺出您要對付她嗎？”紋繡說，“要做到一如往常，才能不讓蘭小姐生疑啊！”

“我現在做的就是一如往常啊，我從前也會叫各院丫鬟過來了解最近情況，她能起什么疑心？”溫玉容捏著湯匙在梅子湯里拌了拌，“我不光要和余燕說話談心，我還要漲她月例，獎勵她將蘭小姐服侍得好，我還要吩咐她以后要更加忠心地跟著我的好妹妹，對她言聽計從，讓我的好妹妹更加開心點！”

紋繡面露思索之色，良久，重重點頭，“小姐，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去辦，一定會辦得妥當。”

“你知道就好。”溫玉容嘴角噙著一絲冷冷的笑，“如今眼前障礙掃清，我的局也已經布下去了，就等著她來咬我的餌了。”

她不緊不慢地喝著冰鎮梅子湯，喝了半碗，將瓷碗擱下。

“小姐，是不合胃口么？”書雀俯身問。

“沒有，梅子湯喝多了對胃不好，你也要少喝。”溫玉容抽出帕子拭了拭唇角，“如今喝這些確實解暑，但是不可貪多。”

書雀眉頭糾結地皺起，“我……我每天最多喝兩碗的，小雀聽小姐的話，以后少喝。”

“嗯。”

溫玉容拿了本醫經翻看，翻到二十多頁的時候紋繡掀開門簾，帶著余燕進來。

“來得這樣快。”放下醫經，溫玉容笑了笑，右手伸出對著自己身邊的位置說，“余燕，過來坐，不要拘謹。”

“奴婢不敢，大小姐喚奴婢過來，可是有事吩咐？”余燕恭恭敬敬行禮。

“沒有別的事，只是叫你過來說說話而已。”溫玉容食指在旁邊的椅背上輕敲兩下，發出悶悶兩響，“來坐。”

不容抗拒的口吻。

余燕平素就毫無表情的臉更顯得木然，看了溫玉容一眼，依言坐下。

“余燕，你來我們溫家有多少年了？”溫玉容用眼神示意書雀給余燕倒茶，書雀立刻會意。

“多謝。”余燕接過茶杯，有些坐立不安，背繃得緊緊的，“回大小姐的話，已經七年了。”

“七年，時間也不短了，你是看著蘭小姐長大的，這些年你一直做得很好。”溫玉容的手肘靠著扶手，一手托腮，是一種很放松的姿態。

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余燕無端地緊張起來。

“謝謝大小姐夸獎。”她摸不清楚溫玉容到底是什么意識，只能打起十萬分的精神迎接接下來的問詢。

“余燕，你覺得蘭小姐待你如何？”

“大小姐這話是什么意思？”余燕緊繃著臉，肩膀往里縮緊，兩只手交握在一起。

“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問問而已，你覺得怎么樣？”溫玉容拍拍她的肩，笑著說，“別這么緊張，肩膀都繃得像石頭一樣，蘭兒我是妹妹，我自然也把你當作是我的自己人。一家人說話，干什么這么拘謹呢？”

“蘭小姐待奴婢很好，奴婢感激蘭小姐的恩德，必定為小姐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余燕如同鐵石一樣的眼睛覷著溫玉容的神色，看見她在聽完這句話之后釋然的表情，心里頭略微松了松。

“余燕，你果然是個忠心的，不枉我這么信任你。”溫玉容笑，“實話同你說，我知道蘭兒這段日子心情不好，我想帶她出門散散心。蘭兒喜歡宋家的月殊公子，這事你是知道的吧？”

余燕臉頰抽了抽，沉默片刻，緩緩點頭。

“你很好，我也不怕說給你聽，宋公子之前同我說他想娶我為妻，可我妹妹喜歡他，我怎么能跟我妹妹喜歡的男人走到一起？我已經跟宋公子將這件事說開了，我不知道蘭兒最近是不是還掛念著宋公子，如果她想要和宋公子在一起，我這個做姐姐的，總會為她牽線搭橋的。可她最近都不過來找我，我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

溫玉容頓了頓，說：“余燕，你可不可以跟我說一說？”

余燕緊緊盯著她的眼睛，溫玉容的視線毫不動搖，余燕終于錯開視線，嘴唇張了張，說：“回大小姐的話，奴婢不知。”

“想想也是。”溫玉容朝余燕那邊靠了靠，“蘭兒向來敏 感纖細，這種女兒家的心事，她多半不會跟別人說。不過她要是碰到什么不開心的事情，你記得要她過來找我，我畢竟還是她的姐姐。”

“奴婢明白。”余燕點頭。

“我不光要你明白，還要你記到心里頭去，別讓她受了委屈都不知道過來跟我說。”溫玉容站了起來，按著她的肩，“你要好好待你家小姐，別讓她再像小時候那樣，被人欺負了只會悄悄躲在屋檐底下哭。”

“奴婢知道。”

“余燕，我曉得你伺候蘭小姐不容易，她是個最容易受傷的小丫頭了，光是哄她開心都不容易，如今媚秋不在了，你又是個不會說話逗趣的，她難免覺得無聊。你多擔待些，今后每個月我給你漲五兩的月例，從我自己的賬上撥，莫讓你家小姐知道，知道嗎？”

“大小姐，不用漲月例的，都是奴婢應做的。”余燕只覺得底下的椅子上像是有針在扎，一刻也坐不住，但是被大小姐按著起不來，她只好慌忙搖頭。

“都是你應得的，收著就是。”

紋繡走過來將銀子塞進她的手中，溫玉容這才收回按在余燕肩上的手。

“回去吧，莫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